第31節
尤阿姨被手機鈴聲驚醒,身子抖了一下睜開眼睛,疲憊地伸手去拿手機,看到亮起的備注是“芹芹”,她直接接起來放到耳邊,吸一下鼻子讓自己清醒一點,“喂,芹芹啊?!?/br> 蕭雨芹那頭很安靜,只有她自己的聲音,“mama,你假期結束了嗎?” 尤阿姨從接到井珩電話開始就很激動,捏著幾枚硬幣趕公交地鐵回來,再忙來忙去收拾半天,也沒打電話給蕭雨芹說過。 蕭雨芹主動打電話過來關心,挺讓她驚喜的,她下意識心暖心軟,更清醒了點,對蕭雨芹說:“回來了,今天剛回來,剛要睡覺?!?/br> 蕭雨芹的聲音亮了起來,還微壓著,“明天周末了,mama,我去看看你吧?” 尤阿姨突然聽懂了什么,微暖起來的心不自覺一點點涼下去。不過只涼到了一半,她就說服自己又暖了起來,心想蕭雨芹是想認識井珩,但肯定也是想來看她這個mama的。 她想著自己今天回來,因為家里多了個珠珠,小丫頭在她和井珩之間起到了催化劑的作用,讓她和井珩之間不像以前那么連句都難說上了,倒是可以開口問一句。 雖會自我安慰,但總歸沒那么得勁,尤阿姨輕輕吸口氣,在聲音里強行撐起亮色,“好呀,我明天早上跟先生打聲招呼,你來看看mama吧?!?/br> 蕭雨芹似乎是高興了,終于等到了尤阿姨松口說這句話。她之前雖然沒說過什么,但還是因為尤阿姨總不好開口說這么小的事,覺得有點煩。 現在不煩了,她聲音里也有了笑意,“好呀,您想吃什么,我給您買好吃的?!?/br> 尤阿姨不需要,聲音溫和又低,“不用了,mama在這里什么吃不到?井先生平時吃什么我就吃什么。你把錢省著吧,留著自己需要的時候花,mama不用?!?/br> 蕭雨芹沒在話語上多爭,心里滿意,讓尤阿姨早點睡覺,說了“晚安”就把電話掛了。 尤阿姨掛掉電話后,困意也被打消沒了。她仍然把手機放到一邊,睜著眼睛看夜色中的房頂,頭頂一盞白罩燈,在夜色中也能看得清顏色和形狀。 尤阿姨一直覺得自己是個命苦的人,從出生開始就沒過過什么好日子,原生家庭不好,嫁的人更不好。唯一讓她覺得人生還有活下去的動力和意義的,就是有蕭雨芹這個女兒。 蕭雨芹漂亮又優秀,彌補了她這一輩子所有的遺憾與不足。 而她現在也就剩蕭雨芹這么一個親人,所以所有的愛和希望都放在了蕭雨芹身上。她希望蕭雨芹能過上和她完全不一樣的生活,做個漂亮又精致又有人疼的女孩子。 而對于自己,尤阿姨早已形成了“我就是苦命人”的認知,認命地從來不考慮自己能活得怎么樣,覺得自己這輩子就這樣了,沒有人生。 因為這個性格,她對其他人也沒有什么要求。尤其對蕭雨芹,一絲一扣索取或求回報的心都沒有,只有付出,還不時會擔心自己付出的不夠多,不能讓蕭雨芹活得和其他女孩一樣體面。 她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mama,而且是個命不好的mama,能力實在有限,但只要在她能力范圍內,不犯法不違背自己做人的原則,她能給蕭雨芹的,一般都會想方設法給。 她目光透過夜色盯著房頂的白罩燈,一直盯到睡著,入夢后夢里也是白茫茫的一片…… *** 第二天早上醒得早,但尤阿姨卻沒有立即往井珩那邊做飯去,而是等井珩給她打了電話,她才過去。主要是怕去太早,影響到井珩和珠珠休息。 井珩現在晚上都是和珠珠一起睡的,他已經放棄了掙扎,不再試圖讓珠珠適應自己一個人睡覺,而是直接由著她了。弄不過這個小妖啊,不由著她沒辦法。 井珩之前都是完全不認為自己對珠珠有什么曖昧的感情,哪怕他會因為她而有生理反應。他是個知識分子,自然知道這種生理反應純屬正常,因為他是個正常男人。 