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節
晉帝下旨開倉,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太醫們被扣在宮里,連夜研究瘟疫應對方子,京城戒備森嚴。 原本熱鬧繁華的長安街,也被一種異常詭異的氣氛籠罩。人人自危,生怕染了病,傳給家人,一命嗚呼。 “殿下手底下的生意是否遭到了重創?聽聞幾處飯館因為數日無人上門,白日里索性閉門謝客了?!?/br> “瘟疫很容易傳染,百姓不敢同桌飲食,生怕不小心吃到他人的口水。沒法子,貼補著銀子強撐,只想等瘟疫早點過去?!?/br> 陸玉容有些疲憊,身子軟綿綿的靠在椅子上,合了眼睛養神。 “殿下注意身子,疫癥難纏,生意也還是要兼顧。 鸞玉有個想法,殿下不如實行分食制?!?/br> 第42章 “何為分食制?”陸玉容來了興趣,撐著左臉,不解的看向鸞玉。 “百姓無非是怕彼此口水唾液成為染病的根源,那么從源頭抓起,飯菜做好之后,單人單餐,搭配均勻。 避免多人共食同盤菜品,或多或少還是可以緩解這種暫時的困境?!?/br> 其實分食制在貴族生活中偶有見到,應用到百姓坊間卻鮮少聞之。 桌上擺著上好的菊花枸杞,桑葉等茶品,鸞玉看了眼陸玉容,那人血氣不足,連手指都白的有些過分,烏青的眼底略微發紫的嘴,熬了半月之久,精神早就不濟了。 “公主總能點破別人看不到的?!?/br> 陸玉容半靠在椅背上,長長松了口氣。門外進來一個人,芍藥早早換了薄衣,寬袖窄腰,薄荷綠的斜襟上衣,下面配了一條純白的長裙,發髻上簪了一朵芍藥花,清純脫俗。 “殿下,商鋪的吳掌柜來了?!?/br> 鸞玉連忙起身,她這幾日總是做男裝打扮,為行事方便。 “那我先走...” 陸玉容揮揮手,淡淡回拒,“不必,一起聽聽?!?/br> “合適?” “合適?!标懹袢菰捯魟偮?,芍藥已經領著吳掌柜進了廳門。 吳掌柜也在陸玉容手下做事,經營的是香料等比較貴重的物類,京城內有五家鋪子,悉數歸他整理盤點。 “殿下,這幾日鋪子里面的沉香下的很快,隔兩日便有人上去大批量采買?!?/br> “可跟過去看了?” 陸玉容蹙眉,吳掌柜連連點頭。 “悄悄跟過去,是那位的私宅,流芳閣。夜里他們焚香取樂,隔著兩條巷子都能聞到味?!?/br> 鸞玉右手搓著左腕上的金絲楠珠子,忽然湊過去低聲說道。 “這幾日皇上和皇后齋戒,為國祈福。太子對外聲稱在東宮素衣素食,與民同苦,流芳閣的奢/靡若是讓宮里知道,想必能引發皇上的怒火?!?/br> 她聲音清甜,白皙的側臉迎著光亮泛著灼灼暖意。 “需要我做什么?”陸玉容立刻會意,也不含糊。 “明日我去宮里請安,會主動奉上沉香木,以供燃燒祛疫氣。然后會想法子提醒皇上,京城內現在沉香緊缺,商戶囤貨不賣。 按照皇上的疑心,定然會找暗衛立時查明。 鸞玉想讓殿下今明兩日不再出售沉香,專供流芳閣使用?!?/br> 陸玉容沉思片刻,似乎想到了更好的主意,“我有法子能讓父皇親眼看見流芳閣內燈火通明,焚香取樂的情景?!?/br> “不會引起皇上疑心?”鸞玉有些驚訝,吳掌柜跟著抬起頭,一臉不解的望向陸玉容。 “明日是淑妃忌日,父皇每年都會去金吾門前的城樓上緬懷故人。那座城樓很高,足以將京城夜色收歸眼下。 饒是流芳閣離的遠,亦能看的清清楚楚?!?/br> 淑妃是陸玉安的生母馮阮阮,當年金吾門前一曲水袖舞看的晉帝連連稱贊,只可惜,斯人已逝,也只剩下緬懷可做。 “吳掌柜,沉香還有多少?” 吳掌柜拱手,“五間鋪子加起來,不過二十車了?!?/br> “除了我們這五家鋪子,還有幾處在賣?” “回殿下,統共就兩家,賣的很少,達官顯貴都從我們鋪子里拿貨?!?/br> 鸞玉看出陸玉容的心思,不禁笑道,“殿下果然闊氣?!?/br> 陸玉容的手指捏的有些發青,松開扶手之后,漸漸回了血色,他搖搖頭,“這件事必須萬無一失,哪怕還有兩間鋪子在賣,也會引起父皇的懷疑。 吳掌柜,今日找人暗中將那兩家鋪子的沉香全都買完,不管價有多高,悉數屯到東郊庫房?!?/br> “是,那流芳閣去咱們那買沉香,我該如何應對?” “告訴他們,要多少有多少?!?/br> 從前吳掌柜賣貨,都是余著一些來賣,唯恐出什么紕漏。流芳閣要的多,他也不敢給的肆無忌憚,總是短了一些給他們。 “好?!?