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節
孟長青終于坐下了,他冷汗都要出來了。 在座能與玄武三位真人議事的都是些各宗的掌事修士,不是修為高深,就是輩分極高,或是門派里唯一剩下來的正道棟梁,從前也多和孟長青打過交道。他們什么也沒說,但是也能明顯感覺到他們也有點尷尬,有人喝了口茶,有人一直在撫著手里的拂塵,待孟長青坐下后,大家就繼續商議事情了。 從始至終,他們也沒主動提起什么。然而大家心里都還記得,孟長青過去的那些事情,孟長青之所以被道門視為處之而后快的禍害,起因是西洲城鎮殺魂魄疑案,而真正爆發的點在于他當眾虐殺了吳聆,最后太白鬼城一事釘死了他的罪行十惡不赦。如今吳客已死,真相大白于天下,道門在太白鬼城的事情上也已經妥協,孟長青過去做的事情與他在這場災禍中所做的可以一筆盡銷,再去看孟長青,眾人心里都有自己的打量。 孟觀之造成了大雪坪之亂,眾人因為孟觀之而厭惡孟長青說實話是人之常情,大家誰也別裝圣人,那些父母兒女還有師兄弟慘死在大雪坪之亂中的人,提到孟觀之誰不是恨得牙癢,要讓他們對孟觀之的兒子報以好意,絕無可能。然而眾人心里也明白,厭惡歸厭惡,沒人會因為孟長青是孟觀之的兒子而真的殺了他,稚子無辜這句話,在道門還是有公認的。 在座的這些人,能夠坐在紫來大殿為這道門的未來做盤算,他們不是山下那些人云亦云的修士和百姓,他們當中的許多人都是活了上百年,經歷過人生大風大浪,一路霧里看花水中踏月過來的。放眼望去都是被稱作宗師的人,心胸與眼界自然是比普通人開闊些。 孟長青的確證明了,他和他父親是完全不一樣的人。他是李道玄的弟子。此次災禍,的確是多虧了他?;蛟S說起來,道門還有那么一些對不住他。 他所做的一切,看似沒有意義,可人心里有一桿看不見的秤,總有一些人是能夠看明白的。這大約就是書上寫的,是非公道自在人心。 眾人商議了一整天,說了許多,待到方方面面地都考慮周全后,眾修士也要各自離開玄武陸續下山去了。他們來自春南、吳地、南蜀、北蜀、天下四方,許多隱世的修士更是非浩劫不出,今日一別,今后百年或許都再也不能齊聚這么些人。 孟長青一直坐著沒說話,似乎也沒什么人注意到他,直到離開之際,眾人眼見著要下山去了,卻沒有人動。大殿里靜了下來,夕陽的余暉照了進來。南鄉子看向了孟長青,孟長青這才發現所有的修士似乎都在望著他。 一個穿著黑色喪服的長白修士站了出來,他看著孟長青,忽然對著他抬劍抱手,行了一禮。多少年的恩仇,就在這一劍之禮中。 孟長青怔住。 其余的長白弟子也紛紛上前行劍禮,大殿中,所有的道門修士全都起身,忽然對著孟長青整齊劃一地抬劍行禮,四下皆靜,山外黃鶴齊飛。 這是一個救了道門的修士應得的尊重。 孟長青沒說出話來。大殿里誰也沒說話。孟長青看著他們轉身離開紫來大殿,宗師們魚貫而出,每一個人手中的劍都是如霜似雪,直到最后一個人消失在門口的陽光中,孟長青這才慢慢地反應過來,回頭看向李道玄。他好像忽然間就明白了李道玄為何一定要把他帶過來。 這是他曾經失去的,這是他的聲名、他的榮耀、他應該得到的尊重。從此他能夠堂堂正正地行走在道門,不再遭受非議。 就連謝仲春也沒有說什么,放下了杯子,起身離開了大殿。南鄉子也隨之離開了。殿中只剩了兩個人,李道玄望著孟長青,低聲道:“過來?!?/br> 孟長青走了過去。 李道玄打量了他一會兒,輕聲道:”上善若水,水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所惡,故幾於道?!?