同時,他也覺得,這種自然的生理反應,和曖昧情感沒有任何關系。在他的意識里,心靈和身體并不是一體的,他的身體可以受美色誘惑,這屬于正?,F象,但心靈絕對不可以。 但自從昨天下午被珠珠親過以后,井珩第一次對這件事產生了懷疑。他突然有點分不清,自己對珠珠到底是持著一種什么樣的感情。 大概……可能……或許……也是有一點心動的? 可是,他怎么會對一個心智如同小孩般的女人心動?難道他是隱性禽獸?還是他根本就是喜歡她的皮相美色,只是一直以來假清高? 井珩想不通透也搞不懂,沒辦法給自己一個確切的答案。想得多了,只覺得無比影響心情,因為深思琢磨并胡思亂想的,只有他一個人。 那個在他身上撩來撩去,搞得他心神不寧的家伙,根本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吃!喝!玩! 他哪怕是真的開始為情所困了,也只是單相思! 井珩利用一個晚上調整了自己的心態,把不該有的心思往下壓下去,結果在早上起來的時候,又被懷里趴著的人如數勾了出來,只好去沖冷水澡再往下壓。 沖冷水澡的時候深呼吸,他閉著眼睛心里想的是——這種日子到底什么時候才是個頭?他為什么要給自己找這種折磨受? 這就叫,自作孽不可活! 自己要養的小妖,難到禿頭也得養下去! 他沖完澡洗漱完,從洗手間出來,就給尤阿姨打了電話,說可以過來做早飯了。他比不上尤阿姨,早飯只能烤面包,雖然果醬換了無數口味,但這兩天珠珠也開始膩了。 珠珠在他打完電話后從房間里迷糊著出來,沒有直接去洗手間洗漱,而是拖著拖鞋迷迷糊糊先到客廳找井珩。找到他往他懷里一撲,直接抱住他的腰,“好困哦?!?/br> 井珩:“……” 莫名有種澡又白洗了的感覺。 冷靜一會,井珩生無可戀地抬手順順她的長發,“乖,刷完牙洗完臉就不困了?!?/br> 珠珠抱著他不想睜眼,撒嬌道:“不要乖,不要刷牙洗臉?!?/br> 井珩低眉看著她,聲音溫軟,“那玩具也不要玩了,好吃的也不要吃了,好不好?” 珠珠一聽,歐~那不行,好吃的好玩的她全都要。做人那么累,沒有好吃的好玩的,她就不想做人啦。于是她睜開眼睛抬起頭來,微仰頭看著井珩,“我乖,我去刷牙洗臉?!?/br> 在她去洗手間之前,井珩找皮筋把她頭發隨便綁起來,手法仍然不那么熟練,也仍然不追求絲毫美感,只要沒有頭發散下來妨礙洗臉就行。 珠珠進了洗手間,尤阿姨剛好按響門鈴。 尤阿姨進來后和井珩打過招呼就開始做飯,淘米煮粥,蒸點玉米紫薯,煮點雞蛋,做點蛋餅飯團,再配上些水果小蛋糕。每樣東西都不多,整整齊齊擺起來好看,也夠吃得飽。 珠珠洗漱完出來的時候,尤阿姨還在廚房忙活。 尤阿姨來了,珠珠就沒再去找井珩。她聞到了食物的香味,便順著那味道饞著嘴去了吧臺邊坐下來。坐在吧臺邊一邊拍自己的臉,一邊看著尤阿姨做飯。 尤阿姨怕她餓了,先拿了個飯團讓她吃,不忘哄她:“馬上就好了,珠珠再等一下?!?/br> 珠珠坐在吧臺邊乖乖等著,吃了一個小飯團。等尤阿姨把早飯全部做好,裝好盤子擺上桌,她和井珩一起坐過去吃早餐。 尤阿姨不和珠珠、井珩一起吃飯,以前也是,井珩如果在家吃飯,她就做好飯,自己留一點,分開在一邊吃。如果井珩不在家吃,她就在自己的小屋里,隨便做點吃的。 珠珠對這方面沒概念,自己有吃的暫時就想不到更多的,只顧吃自己的。于是餐桌上還是她和井珩兩個人,而尤阿姨打算待會再吃,便先收拾洗手間去了。 她把洗衣籃里的衣服分類拿出來洗,有的適合機洗,有的不適合,有的放進壁掛洗衣機,有的放進立式洗衣機里。在洗到珠珠衣服的時候,手指拎拿間,鼻尖上隱約飄過了一股熟悉的味道。 