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節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雨下了一晚上,那落在地上的雨水本該是渾濁的,此時落在地上,卻被那鮮血染紅,漂浮大地。 可雨水還在不斷的沖洗著那被鮮血染紅的大地,然而就算大雨再怎么沖刷,依舊沖刷不掉那數萬里的鮮血,甚至還讓那濃郁的血腥味飄散到了更遠的地方。 整個夜晚,除了暴雨外,在那天空上還有著驚雷閃電,如同上天發怒了一般,那徹響著天地的雷聲雨聲,持續了整整一個晚上,不曾間斷。 可是就算如此,天地發出的聲音,還是被那些身處戰爭中的人所發出的聲音所遮蓋了。 絕望的慘叫聲,憤怒的咆哮聲,痛苦的呻吟聲,勇猛的山吼聲…… 這些聲音如同一道道的催命之聲一樣,徹響著數萬里的戰場上,遮蓋了雨聲,遮蓋了驚雷聲,遮蓋了這個世界原本一切的聲音! 在清晨的時候,或許是由于大雨未停的緣故,天還是那么的昏暗,整片天空都披上了一層紅霧,讓人感覺更加的沉悶,甚至是有一種想要嘔吐的感覺。 徐塵和陳蕭庭此時卻依舊站在那白神教軍帳后方的院子前,這場戰爭打了一個晚上,他們就這樣撐著油傘站了一個晚上。 盡管他們離戰場很遠,但是依舊可以聞到那讓人作嘔的血腥味,可他們卻面不改色。 只是,那何玉舒不知道在這個晚上吐了多少次,連苦膽水都吐出來了,最后,徐塵見她臉色蒼白,才讓她回到了院子里去。 “這樣的戰爭真的有意義嗎?”徐塵的耳邊在回蕩著那些久久不絕的聲音,他的眼神里有些茫然,他有些不是很不明白。 “澤國江山入戰圖,一將功成萬骨枯?!标愂捦サ幕卮鹬靿m,在他的心中認為這一切是很有必要的。 “一將功成萬骨枯?”徐塵喃喃自語的重復念叨了幾句,他感覺嘴中淡然,道:“難道為了這天下,到底什么才是天下呢?” “天下么?”陳蕭庭微微的皺了皺眉,他在思考著這個問題,也似乎在組織著言語來回答徐塵的問題。 “我命既天命,我聲既所向披靡,所到之處,萬世臣服,這便是奪取天下的意義!”陳蕭庭想了很久才回答出這樣的一句話。 這讓徐塵微微的愣了愣,當初在十萬魔山的時候,他曾經也問過白秀這個問題。 白秀當時說的天下雖然和陳蕭庭現在口中的天下,在字面上意思有些不同,但是內在的意思卻都是一樣。 “圣子,您心中的天下又是什么呢?”陳蕭庭見徐塵望著自己有些出神,便輕聲問道。 “我心中沒有天下,又怎么知道那是什么呢?”徐塵輕笑一聲,看上去一副風輕云淡的模樣,似乎這個天下真的跟他沒有什么關系一樣。 “但您終究還是活在這天下,就算您心中沒有天下,也應該有您一個想要看到的天下樣子,不是嗎?”陳蕭庭并不相信徐塵真的會這么不在意眼前的天下。 這個問題,徐塵認真的想了想,陳蕭庭的話似乎也并不是沒有道理,他也活在這天下,那么他又想要一個什么樣的天下呢? “那么,你所認為的天下,是靠著權謀和手段來爭奪的天下嗎?”徐塵想了一會兒便反問道。 “難道不是嗎?”陳蕭庭有些不理解徐塵想要表達的意思。 s p; “權謀和手段,確實可以爭奪天下,但是終究爭奪不了天下人心?!毙靿m道。 “那您認為應該要怎樣才能既得天下又得人心呢?”陳蕭庭嘴角不知道為什么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道:“魚和熊掌,不可兼得?!?/br> “那你認為當年的天樞大帝和如今的白秀相比起來,又如何呢?”徐塵并沒有在意陳蕭庭的笑容,依舊淡淡的問道。 “天樞大帝確實很了不起,但是他只不過是統一了東神州而已,而如今魔主大人卻統一了東神州,占領了半個中州和北川,比起當年的天樞大帝,魔主大人的雄圖更為讓人嘆服!”陳蕭庭的言語中,有著一種發自內心的對白秀的佩服。 白秀確實很了不起,用了兩年的時間就改變了整個大陸的局面,他權謀天下的心智確實讓人嘆服。 但在徐塵心中,卻也僅僅只是讓人嘆服而已,徐塵并沒有如陳蕭庭那般在心里把白秀當做自己崇拜的對象。 