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父皇曾經想要給我賜婚,是趙國公的女兒,我沒同意。當然,就算我同意了,高皇后和高相也會想盡法子將它做黃?!?/br> 高皇后不會允許其他皇子勢力在陸玉明之上,趙國公乃是老臣,家族名望很高,若他女兒真的嫁給陸玉安,絕對會成為他有力的靠山。 “殿下,你今夜為何跟蹤我?” “???” 陸玉安沒反應過來,一腳踏在空處,陷進雪窩,腳踝跟著扭成奇怪的姿勢。 馬匹受到驚嚇一般,抬起蹄子一邊暴躁的轉圈,一邊時不時發出響亮的嘶鳴聲。 “我順路,過來看看?!?/br> 他嘴角繃得緊緊的,狀若無恙的去解韁繩,眼睛卻是極力避開鸞玉的審視。周遭太靜了,靜到他能聽到鸞玉淺淺的笑聲。 陸玉安一手牽著韁繩,一手握成團放在嘴邊,輕輕咳嗽了一聲,面上乍然暈紅。 鸞玉微微抿起嘴角,忽然打趣道,“殿下,表妹可是安好?” 第33章 果然,陸玉安頓住,鸞玉趁機接過韁繩,翻身上馬。 扭頭,眼里宛若繁星點點,她咧開嘴,好似在笑,目光里卻有種說不清的涼。 陸玉安跨馬幾步趕上,兩人慢悠悠晃著,山路難行,尤其這一陣下的茂密,不多會兒來時的腳印已經了無蹤跡。 “表妹過些日子便走?!?/br> 陸玉安上身端正,虛瞟了一眼鸞玉,那人目不斜視,披風裹住小小的身子,側臉能看出秀美的輪廓,長睫上似乎沾了雪花。 “你在鴻鵠書院對面買宅子了?!标懹癜蚕胍獡Q個話題,咯吱咯吱的積雪聲漫過耳畔的風嘯,鸞玉淡淡的看了他一眼。 “殿下消息果真靈通?!?/br> “你喜歡那處宅子?”陸玉安沒說,那處宅子本來已經到他手里,眼看就要交定銀,管事的跟他無意間透露,說是有人也來購宅。 偏偏就是她。 “喜歡?!丙[玉笑了笑,陸玉安愈發覺得胸口跳的厲害,他跟著回了個笑。 “我準備在那辦書院,等宅子翻新修葺好,便開始招收學生?!?/br> “為何辦書院?”陸玉安不解,劍眉微蹙,緊了韁繩特意放慢速度,與鸞玉并騎。 “鴻鵠書院名氣大,你挨著他辦書院,等于自絕后路。況且,難道你想親自教學?” 前面的拐角處有黑影杵著,鸞玉瞇起眼睛看了看,遂答了句。 “為何不可?” 黑影動了動,鸞玉忽然一抽馬鞭,瞬間將陸玉安甩在后面。 “我先走了?!?/br> 陸玉安勒了韁繩,看著鸞玉的身影逐漸靠近那道黑影,然后兩人齊齊往入城方向飛奔。 她到底想做什么? ...... 翌日晌午,鸞玉便吩咐了下人,將姚燕云光明正大送去了東宮,專門挑人多的時候,途徑幾處鬧市,據說在東宮門口等了許久。 最后繞到后門抬進去的。 高皇后和陸玉明都想殺了她,卻都不能殺了她。如鯁在喉的感覺,怕是要持續一段日子。 宮里傳出密訊,一如所預料的那般,高相等人在最短的時間內找到了替罪羊,將顧寶坤保下。 晉帝雖然知道他們背地里的小動作,可顧寶坤身居要職,又是剛剛提升,他不想這么快便處置了他。尤其是自己提拔起來的人,面上過不去,可這股不滿壓在心里,遲早都會爆發。 工部主事華文清當年在顧寶坤任職工部尚書的時候,忙前忙后辦了不少事,自然也有很多把柄被他們握著。 華文清家人從京外遷到了京城,實際上就是高相一黨所為,便于控制。 朝堂之上,許多事情分的沒有那樣清楚,晉帝心中明朗,卻總愛揣著明白裝糊涂。寶和園一事只是開端,顧寶坤還能蹦跶兩個月。 鸞玉提筆修書,如煙看了下,又指了指東偏院。 “秦望今日想見你?!?/br> “你讓顧衡看好了他,等該見的時候我自然去見他,現在時機未到?!丙[玉盡量回憶前世的所有重大轉折,唯恐記錯了時辰,于事無補。 “錦竹去了東宮之后,有沒有與陳文永聯系?” 鸞玉借著銅盆洗了洗手,齊王陸玉容這幾日送來一方好硯臺,出墨潤而柔。鸞玉琢磨著該回個禮,還未想好,齊王又差人送來南境的花卉垂絲海棠。 委實有些殷勤。 “還未,東宮看守較嚴,姚燕云出不了門,被拘在一個小院里,聽說只有錦竹在跟前伺候?!?/br> 如煙一邊清洗煙臺,一邊與她回道。 “姚燕云走的時候帶了金銀首飾,都是王府的東西。估計這回,有命看沒命花了?!?/br> 如煙這話不無道理,多少雙眼睛盯著姚燕云,多少人都恨不得她立刻去死。高皇后和太子便罷了,晉帝眼里容不得沙子。 可鸞玉不想讓姚燕云死,貓捉老鼠的游戲,只是開始,那種形如螻蟻,茍且偷生的陰晦日子,姚燕云需得一一嘗盡,才能去下地獄。 “去宅院之前,我們到東宮走一趟,看看她,順便給她提提氣?!?