尤阿姨鼻子本來就不是特別好使,若有似無地聞到了一點,便好奇地把衣服送到鼻子邊仔細聞了一下。這下香味更清楚了,混雜在洗衣液和沐浴乳的味道里,是淡淡的荷花香。 她認真想想,這個香味她在哪里聞過,在之前井珩的衣服枕頭上,還有陽光房的荷花池里,以及她刷過殼的大河蚌身上,也是這個味道,好像不全然一樣,但都差不多。 尤阿姨捏著珠珠的裙子思索了一會,醒神的時候驚覺自己這是干啥呢,干嘛對一個普通的香味這么敏感。想想這完全可以是珠珠住進來以后,經常去陽光房玩,摘了荷花玩了花瓣,所以沾染上了。為了證實,她還聞了下井珩的睡衣,果然也有,這便一點也不敏感了。 她把衣服都洗上,又動手洗了兩件,出去到餐廳時,珠珠和井珩已經差不多吃好了。等珠珠和井珩離開餐桌去忙的忙玩的玩,她才去吃早餐。 而尤阿姨剛剛吃完早餐,裝在口袋里的手機就響了一下。她拿出來看看,打開微信便看到蕭雨芹給她發的信息:【媽,我吃完早飯了[太陽]】 尤阿姨捏著手機沒回,直接按了手機裝回口袋里,馬上起身收拾碗筷。她以最快速度把廚房餐廳都收拾干凈,便到客廳找井珩去了。 井珩吃完早飯后沒回書房,正在客廳的沙發上坐著,和珠珠一起玩簡單的益智積木??吹接劝⒁踢^來,他抬起頭看她,看出來她好像有事,主動問了句:“怎么了?” 尤阿姨明顯能感覺出井珩比之前有人情味多了,說話里的溫度都高了不少,所以她心里也沒有以前那么開不了口,但仍然面上很不好意思,笑著說:“先生,想跟您說一聲,我女兒在夢大上學,想周末來看看我,可以讓她過來嗎?” 井珩看著她,還沒說話,珠珠突然問了句:“尤阿姨,你女兒……是誰???” 尤阿姨想了想,蕭雨芹比珠珠大,便看向珠珠笑著道:“是jiejie?!?/br> 珠珠學過人物畫冊,知道jiejiemeimei的關系,就是jiejie比meimei大。她不喜歡比別人小,她覺得她是大人,她才不是meimei,別人都是她的meimei,所以說:“我才系jiejie?!?/br> 尤阿姨對小孩心性還是挺了解的,知道小孩沒長大的時候都想長大,有的叫句“小jiejie”都不滿意,非要氣哼哼地強調:“我是大jiejie了!” 話題扯偏了,尤阿姨也沒扯回去,笑著對珠珠說:“對,珠珠是大jiejie?!?/br> 井珩是對這事沒什么想法和意見,自覺跟他也沒什么關系。mama在這里工作,當女兒的過來看看mama,他總不能不讓?再者,因為尤阿姨對珠珠好,他現在對尤阿姨也客氣親近很多,所以便直接答應了句,“可以的?!?/br>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北冥有魚和芝麻餡團團子兩位小仙女的地雷,大家開學快樂,hhhhhhh~~~ 第32章 尤阿姨看井珩毫不猶豫地答應了,喜形于色,連忙給井珩鞠躬:“謝謝先生?!?/br> 井珩倒不喜歡她這么鄭重,搞得好像能從他嘴里聽到這種話是多么不容易一樣。他是個挺普通正常的人,確實不太喜歡交際和熱鬧,但也并沒有不近人情。 孩子周末來看mama,他覺得沒什么問題,挺孝順的。所以他對尤阿姨說:“不用這么客氣?!?/br> 看井珩是這樣的態度,尤阿姨這便踏實了,高興地轉身去晾衣服并整理家務。踩著歡喜的步伐到了洗衣機旁邊,她掏出手機給蕭雨芹回信息:【小雨,先生答應了,你來吧?!?/br> 蕭雨芹發完信息就捏著手機在等尤阿姨的回信,等得焦急,臉上卻是放空了所有表情。等到手機震動的時候,她連忙解鎖去看??吹接劝⒁痰男畔?,當即便抿住嘴唇笑起來。 一秒鐘都不耽擱,她給尤阿姨回復:【好!】 