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低聲道：“結發為夫妻，慧嬪和你的心愿了了，你真的到最后還要堅持，是你對慧嬪一廂情愿嗎？還要堅持慧嬪的孩兒是皇后害死的嗎？”

    徐振難免一死，雖然皇上已明白事情的緣由，但沒有證據的結案，會讓皇后有污點，任何一個污點，都經不起有心人的刻意放大。

    或許若干年后，皇后當上太后，會有人用此攻訐，這是清淺不愿意瞧見的。

    徐振給清淺磕了三個頭道：“奴才謝過姑娘，奴才自知罪無可赦，不愿讓這段往事湮沒，愿說出事情經過?！?/br>
    只要有一人記得這段感情，這感情便是存在的。

    第二百零四章 殉情

    清淺招手，崇山叫上了幾個文書和師爺記錄。

    “我和慧兒兩情相悅，可慧兒府上將她送進了皇子府，我便日夜想著進皇子府，可惜皇子府的太監都是宮里派的，沒奈何，我只能裝成買菜的挑夫，進皇子府送菜見她一面?！?/br>
    徐振微笑著回憶，“每日她坐在窗前，我進府送菜，遙遙相視?；实鄣腔蠡蹆哼M了宮，我不能進宮送菜，我咬牙凈身當了太監，又賄賂了管事太監分到了慧兒身邊?！?/br>
    清淺嘆了一口氣，孽緣。

    徐振道：“漸漸的，我發現我自己去勢不凈，于是日夜陪著慧兒，過了一段神仙眷屬的日子。誰料，有一日幽會被即將出宮的瑞珠瞧見了?！?/br>
    瑞珠嘆息道：“我并沒有瞧見你們?！?/br>
    “我和慧嬪以為你瞧見了，等你走后，我設法除了和你同屋的白露，又謀劃對付你?！毙煺駥θ鹬榈?，“只是你在皇后娘家府上當姑姑，我一時謀不到?！?/br>
    瑞珠面無表情道：“后來，你不是謀到了嗎？”

    徐振接著道：“后來無意中我結識了李瑞，他是一個有野心的人，我許了高官厚祿，讓他除掉你，誰料他自己反倒先死了?！?/br>
    清淺打斷了徐振道：“為何你一直追著瑞珠不放？按理說五六年過去了，事情已經淡了?！?/br>
    徐振低頭道：“慧兒有了我的孩子，若是不除掉瑞珠，遲早是個隱患?！?/br>
    清淺和瑞珠對視一眼，眼中是驚訝，慧嬪的孩兒居然是振公公的。

    于公公尖聲斥責了一句：“你們好大的膽子?！?/br>
    清淺又繼續問道：“既然是親生的孩兒，那你為何要用自己親生孩兒的性命，栽贓皇后呢？”

    徐振眼中有仇恨的光芒：“是周貴妃逼迫的，周貴妃發現了我們的秘密，逼迫慧兒小產并且栽贓皇后，而且許諾只此一次，等她當上皇后之后，便任由我們在一起?！?/br>
    瑞珠恨恨道：“這你也信？”

    徐振苦笑道：“我和慧兒得了孩子后，欣喜之下慧兒寫了一段文字，被周貴妃得了，周貴妃有我們的把柄，由不得我們不從?！?/br>
    怪不得慧嬪怎么也不肯投靠皇后，原來周貴妃手中有鐵證。

    接下來的細節，徐振一一招供。

    文書點點頭，崇山拿了讓徐振按手印。

    徐振按上手印后，再次向清淺磕頭：“聞姑娘，記住你說過的話?！?/br>
    于公公尖聲道：“將他帶下去?！?/br>
    乘人不備之時，清淺輕輕點了點頭。

    徐振嘴角含笑，大叫一聲“慧兒，我來了”，話音未落，一頭撞墻自盡。

    徐振整個人軟軟倒在地上，雪白的墻上鮮紅一道淋漓，點點血跡斑斑。

    溫熱的血濺在于公公臉上，于公公哆嗦道：“這，這人……”

    清淺合上雙目道：“稍后我與公公一道回宮復命?！?/br>
    于公公有些惡心，受不了這屋子里頭的血腥氣，擦了一把臉，先一步出去干嘔起來。

    清淺乘人不備，剪了徐振和慧嬪的那束頭發藏于袖中。

    案子結案是在慈寧宮中，因涉及周貴妃，皇后又在禁足，故而唯有太后、皇上、清淺和袁彬四人。

    孫太后親自主持，皇上在一旁含怒一言不發。

    清淺呈上兩份卷宗，太后先是一頁一頁緩慢瞧著，慢慢地越翻越快，臉上的神色也越來越震驚。

    最后，孫太后將卷宗往地上一扔，怒道：“yin、穢宮廷，誣陷皇后，慧嬪罪不可赦?！?/br>
    皇上親審之時，并不知慧嬪的孩兒是徐振的，瞧了卷宗后勃然大怒：“傳旨，將慧嬪褫奪為庶人，和徐振的尸首一起凌遲，誅九族?！?/br>
    連尸首都不放過，可見皇帝的憤怒。

