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節
“皇兄不看一眼那塊黃水晶?我可是廢了好些力氣才把它從東海運回京城。若你喜歡,朝宗可拱手送上?!?/br> “君子不奪人所愛。飯要涼了,我們過去吧?!?/br> 事已至此,陸玉安再說無益。陸玉容心中有考量,既然推辭拒絕,便是有了更好的解決途徑。 陸玉安扶著陸玉容胳膊走到廳門,屏風后面那人忽然打了個噴嚏,一時間三人怔住。 躲在梁上的顧衡右手握住劍柄,虎視眈眈的盯著那兩人,好似稍有異樣,他便會飛身撲下一般。 “皇兄回頭應該把地龍燒的再旺些?!闭f罷,抬腳與陸玉容步履從容的出了廳,朝著膳房走去。 鸞玉這才吁了口氣,與顧衡沿偏院離開了齊王府。 公主府內一片熱鬧,如意指揮過往的人搬運行李以及各類物件,如煙負責整理公主寢室,一應裝飾,書籍被褥,面面俱到。 東偏院條凳上趴了個人,旁邊站著錦竹與他人說理。 她仰著脖子,個頭雖小,氣勢卻十分強硬。對面是新來的兩個婢女,也是噘著嘴,滿腹委屈的樣子。 姚燕云抱著條凳,這日不如進宮時候冷,臀上抽筋似的疼痛一陣蓋過一陣。 依照慣例,就算再不濟,她也能分得一間獨立的院子??蛇@些狗仗人勢的下人,竟然將她和錦竹的東西搬到最北邊的偏院,與其他婢女混在一間房里。 興許是鸞玉出府,如意借機報復,讓人不給安排住處。 錦竹梗著脖子,雙手掐腰,尖銳的聲音刺的人耳朵發疼。 “你們怎配隨意挪動姑娘的東西,下作的玩意!弄壞了姑娘的寶貝,便是有九條命也不夠賠的!”說著,兇神惡煞的往地上啐了一口。 其中一個婢女不顧另外那人的拉拽,上前與錦竹說道。 “都是下人,你何必這樣咄咄逼人。主子吩咐的事情,我們照著做,姑娘若是不滿意,大可跟主子說道,何苦難為我們?!?/br> “吆,剛進府就這般伶牙俐齒,日后眼珠子豈不是要長到頭頂去!呸,還不快把姑娘的東西搬進房里,這東偏院的事情,等公主回來,姑娘自會去說?!?/br> 錦竹看著那兩個人,囂張的樣子有些令人發指。 鸞玉跟顧衡恰好站在東偏院月門處,目睹了錦竹從頭到尾跋扈的姿態。 “那便等姑娘回稟了公主,我們再搬?!蹦擎九彩莻€脾氣倔的,身后那人拉她幾次,她都跟沒看見似的,不卑不亢的與錦竹說理。 “下賤胚子,你可知道我們姑娘是何身份?!.....” “那你倒說說,你家姑娘是何身份?” 鸞玉自月門走出,目光微抿,聲音不怒自威,錦竹嚇了一跳,不由得打了個哆嗦。 姚燕云扒著條凳回頭,慘淡的日光穿過烏厚的云彩,投在鸞玉上方,愈發襯的她膚白柔美,高貴儒雅。 她身姿輕盈,幾步走到錦竹面前,居高臨下的莞爾笑道。 “錦竹,怎的不出聲了?從前我倒不知道,定遠王府何時有這樣厲害的角色,也是小瞧你了?!?/br> 錦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的扣了幾下頭,抬眼委屈的瞪著那兩個沒回過神的婢女。 “公主恕罪,奴婢也是被這兩個人氣的,所以才會口不擇言。 請公主為姑娘做主,她們仗勢欺人,把姑娘的東西搬到冷僻的北偏院去,連單獨的房子也沒有,還要姑娘與他們擠在一間房內。 