所以,陳蕭庭說起白秀那些宏圖偉志,通天般的謀略和手段,這一切對于徐塵來說,很無感。 “那你可知道東神州為什么會敗的這么快,敗的這么徹底?”徐塵繼續問道。 “因為那些帝國已經腐朽了,太多的牽絆拖垮了他們,讓他們變得脆弱了?!标愂捦ハ胍矝]想便順口回答了徐塵的問題,他似乎在很早以前就已經把東神州看的很透徹了。 “你所指的是民意?”徐塵依舊沒有反駁陳蕭庭的話,也沒有表示認同,他只是繼續問著。 “是,難道在這樣一個世界里,那些螻蟻的聲音,真的很重要?”陳蕭庭不以為然,這世界本就是瘦弱強食。 “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些聲音,便是民意,便是人心,便是這天下!”徐塵不急不緩的說道。 “可天樞大帝的天樞帝國已經在很早以前,便已經被人推翻了,那也是民意,那也是人心,那也是天下?”陳蕭庭冷笑,對于這些他真的很不屑。 “確實如此,但天樞大帝依舊很了不起,他統一了東神州,為東神州創造了一個與眾不同的世界格局,在這個格局的頭上更是懸掛著一把名為律法的長劍,讓很多人都聽聞律法二字而喪膽?!毙靿m認為天樞大帝當初想要的天下便是如此吧。 “可他終究還是死了,天樞帝國終究還是茍延殘喘,這個格局也終究是破了?!标愂捦サ男愿癖闶侨绱?,相比起那些虛無縹緲的人心和民意,他更加注重的是眼前的結局。 這種觀念已經在陳蕭庭的心里根深蒂固,并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夠動搖的,徐塵深深的能夠感受的出來,這讓徐塵沉默了。 所以,這場關于天下的爭辯,也就失去了意義所在,人心就是如此。 他并沒有和陳蕭庭說天樞大帝為什么只統一了東神州,而不是整個東玄大陸。 因為,天樞大帝真的很了不起,他看到了戰爭的殘酷,就猶如徐塵現在眼前所看到的這般。 因此,天樞大帝當年止步于東神州,在東神州推行律法,在起初的時候,很多的人,認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是,后來無論是天樞大帝回歸天道,還是天樞帝國的落敗,整個東神州都在延續著律法。 讓整個東神州看似分布了無數的勢力,實則還是一個整體上的利益團體,就比如說當今宗朝大會的那些聯盟軍便是如 此。 一旦有人膽敢在東神州觸犯律法,那便要伏法,如若不服,便是在挑釁整個東神州! 至于,所謂的天樞帝國存在的意義是否還在? 天樞帝國完全可以不存在,這東神州的帝國,無論朝代更始,依舊會推行律法,依舊會在天樞大帝的格局內。 這才是天樞大帝的天下,他真的是心懷天下,所以在當今的東神州,就算是天樞帝國落敗到了極點。 天樞帝國卻依舊存在,這是整個東神州對天樞大帝心存的敬畏! 這種心懷天下在思想和境界上,已經完全脫離了白秀和陳蕭庭所謂的天下。 如若不然,天樞大帝何以封帝呢? 就算是自封,也應當要有人心服,否則,別人又怎肯心甘情愿的在提起他的時候,稱他一聲大帝呢? 這便是影響力,這便是眼光,這便是格局,這便是民心,這便是人心,這或許便是徐塵所想的天下! 如果,天樞大帝不曾回歸天道,這東玄大陸或許也應該是另外一番天地了吧。 可惜,這天地間總有那么一些不盡人意的事情,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會如同想象當中的那么美好。 人生也更加是如此,沒有一帆風順,也沒有萬事俱備,一切都在路上,發生或在發生。 徐塵在思緒的時候,從遙遠的天邊飛來了一只白色的信鳥,在那傾盆大雨當中,那白色的信鳥絲毫沒有受到任何的影響,直接落在了徐塵的肩膀上,打斷了徐塵的思緒。 “十萬魔山來信?”徐塵有驚疑的望著那只遍體通白,沒有任何瞳孔甚至是羽毛的信鳥。 徐塵剛剛伸手想要把它從肩膀上拿下來,那白色的信鳥便化為了一張嶄平的白紙。 這是白秀親手寫給徐塵的一封信,也是白秀親自送出來的一封信。 