/br> 孟長青回道:“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仁,言善信,正善治,事善能,動善時。夫唯不爭,故無尤?!弊詈髱讉€字說完,孟長青對著李道玄跪下行禮,如同許多年前一樣,他說:“多謝師父教誨,弟子銘記于心?!?/br> 南鄉子找到呂仙朝的時候,呂仙朝正在清墟大殿頂上和兩個玄武小道童斗蟋蟀,屋頂的瓦片還是濕漉漉的,他高翹著一條腿,嘴里叼著根草,一雙眼盯著對面的小道童。 蟋蟀是呂仙朝抓的,別人都在商議天下大事,他去乾陽峰溜達了兩圈,抓了蟋蟀,還砍了截竹子,兩頭一剁做了個筒。兩個小道童才三四歲,什么事兒都不懂,山下一出事就被師兄師姐們抱上了紫來大殿,完全不知道這道門差一點就傾覆了。他們只知道,師叔說這兩日放假,心里正高興著呢。他們倆蹲在屋頂上玩,忽然覺得頭上有點陰颼颼的,抬頭一看,南鄉子在他們的頭頂看著他們。 要不是呂仙朝抬手提溜了一把,兩小孩嚇得就跟倆球一樣翻下大殿去了。目送著倆小孩肩并肩低著頭走下了山階,南鄉子自己在屋頂坐下了,非常自然而然接過了那小孩剛剛玩過的草,撥弄了下蟋蟀。 呂仙朝看他,道:“你會玩嗎?” 南鄉子道:“不怎么會,小時候玩過?!?/br> “那得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南鄉子道:“四五百年吧?!?/br> 呂仙朝噗嗤笑了聲,又低聲道:“哎,我那一日在海上聽孟長青說,玄武那封印揭開了你就得死,我看你好像沒什么事???還是說你是內傷,過兩天就忽然不行了的那種?!?/br> 南鄉子思索了一下,把玄武陣法機密告訴了呂仙朝,“那個封印它是這樣的……”他給解釋了下,大意就是封印揭開不一定會死,李道玄出現的及時,那封印并未完全消失,所以很遺憾地說,他還得受累再當個幾百年的玄武掌門。 呂仙朝反正也沒聽懂,各個宗派降妖除魔依仗的就是劍、法、符三樣東西,一般來說符是通用的,劍道有相通之處,而陣法封印卻是各自的機密。他一個長白宗出身的連長白宗的陣法都沒弄懂,自然聽不懂南鄉子說這些,只是他看南鄉子說著說著神神叨叨的勁兒就上來了,好像馬上就要開始給他原地說教,他立刻道:“好了我明白了?!?/br> 南鄉子慈善地看著他,一臉“你真的明白了嗎”,過了會兒,他問道,“你從前在長白宗誰教你的術法?” 呂仙朝回憶了下,道:“吳江淮?!?/br> “我聽過他,他在術法上一直頗有造詣,沒想到你還曾經師從于他?!?/br> 呂仙朝隨口道:“是啊,后來我被關在長白宗的那個閣子里,他還來看過我?!?/br> “那他是關心你,你們有師生之誼啊?!?/br> “然后他就說,‘何必要推到伏魔臺,讓我現在就一掌劈死這孽障為長白清理門戶?!?/br> 南鄉子第一次被人把話聊死了,半晌才道:“哎你很喜歡玩斗蟋蟀嗎?你們長白弟子是不是平日都愛玩這個?我們那時候玄武師兄弟們也愛玩這個?!?/br> 呂仙朝聽笑了,您小時候那都是幾百年前的事情了,您老人家記得清嗎?他道:“別扯了,你再多戳幾下,蟋蟀都要被你戳死了!”他伸手從南鄉子手中把草搶了過來,又道:“說吧,你找我扯東扯西的想干嘛?” 南鄉子訕訕地收了手,他看著呂仙朝,認真道:“我想替玄武、還有道門修士多謝你?!?/br> 呂仙朝捏著草的手一頓,輕輕嘖了一聲,道:“謝孟長青去,我可擔不起,我殺吳聆是為我自己報仇,你別寒磣我?!?/br> “論跡不論心,你既然做了,我自然要謝你?!?/br> 呂仙朝雞皮疙瘩都起來了,呵呵一笑,連爭論都懶得和南鄉子爭,只是低頭玩蟋蟀,“咱們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你不用和我套近乎,我不吃這套,到時候見面該怎么樣還是怎么樣?!?