公主,姑娘身子嬌弱,又被打了...” 姚燕云輕咬下唇,蒼白的小臉上,兩個眼睛顯得愈發突兀,那楚楚可憐的樣子像是受了莫大的恥辱一般。 “既然搬去了北偏院,怎的現在東西和人都在東偏院待著?” 鸞玉沒接她的話,看著地上堆砌的行李,琳瑯滿目。她竟不知道,姚燕云帶的東西這般多,林林總總跟她這個正主差不了多少。 “阿玉..公主,都是我不好。錦竹是為了替我打抱不平,所以才會一時失了分寸,說錯話。 也不怪她們兩個,若是你在,肯定會吩咐妥當。今日定是如意與我不對付,才會開玩笑將我安置在北偏院,我也不與她惱怒?!?/br> 鸞玉搖頭,“是我安排的,與他人無關?!?/br> 錦竹與姚燕云頓住,心梗。 “東西兩個偏院我另有安排,也無需錦竹替我思慮。 既然到了晉國,謹言慎語是少不了的,燕云你身體力行,挨了二十板子。若以后管不住自己的言行,怕是還會闖禍。 方才我也聽到了,錦竹嫌棄你們兩個下賤,怕弄臟燕云的東西,那么便由錦竹自己來做好了。將這些東西,原樣搬回北偏院,不過你得快一些,我不喜看院中老有人搬著東西晃來晃去?!?/br> 錦竹還當姚燕云是定遠王府小姐,攀著她便能頤指氣使,哪想到被鸞玉當著新人的面一通貶斥,面子里子全都掛不住了。 姚燕云還想說話,卻見鸞玉已經拂了衣服下擺,轉頭朝正院方向走去,沒幾步便回頭,似是警告,又像是極為平常的一句閑聊。 “公主府內,只有一個主子?!?/br> 她要姚燕云好好活著,活的茍且偷生,活的居于人下。要她想要的得不到,想奪的搶不了,想害的全都報應到她自己頭上。 總而言之,她鸞玉,注定不會放過這個毒婦了。 第13章 如煙左手端著花繃子,右手捏著針鼻,比劃了半天,抬眼與如意抱怨。 “你去下邊耍刀,轉得我眼暈?!?/br> 鸞玉在書案前翻看典籍,晉國與梁國民風不同,歷史淵源也是大相徑庭,她必須在僅有的時間內,摸透晉國國政。 幸而前世在晉國待了好些年,如今看來也不算吃力。 如意蹦到如煙面前,劍尾挑起花繃子,似笑非笑的逗弄。 “你都繡了好久,該起來活動活動筋骨。明日長安街市集上有武會,聽說十里八鄉都過去看熱鬧,年尾最后一次了?!?/br> 她收劍,利索的投進劍鞘里面,又俯身將如煙手里的花繃子扔進圓簍里,努嘴朝她示意。 兩人看著燈下的鸞玉,總覺得她哪里不一樣了,卻又說不上來具體是何處。 鸞玉看的專注,如煙上前修剪燭心,柔聲說道。 “公主,夜深了,也該休息了?!?/br> 鸞玉擺擺手,身上的披風稍稍滑下,如意蹦過去給她拉上,站在身后盯著密密麻麻的文字發呆。 “去睡吧,不必陪我?!?/br> 如意背著她聳聳肩,如煙不罷休,復又問道。 “今日七寶齋的小廝來送東西,姚燕云很謹慎,一瘸一拐的親自出去見客,連錦竹都信不過。 如意支開姚燕云的空隙,顧衡將那兩枚玉扳指調換了位置,如今那枚真的扳指,就放在姚燕云枕頭下面。 公主,可還要做些什么?” 鸞玉輕微咳嗽了一聲,抬眸,暈黃的光線下,那張臉明媚不定,只是眼眶下面浮起一絲疲憊,神仙也抗不過她這般苦熬。 “明日我去北偏院看她,帶上那瓶最好的傷藥?!?