/br> 待吳掌柜走后,芍藥又進來,將桌上的涼茶換了,給陸玉容倒了一杯苦蕎茶,柔聲細語,“殿下,最近你熬得厲害,傷了肝氣,喝些苦蕎茶養養身子?!?/br> 芍藥說完,便立在陸玉容身后,兩只手握在袖中,眼睛瞟了鸞玉幾次,放佛在催促她離開。 陸玉容端過茶輕輕吹開上面飄著的浮沫,一飲而盡。 “幫公主倒一杯吧?!?/br> “不用了,我一會兒還有事要做,也該走了?!丙[玉明顯看見芍藥臉上一閃而過的欣喜,女孩的心思,無非那么幾點,陸玉容溫文爾雅,也確實值得托付。 “你不留下一起用膳?” 陸玉容抬手,眉眼里帶了些許落寞。 “不了,我先走了,多謝殿下?!?/br> 話音剛落,前腳已經跨出門口,陸玉容垂下眸子,剩下的半句話說的小聲而又軟綿。 “準備了你愛吃的菜..” 芍藥沒出聲,俯下身子替陸玉容系好身后的披風,那人神情有些頹敗,似在詢問芍藥,又像在自問自答。 “四月了,我這身子卻還得穿著披風,爭都爭不得嗎?” “殿下,會好的?!?/br> 花枝也跟著進來,兩人換了眼色,雙雙蹲下,替他揉/捏膝蓋,陸玉容掀開那條毯子,沉聲說道。 “都下去吧,沒用的?!?/br> 人一旦有了希望,總會貪婪的追求更多更多,而忘了從一開始,自己設定的目標只有那么一點。 所以現在,陸玉容更加怨恨當初傷害自己的人,墜馬摔殘的腿,是他一生揮之不去的痛。 高皇后齋戒了幾日,心情好了許多。陳國公之子陳文永作下的風流債,說來也是怪,竟然在東宮。 還是姚燕云身邊的丫頭,都是些不省心的。 原本想打死喂狗,可太子竟然上門做了說客。 還一本正經的說是為了四公主好,陸玉瑤既然不想嫁給陳文永,而他們又必須籠絡陳國公,那么將陳文永的私生子抓在東宮,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盡管是庶子,可陳文永放/浪多年,身體早就虛虧,能有個孩子,陳國公早就去燒高香告慰祖宗了。 “皇后娘娘,四公主今日去了禮儀雅苑,奴婢找人一直看著,公主沒鬧事,您就安心吧?!?/br> 身邊的嬤嬤見高皇后進完香火,連忙將她攙扶起來。 “真是個不省心的,也好,本來本宮也沒看上陳文永,日后總有好的給她挑?!彼斐鍪址隽朔瞿档げ綋u,眉眼一挑。 “哥哥進宮了,怎的一直沒見動靜?!?/br> “奴婢著人在外頭等著,高相跟皇上說完正事,便會過來?!?/br> “沒聽到他們在談什么?”高皇后聲音慵懶,接連幾日的齋戒,讓她身形有些寡淡。 “這,真的聽不到,皇上身邊的內侍都守在外面?!?/br> “真是糟心?!备呋屎竺摿诵?,半臥到矮榻上,嬤嬤趕忙上前替她松松肩膀,“王都尉守城不利,就不該讓災民涌進京城,現下可好,鬧了瘟疫,還不知何時能配出藥方?!?/br> 高皇后記恨王都尉,也是因為六公主陸玉婉的婚事,半道殺出的人硬生生壞了自己的大計,真是一口悶氣憋在心里,郁結的厲害。 禮儀雅苑今日去的人很多,個個溫柔賢淑,圍了一圈,陸玉瑤坐在前頭首座,剛翹起二郎腿,姚燕云便飄飄然走了過去。 “公主,還請把腿放下,這樣有失禮數?!?/br> 陸玉瑤瞪她一眼,極不情愿的撇嘴抗議,二郎腿翹的好像要上天,腰間強行掛上的禁步丁零當啷響個不停,旁人沒有敢插嘴的。 “好熱鬧?!?/br> 鸞玉從院中便看到兩人對峙的場景,她剛出聲,陸玉瑤立時跳了起來,飛奔過去,一把拉住她的胳膊,拽著往自己座位處走。 旁邊位子上有人,陸玉瑤哼了一聲,“勞煩你往下面挪挪位子?!?/br> 那人睜著偌大的杏眼,滿面歡喜似的,熟絡的一把抱住鸞玉,倒讓陸玉瑤有些意外。 “原是meimei來了,好些日子沒見你,總覺得心里空落落的?!?/br> 鸞玉聳聳肩膀,陸玉瑤扯開那人,擋在她跟鸞玉中間。 “我最煩上來就jiejiemeimei的,文南公主何時有jiejie了,你可真是姚燕云的好學生?!?/br> 正在施教的姚燕云抿著嘴唇,冷冷的看著鸞玉,jiejie這個稱呼,明擺著是在諷刺自己。 “公主不認得這位姑娘嗎?”鸞玉也不知為何,看到馮靜蘭便覺得好笑。 “你認得她?” “燕王殿下的表妹,如今住在燕王府?!?/br> 鸞玉剛說完,周邊不由得傳來各種唏噓聲,燕王在京城算得上炙手可熱,但凡家世不錯的姑娘,都牟足了勁想要嫁進王府。 “真的嗎?你是三哥的表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