/br> 鸞玉梳洗完,戴上海棠花玉簪,今日她穿的格外素凈,窄袖斜襟小襖,團絨圍成的領口,托著那張粉嫩的臉,袖口邊沿金絲銀線滾邊,下罩一條百褶如意裙,精致的小靴隨著走動若隱若現。 “公主,我覺得這兩條宮絳都好看,著實分不出好壞?!?/br> 如煙手里舉著兩條宮絳,一粉一綠,還是剛進京的時候,晉帝賞賜的。 “綠色的吧?!?/br> 鸞玉隨手一指,忽然想起什么,“如煙,將我所有的禁步都收到庫房,往后在晉國,只佩戴宮絳便可?!?/br> 梁國禮儀繁多,世家貴女腰間都會佩戴禁步,走起路來環佩叮鈴,多以約束貴女的儀態,但凡走路聲音亂了節奏,便會被人恥笑不尊禮節。 晉國不同,以當地的民風來看,對世家子弟的要求遠不如梁國那般苛刻。比如陸玉瑤,平素不是掛一條宮絳,便是隨意帶個香囊錢袋,很是隨意。 如煙彎著身子,將宮絳小心系好,又理了理下面齊整的流蘇,不由嘆道。 “公主便是什么都不帶,也是大晉國最美的?!?/br> “你喜我,自是看什么都順眼?!?/br> 如意掀開門簾,拍了拍頭頂的雪,帶來一陣濃重的寒氣。 “馬車等在門外了,公主,咱們走吧?!?/br> 太子不在東宮,這幾日一直住在宮里,就連高相,每日也是早出晚歸,為了顧寶坤的事情,可謂是費勁心力。 寶和園重修一事自然而然落到了齊王手里,由工部協辦,工部尚書秦厲和工部侍郎裴遠行都是燕王陸玉安的人,此番解決了rou中釘華文清,做事便更順手了些。 從正院繞過曲水亭,然后轉過重重假山,四面環繞的抄手游廊,精美絕倫。往前走的時候,領路的小廝沒有過多言語。 越走越荒,堂堂東宮,實在難為他找出這么一處破敗的院落。 尤其是下過雪后,除了院中覓食的鳥雀,連個腳印都看不到。 “公主,屋里冷,奴才覺得您還是少逗留一會兒,免得傷了身子?!?/br> 鸞玉穿著厚實,外頭還有寬敞的披風,她點點頭,客氣回道。 “多謝領路?!?/br> 掀開簾子,入門便看見一個干巴的爐子,旁邊攤著燒完的炭火,一股子酸臭味。 又涼又陰。 鸞玉扇了扇面前的空氣,屋內擺了一張桌子,兩把椅子,上頭的漆面都掉了,床上那人裹著被子,眼神冷冷的瞪著鸞玉。 錦竹從床上跳下來,驚慌失措的跪下。 “公主,你怎么來了?!?/br> 鸞玉撇開她徑直走過去,站在姚燕云對面,不禁抬頭打量床邊的裝飾。 窗戶破了洞,被胡亂用東西擋住。床上的幾案上面擺了兩個缺口的粗碗,一個光禿禿的,另外那個只剩下沒冒熱氣的水底。 姚燕云咬著嘴唇,忽然眼角泛起淚花,她搓著被角,柔弱的臉上滿是風霜。 “阿玉,我到底做錯了什么,你要這樣對我?!?/br> 鸞玉一怔,這人不是撕破臉皮了嗎,怎的還發出這種疑問? 不是她姚燕云告密,說鸞玉窩藏梁國六皇子,并且與之有jian情的嗎,難道腦子壞了,全忘了?還是把鸞玉真的當做傻子。 “燕云,你燒糊涂了?” 鸞玉復又看向地上的錦竹,幾乎要笑出來。 “錦竹,燕云吃藥了嗎?” 錦竹也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嚇得,渾身哆嗦個沒完沒了。 “回公主,姑娘過來之后便極少說話,想是被那日的場景嚇著了,還請公主不要生氣?!闭f著,在地上磕了一個響頭,又可憐兮兮的求饒。 “公主,你救救我吧,救我離開東宮。這里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那些小廝丫鬟個個不把我們當人看,每日吃剩的飯菜拿過來,清湯寡水連點油星都見不到。 公主,天寒地凍的,我們的被子都浸了涼氣,晚上睡到半夜腳都是冰涼冰涼的,太子殿下雖然把姑娘抬了進來,可自始至終就沒來看過她啊?!?/br> “皇上下的旨意,我怎能帶你們離開?”鸞玉找不到可以落座的地方,便站在原處,一縷縷風從破爛的窗戶口灌進來,姚燕云縮了縮脖子,眉眼委屈。 不過數日未見,那張臉已經不如從前那般潤滑細致,兩個腮泛著干裂的紅,嘴唇上裂了口子,發上干干凈凈,只帶了個樸素的簪子。 “公主,你只帶我走,我不是太子的人,我只是個下人,你帶我走吧?!?/br> 也不知這幾日東宮下人究竟對她做了什么,錦竹這般驚慌失措,哭的毫無章法。 姚燕云哼了一聲,合上眼皮,不再搭理鸞玉。 前世錦竹為非作歹,一路陪著姚燕云登上皇后寶座,對鸞玉下手的時候也不帶含糊。 那時候,鸞玉也想問問,能不能給她一個機會,重來。 錦竹哭的愈發大聲,鸞玉對著如煙擺擺手,那人立刻上前,將手里的請帖放到幾案上,姚燕云蹙著眉心,警惕的看著鸞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