/br> 如意恍惚中陡然轉醒,驚嘆道。 “那般金貴的藥,給她豈不是浪費了,不給?!?/br> “我們初來乍到,本就是非多,府里一直住著這樣一個病人,總有些不便。新來的丫鬟小廝,難免將心思不放端正。 再者,她好起來,日子才算有可消遣的樂趣。否則,豈不太過壓抑?!?/br> 困意涌上心頭,鸞玉擱下書卷,將外衣解開,徑直走向床頭。 一縷細風破窗而入,卷起細微的動靜后,悠然消失。窗邊燃著的香料,叫人隱約覺得春意盎然,那是海棠花的味道。 晨起,鸞玉漱完口,照例在廳內松散了筋骨,嘴里念念有詞,回顧昨夜的卷冊。 如煙推了好久窗戶,只聽到咔嚓幾聲脆響,窗戶棱被冰凍住了。 她準備從外頭想些法子,手剛搭上簾子,扭頭,卻見如意手掌猛地一拍,兩扇窗戶嗖的被震開,一股冷風撲面襲來,白茫茫的霧氣瞬間涌入房中,肆意的清涼到處游竄。 鸞玉贊嘆,“如意,你這輩子可還是要嫁人的?!?/br> 如意拍拍手,“那也得看有沒有人敢娶我!”說罷,又抬腿弓腰,大馬金刀的跨坐到方凳上,抬腳提上蹬掉的鞋子。 “我真真替你未來夫君發愁,如何找這樣的夜叉回去,可不叫人笑話?!比鐭煷蛉に?,正巧外頭打掃的婢女掀開簾子進門。 俏生生的小臉,兩只眼睛分外精神,是那日與錦竹爭辯的婢女。 “公主,來客了?!?/br> 鸞玉訝異,臨近年關,本就是忙碌之時,這會兒誰又會清早登門? 錦竹趴在月門后,看著陸玉安踏進前廳,心中竊喜,連忙一路小跑往北偏院趕。 本以為姚燕云是唬她,沒想到陸玉安竟然真的來了! 門被她撞得撲棱一聲,收拾床鋪的婢女紛紛回頭,姚燕云趴在最邊緣的角落,身上蓋得是粗布棉被,看見錦竹的表情,便知道那人來了。 她原本想著按部就班,慢慢來。 可如今日子愈發不好過,自己被打了板子,在公主府內已經成了笑柄,更別提日后傷好,要她同婢女一樣,端茶倒水,洗衣煮飯。 她這樣身嬌體弱,十指纖纖,決計不能落得伺候人的下場。 唯有趁陸玉安對自己還念有舊情,趕緊帶她脫離苦海。哪怕沒有名分,只要守在燕王府,總有機會成為人上人。 就憑自己的姿色,在一眾婢女身邊,也是極為出眾的。 想到這里,姚燕云嘴角忍不住掛上一絲笑意,看的錦竹心里發慌,連忙低聲問道。 “燕王殿下會帶你出府嗎?姑娘,若是你走了,可千萬把我一起帶走,你也瞧見了,那日公主厭煩了我,若留我自己,怕是沒好日子過了?!?/br> 諸事未定,姚燕云哪怕心里煩氣,面上還是一副偽善的溫和。 “那是自然,錦竹,只要你對我忠心不二,我不會虧待你的?!?/br> 這幾日受夠了冷嘲熱諷,不光那些新來的婢女不待見她,就連錦竹,慢慢也起了旁的心思,想著與她劃清界限。 若不是姚燕云拿出燕王這個救命佛,錦竹才不會替她偷偷送信。今日陸玉安造訪,總算稍稍松了口氣。 陸玉安穿了一襲淡青色錦服,烏發劍眉,英氣十足。 這是他第一次正經打量鸞玉,那人背對著他,從博古架上墊腳去夠紫檀木盒子。似乎高了些,她也沒有窘狀,提裙踏上圓凳,拿到紫檀木盒子后,原路下來。 扭頭沖著陸玉安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