這封信的內容很簡潔,只是有著一句話,那便是‘如何能勝’? 在徐塵看到這四個字的時候,他的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很淡然。 但是,在他們遠方的神秀宮一線的戰場上,卻在徐塵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白神教的第一大軍團已經被聯盟軍擊退了。 白神教的第一大軍團進攻的時候,勢如洪水猛獸,退的時候卻如浪尖的潮水般,在幾個時辰內便全線敗退! 很明顯,白神教對中州的第一次進攻,以失敗宣布告終。 然而,白秀寫給徐塵的這封信,卻是在白神教敗退之前落到徐塵的手中,或者說白秀已經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意料到了這場戰爭的結局。 徐塵望著遠方敗退的白神教第一大軍團,低頭又望著手中的信。 他似乎有些了然白秀為什么會在這里架空他了,因為白秀早就已經預料到這場戰爭會失敗。 既然注定是要敗,那么由誰來指揮的意義并不是很大了。 這并不是白秀不相信徐塵的能力,只是這一戰,誰都知道是決戰,既然是決戰又怎會輕易獲勝呢? 這勝利如果能來的那般容易,當初的燕南山脈就不會拖延半年之久了,這東玄大陸的天或許也早就已經變了。 第二百二十章 十二封信的回信 白神教在敗退,宗朝大會的聯盟軍并沒有追擊,而是在第一時間利用陣紋和道紋鞏固防線。 徐塵依舊站在遠方,望著這邊有些出神,似乎在關心那些倉皇敗退的白神教第一大軍團,似乎也在關心那聯盟軍在迅速鞏固的防線。 如果下次再進攻的時候,會不會比今天更加的要難上一些? 徐塵望了許久,他手中的那封信才淡淡的化為了虛無,或許,他擔心的并不是那些。 而是白秀親手寫下這封信,等同親口在問他,這中州一線如何能破? 這雖然不同于在數月前,徐塵剛剛抵達東神州時,那道指明要破燕南山脈的軍令一般,但卻也在給徐塵下達了一個并不明喻的軍令。 那便是要徐塵像破燕南山脈一樣,來攻破中州,這才是那如何能勝四個字的意義所在。 徐塵心知肚明,但是他卻很沉默,或者說他望著那遠方的戰場很沉默。 因為這場戰爭從開始到現在敗退,他雖然沒有親身參與,或者說謀劃些什么。 但是,以徐塵對整個白神教在這一帶的布局來看,這一戰打的很中規中矩。 就算是徐塵在這樣一個瞬息萬變的戰場,憑借著所謂的局勢了解,也完全不能夠來打贏這樣的一場戰爭了。 更何況,中州的局勢本就和燕南山脈的局勢很不同,這一點,不用看就能夠想到。 所以,徐塵很沉默。 “回去了?!背聊嗽S久之后,徐塵并沒有流露出太多的情緒,仿佛是站在這里太久了,有些勞累了,便步行緩慢的撐著油傘轉身便朝著自己的小院當中走去。 在陳蕭庭的眼中,徐塵的背影很平靜,步伐也很平穩,那撐著油傘的手更是在傾盆大雨之下,像是固定在了徐塵的手中一樣,沒有絲毫的動搖。 可是,陳蕭庭的嘴角卻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容,這個笑容很普通,就像人們想起開心的事情一樣。 如果此時的陳蕭庭那個眼神很平淡,那個笑容很淡,那么,這一切的淡然融合在一起,他所想要表達的意思就已經很明顯了。 在他現在的模樣里,不難看出,他看著徐塵的背影,就好像是對面那宗朝大會的聯盟軍看著敗走的白神教一樣,那樣有些不太好看。 陳蕭庭見徐塵回到了山上的小院,也沒有再多停留,便也朝著徐塵所在的小院走了去。 只是,陳蕭庭以為徐塵這么急著回居住的小院,應該是回去給白秀回信,畢竟白秀是十萬魔山的魔主,不管是白神教還是十萬魔山的人,都不應該懈怠白秀。 然而,當陳蕭庭回到院子里的時候,卻發現徐塵正坐在屋檐下那張茶桌前,泡著茶,看他的舉止很是輕淡,根本沒有立刻給白秀回信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