/br> 南鄉子道:“你年紀這么小,怎么性子這么執拗呢?” 呂仙朝終于看向南鄉子,道:“我說老頭你真當我傻???西洲城一事真當沒人記得了?我這個人記仇,畢竟差點死了的是我不是你們。道門那些人為何今日要謝孟長青,那是因為他們現在發現,今時不同往日了,玄武如今是天下第一大宗,說一不二,孟長青是李道玄的弟子,而李道玄明擺了一定要給孟長青翻案,他們這才去謝孟長青的,不謝你們玄武肯放過他們?他們今日認錯,不是因為他們良心發現,也不是感激孟長青救了他們,是因為李道玄,是因為玄武,是因為你。 南鄉子沒有說話。 呂仙朝道:“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結果變成一耳光甩回自己臉上了,換做平時這幫人一定捂著臉當做沒發生過,可如今不一樣了啊,玄武拿出這個陣仗就是要個說法,他們與孟長青和解是他們識相,至少孟長青還有個李道玄嫡傳弟子的身份,給他們留了臉面。難不成還要讓他們來和我道謝,怕不是有如殺他們全家一樣難受?!?/br> 南鄉子終于道:“原來你心里是這樣想的?!?/br> “我說的不對?” 南鄉子道:“你說的人確實是有,但并非人人皆是如此,不管你信是不信,這世上確實有公道正義。你年紀真的太小了,許多事你還沒有懂?!?/br> 呂仙朝真的笑了,他本來想要嗆南鄉子幾句,可偏偏這人說話時特別真誠,臉上就差刻著“慈悲為懷、普度眾生”八個字了,呂仙朝生平什么都不怕,就怕這種追著自己要講大道理還講個不停的。 思索了會兒,他松開了手里的草,兩只蟋蟀正斗得難分難解,發出尖銳的鳴叫聲,他對著南鄉子道:“我曾經有一段日子很羨慕孟長青,他雖然混得慘,但是他至少還有他師父一直惦記著他,玄武雖說不管他,但是也沒有對他痛下殺手。他修為看著弱,其實沒比我差到哪里去,而且他能夠控制住自己,我不行,誰惹我我要他的命。他手上真正的人命只有吳聆一個人,你敢信?他當初被逼上絕路,他要是真想殺人,道門沒幾個人是他的對手,結果他死了,這換了我絕不可能?!?/br> 呂仙朝道:“我那時候真的有點羨慕他,我也想有個地方可以回去,想有個師父對我好,想我在乎的那些人都好好地活著,我覺得我大概也可以做到和他一樣,我也忍著不殺人,不讓人失望,等到真相大白,到時候我會好好地做個修士也說不準?!彼聪蚰相l子,“可有一天我忽然就不羨慕孟長青了,因為他活得太累,我忽然想明白了,那不是我的命,我是個天煞孤星,生來就是要掛在天上的。路都是人自己選的,我要做魔頭,他要做道門修士,我要逍遙快活,他要師父要名聲,世上哪有這么多兩全其美的好事,能有一樣順心的就不錯了。我和你說這些呢,是告訴你,這條路就是我選的,老子受夠道門了,這次的事兒要不是孟長青多管閑事,我是想著等吳聆殺完你們我再動手的,懂了嗎?” 南鄉子低聲道:“你年紀太小,心性又高,若是一意孤行,恐怕將來不得善終?!?/br> 呂仙朝笑了,“那就不得善終吧,古往今來說什么道祖圣賢不都還是死了,反正人都是要死的,你要讓我跟個孫子似的待一個地方四五百年,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闭f完這一句,他就跳下了屋頂,拂了下衣擺往外走,“告訴孟長青,我走了,今后有緣再見吧,讓他好好當個修士,以后我看在他的面子上,不殺玄武修士?!?