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節
鸞玉粉色的裙角卷著雪片撲簌簌的揚起,公主府外燈火通明,丫鬟小廝聚在院中,五顏六色的煙火直沖云霄,映照著潔白的雪花愈加光亮。 兩人對立著,紅色的光暈籠在頭頂,鸞玉笑道。 “我到了,殿下回吧?!?/br> 陸玉安想進去喝盞茶,借口還未尋出,便見一個黑漆漆的鬼影飛快的朝著他們奔襲過來,一邊疾馳一邊高喊。 “好熱好熱,好熱....” 鸞玉剛扭頭,黑影噌的竄了上去,雙臂牢牢鎖住鸞玉脖頸,身體緊貼,嘴里的喊叫漸漸舒緩,變成了萎靡的“好舒服,好舒服......” 陸玉安瞬間黑臉,鸞玉瞪圓眼睛,雙臂懸空,那物件跟火壇子一般,饒是隔著棉衣,仍能感覺到皮膚一緊。 忽然一腳凌空踹來,那黑影斜辣辣的掙開,在地上滾了幾圈,被青色柱子截住。他扭動著,低聲痛苦地呻/吟起來。 顧衡落地,長劍如光,噌的指到那人脖頸。 “捆起來,扔到柴房?!?/br> 第27章 幾個小廝麻利的用繩子將那人捆的結結實實,又分抬手腳,提豬一般提溜進了院子,正是山坡下面撿回來的那塊黑炭。 鸞玉回神,連忙跑上前去,跟顧衡低語了幾句,回頭沖著門外杵立的陸玉安一笑。 “不送了,燕王殿下?!?/br> 風雪四起,陸玉安抬起頭,無數煙火乍然綻開,明晃晃的與雪花交融映射,半空之中,如萬千珠玉,嘈嘈切切錯雜紛繁。 兩扇朱紅色大門緩緩閉合,透過那一道狹窄的縫隙,他看見鸞玉的身影越走越遠,心里那種失落感愈加強烈。 一陣疾風竄過,小廝還沒看清面前發生了什么,朱門大敞,花枝亂顫,雞零狗碎之后,兩道人影躍上房檐,隱秘在漆黑夜幕當中。 鸞玉被他攔腰提起,護在前懷,咚咚的心跳聲震得她血液四竄。 “殿下!” 那人嗯了一聲,速度不減。小麥色的皮膚緊實細膩,他嗓音暗啞,呼出的氣息擦著鸞玉的發頂逐漸變涼。 “你想做什么?!” 鸞玉有些驚慌,她腳底懸空,整個人被他提著從屋檐上方凌空踏過,皎皎白雪壓住了京城的繁華,好似一層糊窗紙,將所有喧囂掩埋稀釋。 “我帶你去個地方?!?/br> “今日委實太晚,我不能過去!” 她掙扎了幾下,腰間的手握得更緊。陸玉安側過臉,唇畔貼著她的發絲,既已決定,便不想再瞞著她行事。 “有些話,我想告訴你?!?/br> “現下便可以說?!丙[玉一陣暈眩,喉嚨火燒火燎的干裂疼痛,風寒之癥終究沒有壓制下去,與此同時,一股奇怪的熱/意從某處悄然擴散,令她神志愈發混亂。 “你讓顧衡回去,我保證與你說完話便送你回來?!?/br> 他有恃無恐,扭頭看見疾馳趕來的顧衡,那人身手了得,一等一的高手,若是纏上,沒有勝算。 鸞玉說不清哪里不對勁,她跟顧衡做了個手勢,那人便放慢了速度,不遠不近跟著,手中長劍出鞘,伺機而動。 他們最終落到一處偏僻的破廟,廟門口青磚殘敗,院中擺設七零八亂,就連供奉的佛像也都因年久失修,陳舊不堪。 一陣一陣的熱意激的她意識模糊,面前那人的臉英挺俊俏,刀雕斧刻一般的下頜,剛毅果決,鸞玉頓了頓,忽然踉蹌著退后。 耳朵漸漸嗡鳴不斷,她搖了搖頭,陸玉安好似沒有察覺,他雙頰通紅,神色激動。 雙手貼著大腿兩側,目不轉睛的看著鸞玉。 “你救過我,我這條命都是你的?!彼恢雷约赫f了些什么,只覺得氣/血上/涌,渾身好似被火爐炙烤一般,努力克制著,才能不去觸碰那人。 “我要你命做什么?!” 鸞玉捏著額頭,突如其來的話讓她無所適從。暈眩感不斷加重,她忽然猛地掐了一把大.腿,痛感暫時沒有麻木。 “殿下,我們好像中毒了?!?/br> 陸玉安用力晃了晃腦袋,他同樣覺察出不對勁,只好跟著退了幾步,靠在后方的柱子上,一邊喘/息一邊遙遙望著那人。 “那塊黑炭?”除了那塊黑漆漆的東西,他想不到有誰能下得了手。 “大概是?!丙[玉露出一絲苦笑,接著說道,“今日情形實在不宜談事,殿下,改日再說?!?/br> “你別走?!标懹癜矇旱土松ひ?,弓著身子以劍撐地。 鸞玉背部出了一身冷汗,粘糯陰涼,眼睛好似瑩亮的珠玉,看哪都覺得美不勝收。 “鸞玉?!卑祮〉纳ひ粼谶@僻靜的廟宇里顯得格外清晰,他抬起頭,眸若秋水,滿是溫情。 “年少時我在寺廟里頭看見你,第一眼,便忘不了了?!?/br> 這樣的話,陸玉安這輩子都沒說過。 “你仔細聽著,將來某一天我會坐上太子之位,登基稱帝。鸞玉,你可愿陪我,興科舉,除佞臣,戮高相,廢皇后,滅太子?” 