    袁彬跪下道：“皇上息怒，太后息怒，慧嬪的確該死，但是若大張旗鼓誅九族，廢慧嬪，恐怕會讓圣上蒙羞，皇室蒙羞?！?/br>
    太后忙道：“文質說得是，皇上，此事不宜大肆張揚?！?/br>
    若是誅慧嬪九族，難免會讓流言滿天飛。

    “便宜這對賤人了！”皇上深深吸了一口氣道，“傳旨，慧嬪誣陷皇后，被發現后自戕身亡，罪不可恕，著褫奪慧嬪封號，慧嬪父親教女無方降三級?！?/br>
    袁彬道：“皇上圣明?！?/br>
    “皇后受委屈了?！睂O太后繼續吩咐，“即刻解除了皇后的禁足?！?/br>
    皇上點頭道：“皇后受委屈了，是朕失察，朕會好好撫慰她?！?/br>
    清淺跪下道：“臣女替皇后謝過太后，謝過皇上，萬萬想不到慧嬪這么大膽子，敢誣陷皇后娘娘?！?/br>
    孫太后哼了一聲道：“區區一個慧嬪，哪里有這膽子誣陷皇后，徐振的口供里頭提及，是周貴妃的主意?！?/br>
    皇上正要宣周貴妃，只聽檀云姑姑稟道：“皇上，太后，保國夫人求見?！?/br>
    孫太后奇道：“早晨保國夫人已來請過安，怎又過來了?！?/br>
    皇上笑道：“必定是乳母瞧見朕來了，特特過來朕的，于公公你去接乳母進來說話?！?/br>
    瞧起來，皇上和保國夫人的感情很深，堪比袁彬和皇上。

    于公公笑意盈盈迎了保國夫人進來。

    清淺第一次仔細打量保國夫人，保國夫人五十余歲年紀，身材中等，面容十分慈祥，只是有兩道法令紋，破壞了這份慈祥。

    保國夫人行禮道：“妾身給皇上、太后請安?！?/br>
    從前雖然是乳母，但如今卻是圣上冊封的保國夫人，因此她并不自稱奴婢，而是自稱臣妾。

    人還未跪下去，皇上忙道：“保國夫人免禮?！?/br>
    清淺眉頭一蹙，皇上也太護著保國夫人了，先是讓大總管于公公去接，這時又免了她的禮。

    “謝皇上恩典?！北蛉宿D向孫太后行禮。

    孫太后面色微微有些不悅，她保持著端莊的儀態笑道：“既然皇上都免了你的禮，哀家這里也不必客套了。檀云，賜座?！?/br>
    保國夫人謝了座，袁彬和清淺方上前行禮。

    “文質，這便是你未過門的夫人吧，免禮?！北蛉诵Φ?，“我聽說過聞姑娘的大名，文質是個有福氣的人?！?/br>
    袁彬不卑不亢謝過保國夫人，寒暄了一句道：“夫人容顏依舊，似乎比上回見夫人，還要年輕了幾分?！?/br>
    保國夫人臉上有榮光，笑道：“皇上隔一陣子便派人給我送阿膠，鹿角補身子，我托皇上的福日日滋補著?！?/br>
    皇上忙問道：“朕著人送的天王補心丹，夫人可按時服用？”

    “皇上都發話了，妾身哪里敢不服用?！北蛉诵Φ?，“日日按時吃著，皇上這陣子身子如何？”

    說是母慈子孝，絲毫不為過，但眼前的并非母子，而是乳母和皇帝。

    第二百零五章 周貴妃求情

    案上博山爐里焚著檀香，煙霧寂寂，淡淡縈繞，太后神色淡定如在境外，眉宇間如爐里的輕煙一樣，飄渺若無。

    皇上和保國夫人母慈子孝了一陣后，保國夫人見太后扔在地上的奏折，不由得笑道：“方才在殿外，聽太后和皇上似乎發了好大的怒火，不知所為何事？”

    皇上的怒火再次被激起：“朕這幾日為此憂心得很，夫人不是外人，文質你說給夫人聽?！?/br>
    袁彬言簡意賅道：“慧嬪和太監穢/亂宮廷，慧嬪被周貴妃脅迫，用腹中胎兒誣陷皇后。太監等供認不諱，慧嬪已自盡身亡，皇上正想宣召周貴妃問個端倪?！?/br>
    保國夫人的臉上有驚訝：“不能吧，妾身瞧周貴妃那孩子，是個極善良的，是不是被慧嬪利用了？”

    皇上道：“稍后，朕會親自向貴妃問個清楚?！?/br>
    袁彬和清淺對視了一眼，橫插了一個保國夫人，今日要想給周貴妃定罪，不是容易的事。

    孫太后淡漠一笑，手中一顆一顆捻著佛珠，慢里斯條道：“有徐振的口供，于公公和錦衣衛許多人都聽得明明白白的?！?/br>
    保國夫人笑道：“妾身聽說，慧嬪臨死前的口供和徐振不同，為何單單以太監徐振的口供結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