/br> 南鄉子望著那少年瀟瀟灑灑遠去的背影,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過了半天,他慢慢地反應過來,“待在一個地方四五百年……”他又看向呂仙朝的背影,卻發現人已經消失在了山林中,他啞然失笑,過了許久,又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作者有話要說: 呂仙朝:莫挨老子,老子莫得感情。 第110章 孟長青把姜姚安葬在了玄武山上,玄武百字碑上多了一個少年的姓名, 姜姚, 玄武第七十四代弟子, 年十四,學了七個月的道,后死于魔物之亂中。 孟長青看著那碑上的名字,他回憶起了第一次見到姜姚的場景。終于,他抬起手,對著那塊碑行劍禮。一晃神,似乎還能看見有個少年單手撐著下巴、坐在落著樹葉的臺階上, 滿眼期待地說著自己遙不可及的夢想。 那個身影被記入了道史, 一同載入道史的還有少年修士的善良、堅守, 道門永不遺忘。 這一整塊巨碑上刻滿了在此次災禍犧牲的玄武修士,孟長青一個個地看過去, 在右上方,有一個已經變得模糊的名字,陶澤,字潤春。 孟長青的視線停住了,慢慢地伸出手去,終于他輕聲道:“陶澤,西洲城一事有了公論, 吳地道盟在西洲為你樹碑立傳,再也沒有人會誤解你了?!?/br> 他說完這一句,忽然就沒有了聲音, 仿佛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來。 這一日他們等了太久了,久到消磨了心性,久到這碑上的字都已經模糊??墒撬鼤淼?,所有遲到的尊重、公道、榮譽,一定都會歸于那些曾經為這個世界拋灑熱血的人。這是一代又一代人為之抗爭的意義所在,愿世上少年人人都能找到自己心中的道,不為俗世流言蜚語所傷,走人間正道,蕩平天下不平之事。 一瞬間,海上風起云涌,波濤奔流不息。 在玄武的山下,孟長青遇到了一個人,是一個還沒有離開的長白修士。孟長青在夜色中與他對視了一會兒,沒說話。 孟長青請謝若虛在山間涼亭里坐下了,對方顯然是要來問清楚一件事。孟長青知道他想問什么,然而這個問題,他也說不清楚。謝若虛來問的是謝懷風的死因。 孟長青記得,那是在他殺了吳聆之前的事情,有一日,謝懷風忽然收到了消息,說有人見到他在大雪坪出現,謝懷風于是帶著一群弟子來大雪坪搜查,在之后,這批弟子全都失蹤,至今都沒有人再見過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沒有什么活不見人死不見尸的說法,謝懷風是當時長白弟子中的二號人物,他不會躲起來,他失蹤了,意味不言而喻。當時孟長青人確實是在大雪坪,他又是邪修,和謝懷風之間還有些上一輩的恩怨,道門于是認定是他殺了那群長白弟子。后來他當眾殺了吳聆,更是讓道門對此深信不疑。 孟長青承認,他那幾日確實是去過大雪坪,可他沒有殺了謝懷風。同樣的,也不可能是呂仙朝,呂仙朝那時候還沒有蘇醒過來。 謝若虛忽然站起來道:“你說不是你們殺的?那我哥人呢?!他們一大群人就這么憑空消失了嗎?” 孟長青看著激動起來的謝若虛,沉默了一會兒,終于道:“我雖然不知道那一日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是我記得一件事,當時吳聆也在大雪坪?!?/br> 謝若虛的臉色發白,孟長青這話里的意思再清楚不過,他側開臉,過了一會兒他忽然伸手拿起了桌子上的劍,轉身大步往外走。 孟長青看著他遠去的背影,心中百味雜陳。 一轉眼日子過去,魔物一事的風波終于漸漸地平息下來。孟長青的傷也好多了。