手機扔在床上跳兩下躺平,蕭雨芹起身就去拉開衣柜的門。她把衣柜里當季節能穿的衣服全部拿了出來,站在鏡子前一套一套地試,試到手軟腰酸,到最后確定下來一套純白色的裙子。 她的氣質偏清麗秀氣,所有衣服里這套裙子最襯她的氣質,穿起來后,仿若綠葉中最干凈潔白的一朵蓮花。出淤泥而不染,高潔又清雅。 衣服試好了,亂糟糟堆在一邊的那些就先不管了,因為還需要花時間弄發型妝容。蕭雨芹抓緊時間坐去梳妝臺前,認真仔細地用卷發棒把頭發燙直,燙掉毛躁,又在臉上化上精致但不明顯的妝容,俗稱直男斬妝容。 微抿一下涂好了唇釉的嘴唇,心情和妝色一樣粉亮起來,再細心地搭上與衣服相配的鞋,一條款式簡單閃著碎光的手鏈,同樣簡單不浮夸的耳釘,再一個容量大的包包,這便可以出門了。 蕭雨芹狀態滿分地上了出租車,緊趕慢趕,到井珩假家的時候也還是快十點鐘了。這點上,剛好尤阿姨從外買菜回來,正好在院子大門口接了她。 母女倆見了面高興,互相招呼一聲到一起,尤阿姨便高高興興領著蕭雨芹進了大門。 進大門后順著路下一點小坡往里走,尤阿姨拎著大包小包的菜,問蕭雨芹最近在學校怎么樣,學習累不累,錢夠不夠花,都是那些平時打電話會問的瑣碎問題。 蕭雨芹都回答得都簡單,敷衍程度也能聽出來點,但尤阿姨并不在意。 蕭雨芹的注意力不在尤阿姨的話上,大部分都在院內的景色上,她正不露痕跡地打量井珩這里的一切。雖然她早就聽尤阿姨描述過這里,但自己見了還是感覺不一樣的。 尤阿姨有點唱獨角戲似地和蕭雨芹說著話,說到井珩的屋子前,在門外止了步子。她沒有要把蕭雨芹帶進去的意思,抬手按上門鈴,“小雨你等我一下,我把菜放一下,馬上出來?!?/br> 蕭雨芹是想跟著進去的,但話到了嘴邊她又咽了下去。她mama在這件事上不能為她盡心制造機會,她總歸還是有點小失望。目光微微暗下來,她沖尤阿姨點頭,“好?!?/br> 尤阿姨沒多猶豫,按上指紋開了門自己進去,到里面和井珩、珠珠打過招呼,去廚房里把剛買回來的菜放好。該放進冰箱的放冰箱,不能放冰箱放蔬菜籃里。 她本來想的是,井珩要是客氣的話,問她女兒是不是到了,知道到了再客氣地請進去玩一下,那她就把蕭雨芹叫進來。但井珩完全不關心這個,更沒客氣的意思,她也便沒開口。 在廚房放好東西,尤阿姨悄悄退出來。她能看出蕭雨芹神色里的內容,但卻裝作看不懂,還是對她說:“小雨,我們走吧,去mama那里?!?/br> 蕭雨芹在門外站了這一小會,其實挺想找個玻璃隔墻往屋里看看的,但她好面子且在意形象的性格不允許她這樣,她便一直站著沒動。 現在聽尤阿姨出來后這么說,也什么話都沒說就跟她走了。 跟著尤阿姨到院子東北角的小屋里,蕭雨芹放下包直接去床邊坐下來,轉頭看了看尤阿姨住的地方。不上講究的話,這地方挺好的,就是空間小,住著有點憋悶難受。 尤阿姨知道蕭雨芹過來,有一大半是想認識井珩。但因為她能做的只能是讓她進院子到她這屋里,其他的辦不到,所以她仍然不往這事上提,直接就當蕭雨芹是來看她的。 她裝作看不出蕭雨芹那點失望的小心思,笑著和她說話:“中午我就不在先生那屋吃了,我待會去給他和珠珠做個飯,再回來做我們的飯,我給你做好吃的?!?/br> 多聽到一個名字,蕭雨芹敏感地看向尤阿姨,忽略了其他,直接問她:“珠珠?誰???” “哦?!庇劝⒁毯退忉?,“先生朋友家的一個孩子,家里不久前出了事,沒地方可去,孤苦無依的,便托在了先生這里,讓他照顧著?!?/br> 蕭雨芹沒聽到自己想聽的,繼續問:“女生?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