說完,他強壓下喉嚨處的腥甜,深吸了一大口涼氣,跌坐到地上。 “我..為什么是我?”鸞玉沒有回答,從某種程度上說,陸玉安性格有些偏執陰鷙。他極其自負,骨子里有天生王者的優越感,可這并不讓人討厭。 陸玉安奪嫡是必然的趨勢,只不過今世腳步加快了太多,甚至遠超鸞玉的計劃。 “我也不知道?!标懹癜残乜谔膮柡?,上涌的血氣逐漸不受控制,嘴角蘊出一絲鮮紅。 他總不能說,第一場春/夢里有她,第一次中褲濕透為她,自一面之后魂牽夢縈的都是那張嬌俏的臉蛋吧。 檐上傳來不咸不淡的一句提醒,“他受了極重的劍傷?!?/br> 鸞玉詫異,抬頭,顧衡抱著胳膊,眉眼低垂,長腿蕩在半空,居高臨下俯視殿內那兩個中了毒的人。 “你怎知道?” 陸玉安攜她至此的路上,輕功了得,如何會受劍傷。 “高手的直覺?!?/br> 顧衡顯然不打算參與其中,一來他相信鸞玉的定力,二來,就算毒發,當著他的面,這兩人亦不會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來。 鸞玉湊過去,俏臉飛紅。 “殿下,難道那場刺殺之后,幕后之人又對你出手了?” 陸玉安掀開外衣,內里的錦襖透出血跡,橫亙在腹部,似乎被外力扯開,汩汩的血水暈染出來。 “別動?!丙[玉二話不說,從他身上拽下一條布片,直接捆上,血流被暫時遏制,鸞玉解開披風,將他裹住,又抬頭,費力的吩咐道。 “將他弄到公主府?!?/br> 顧衡從梁上躍下,看了一眼鸞玉,淡聲問道,“你自己能走?” “可以?!?/br> 說罷,兩人一前一后,顧衡夾著陸玉安,鸞玉緊跟其后,落下的腳印很快被大雪覆蓋,看不出半點蹤跡。 陸玉安披的是鸞玉的衣服,又戴上了軟帽,咔噠一聲關上房門的時候,錦竹剛巧從前廳鬼鬼祟祟出來。 如煙松了口氣,又給前廳那位客人斟了茶,周到恭敬。 如意撇了撇嘴,手里握著那柄短劍,恨不得方才便去滅了那人的口舌。 錦竹雖然貓著腰,可練武之人能聽到微妙的腳步聲,她從躲藏伊始便被發覺了,還自以為是的偷窺良久,便是抓心撓肝的好奇,卻也沒有看清客人的臉面。 那人身穿月白狐裘披風,毛領光滑,背對著門口,只露出一雙靴履,看身形,頎長挺拔。 如煙走上前,看了看外頭的大雪,愈下愈大,地面早就白茫茫一片,嘹亮凄白。 他等了半柱香時間,沒有半點不耐煩的樣子。 “公子,客房備了熱水,您要不然先去休息,等公主回來,明早再...” 那人沒有轉身,聲音溫潤如玉,“如煙,她與誰出去的?” 如煙與如意對看了兩眼,許是沉默讓那人覺得不對勁,他扭過頭,露出那張儒雅貴氣的俊臉。 此人正是梁國六皇子,李旦。 “殿...公子,這個,其實我們也沒看清,就是一陣風,公主就不見了。不過你放心,顧衡跟去了,必然無恙?!?/br> 如意神情輕松,卻不敢實話實說。 府內其他人看不到,可她看得真切。前一刻陸玉安還遙遙對立,站在門外若有所思。下一刻便如電光火石一般,斗轉星移,擄走了公主。 這樣的事情,必須緘口不言。 “那我等她?!?/br> 如意哽住,如煙嘆了口氣,果真一如從前的倔強。 從后院奔來一個人,如煙面上一喜,還未開口,那人已經提步從前廳往柴房趕去。 “顧衡,作甚?”如意提著短劍跑過去。 “將那黑炭帶到公主房內,有事要問?!鳖櫤鉀]回頭,自然沒有看到前廳站著的那個人影。 李旦雙眉緊蹙,興許是那股莫名的氛圍讓顧衡意識到不對勁,他緩緩回過頭來,看見李旦的時候,嘴角不自覺抽了抽,而后停住腳步,上前問候。 “殿下安好?!?/br> “公主呢?” “公主,公主她回房歇息了?!鳖櫤饣卮鸬穆槔?,只是一雙眼睛看天看地唯獨不敢看李旦。 “到晉國沒幾天,扯謊的本事一個個都精進不少?!?/br> 李旦甩袖,如意趕忙往后躲了躲,這氣氛著實有些冷凝。 沿著抄手游廊一路往前,李旦腳步飛快,披風在身后揚起落下。如煙跟如意小跑著勉強跟上。顧衡臉色異常難看,也不知是該跟著過去,還是先去柴房提了黑炭,然后悄摸摸的送過去。 推開房門,燭火猛得搖了一下,扯著長長的燈芯劃出噼里啪啦的火星。 從外廳走進去,一道云錦屏風后面,可以看見那人灼灼身影,正在桌前兀自忙碌。她剪了布條,又拿了一瓶藥倒在上面,然后扭頭走向床前。 微微的血腥氣迎面撲來,李旦胸口一滯,前腳方要踏出,卻聽那人淡定從容的吩咐。 “別過來,顧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