晚上他有些失眠,一個人坐在房間里,低頭看著手中流轉的幻境,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這是太白鬼城那些鬼魂在消散前留下的,里面放著的是他們生前想要達成的心愿。門外有敲門聲響了起來,孟長青把幻境收起來,起身去開門。 一打開門,就見到李道玄站在門口,廊下的燈散著昏暗的光。 “師父?!泵祥L青立刻給他把門拉開了。今日一早李道玄去了紫來大殿,到了傍晚也沒回來,他還以為李道玄今晚要留在紫來峰了。 李道玄問道:“傷好些了嗎?” “都好了?!泵祥L青要回屋去把燈點上。 李道玄道:“不用了,你與我出去走走吧?!?/br> 孟長青有些沒料到,很快地道:“好啊?!?/br> 今晚的夜色不太好,不見星和月,到了深夜,天上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落在樹葉上沙沙地響。孟長青在石階上走著,他看向李道玄,李道玄沒說話,他也不太敢說話,說是出來走走,然后就兩人就真的這么一前一后地在山中走著。下起雨的時候,兩人正好走到離劍閣不遠的山道上,于是就進去避一避。 玄武的劍閣有上下六層,占地比紫來大殿還要大,遙對著大海有一百三十多扇窗,放眼玄武無出左右,在劍閣中,擺滿了各種類型的劍。一點上燈,屋子就被瞬間照亮了,一柄柄仙劍整整齊齊地架在其中。 李道玄道:“我想下山走走?!?/br> 孟長青原本在點燈,聞聲一下子回頭看向李道玄,臉上是完全沒來得及掩飾的詫異。 李道玄道:“我在這山上待了四百多年了,一直沒怎么下過山,忽然也想下山去看看。我今日同你師伯說了,有些規矩該改就改了,玄武弟子該多見見天地?!?/br> “師父您的意思是……”孟長青乍一聽見他有點不敢確定,試探性地問道:“您要下山?” 李道玄道:“你既然對著眾鬼許下了承諾,自然要做到?!?/br> 孟長青猛地愣住,在李道玄的注視下,他反應過來了,慢慢從懷里把幻境拿了出來。 李道玄道:“等你的傷好全了,一起下山吧?!?/br> 孟長青心中顯然是很驚喜,一瞬不瞬地盯著李道玄看,直到李道玄感覺到了異樣,他立刻點頭道:“是!” 李道玄靜靜地看著他,過了會兒,他又看了四壁的仙劍,對著孟長青道:“跟我過來?!?/br> 孟長青不明所以,跟著李道玄往劍閣頂樓走。玄武規矩,劍閣頂上三層平日里是封閉的,除玄武真人外不得入內。孟長青在門口猶豫了下,還是跟著李道玄進去了。 大殿里架著許多把仙劍,李道玄注視著其中的一柄,孟長青看了一眼當即被吸引住了,他的目光落在那劍的劍穗上。他記起了很久之前的一件事。他剛剛復活那陣子,身體太過于虛弱,萬般無奈下去找了一個繡婆幫忙。那鬼魂問他要了一樣東西,是枚玄武仙客的劍穗,大紅色的,南蜀繡,上頭繡著對鴛鴦鳥。他回到玄武后,在內外宗各處打聽,沒有任何玄武弟子見過這種樣式的劍穗。要知道玄武多是男修士,這種樣式非常扎眼的劍穗,若是真的有人佩戴過,絕對會有人記得,除非那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久到已經沒人記得了。 孟長青看著那枚樣式熟悉的劍穗,扭過頭看李道玄。 李道玄道:“這是你一位師叔的。我那一日去山下找你,那鬼魂也問我要劍穗,我聽了后覺得有些熟悉,猜到是他。他少時上山,家里人給他帶上了這枚劍穗?!崩畹佬粗莿λ?,道:“那鬼魂應該是他的親人,彌留人間太多年,許多事情已經記不清了?!?/br> “親人?” 李道玄道:“大約是,她自己也記不清了?!?/br> 孟長青問道:“那位師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