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沒有明天，他就這么走了可以算是皆大歡喜，但她以后還得面對他啊，所以說，她還是得弄清楚他怎么想的。

    打開手機，點開跟霍凌的通信界面，唐秋悅很認真地琢磨該怎么問才合適。

    樓下，霍凌回到車上后示意鄭梁可以開車回去了。

    鄭梁從后視鏡中偷看霍凌的表情，自然什么都沒看出來，但他莫名感覺，霍先生現在心情似乎不錯。之前馮先生來找霍先生時他也在場，硬著頭皮聽了一些不太適合他聽到的對話，所以他對霍先生立即要求他開車來唐小姐家并非一頭霧水，只是他依然難以猜測霍先生上去后會做什么。

    他在樓下等了會兒才發覺唐小姐回家來了，不知出于什么心理的心虛，他整個人往方向盤下一躲，沒讓唐小姐發現自己。按照他的計時，霍先生和唐小姐談話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分鐘，這么快，霍先生就得到了滿意的答復下來了，那就說明事情特別順利？

    霍先生對唐小姐的不一般他作為助理當然清楚，所以說，在得知唐小姐喜歡自己后，一向強勢的霍先生是不是直接跟唐小姐說，我允許你做我的女人？

    鄭梁一個人在浮想聯翩，不過車開得很穩，大部分的注意力依然在路況上。

    霍凌沒往鄭梁那兒看上一眼，自然也就沒看到對方那怪異的神情，他滿腦子都是剛才唐秋悅解釋她的心情時那帶著緊張羞怯的神情。

    他對唐小姐的異樣好感早就有了，只是以往他并不覺得她待自己有多么特殊，要不是親口聽她承認了馮先生的話，他萬萬不會輕易相信的。

    此刻他帶著幾分惶恐，幾分興奮，幾分焦慮，如今的情境對他來說是完全陌生的，之前他只有在裝醉的情況下才敢跟唐小姐說他之前說的“愿意”是認真的，可事后她一點表示才沒有，他怎么敢再提什么？只能當做是自己喝醉了。即使現在，他的口袋里都裝著一小瓶紅酒，萬一今天不能得到一個令他滿意的答案，他只好再裝醉，免得以后再見面尷尬。

    現在想來，他以前是大錯特錯了。一次是就著馮先生的話話趕話說出來的，一次是“酒后”說的，唐小姐怎么可能當真？看到今天唐小姐那害羞為難卻還是想說出她真正想法的模樣，他瞬間就心軟了，不用她繼續說下去。

    作為男人，他當然應該承擔起“主動”的責任，既然已經明白了唐小姐的對他的感情，他就可以放心地“追求”而不怕讓她為難了，回去后他得再復習一下追求的手段和技巧。

    但還有一個問題是，唐小姐喜歡的是作為飛天老板、一身霸總范的自己，他必須小心謹慎，絕不能暴露。

    手機突然進來一條信息，霍凌點開一看是唐秋悅發來的，立即心頭一跳，仔細看她發來的每一個字。

    小唐：霍先生，剛才我太緊張了，像是做夢一樣。明天的見面，需要我做什么準備嗎？

    霍凌：什么都不用。

    看到唐秋悅的消息，霍凌再一次確認剛才自己的做法沒錯，及時離開免得唐小姐太緊張。

    小唐：好的。

    唐秋悅回完“好的”兩個字后就有些無力地癱倒在沙發上，在不挑明的情況下，還真的很難從霍凌這個惜字如金的人嘴里探聽到什么，他又不是馮貝貝，她就兩個字都能回一堆。

    她深吸口氣，決定不再為此而糾結。今后慢慢地總能知道今天霍凌是什么意思，她也總能找到辦法解決這個棘手的問題。

    唐向陽從自己房間開門出來，見唐秋悅躺在沙發上，他踟躕了會兒還是走過來問道：“表姐，霍先生沒什么事吧？”

    先前霍凌突然出現，敲門進來，只說找他表姐，他忙請霍凌進來，倒了茶水，他一向有點害怕霍凌，霍凌一說他可以回去做作業，他就趕緊回房了。好在表姐回來得快，不然他不知會坐立難安多久。

    唐秋悅坐直身體笑道：“沒什么事，別擔心?！?/br>
    唐向陽一向不會懷疑唐秋悅說的話，點點頭就真把這事拋到了腦后。

    第二天上午有些忙，除了起源公司的事，唐秋悅還要遠程指導自己那小公司的兩位新員工，至于是以自己，還是“朋友”的身份，就要看究竟是什么問題了。

    中午唐秋悅在公司吃了外賣，繼續工作了會兒，蘇若突然捧著一大束花走進來。

    “秋悅姐，你的花！”蘇若興奮地將花捧到唐秋悅跟前，“是誰??？追求者嗎？”

    唐秋悅剛通過網絡解決了一個問題，一時間腦子還沒轉過來，隨口說道：“不知道啊，我沒有什么追求者?！?/br>
    “秋悅姐，這有什么好瞞的呀，你看這還有張卡片呢！”蘇若把一張圖案精美的卡片塞到唐秋悅面前。

    唐秋悅接過卡片沒有立即打開看，而是先喝了口水。

    蘇若看到唐秋悅那慢悠悠的動作簡直要急死了，可偏偏那是送給唐秋悅的，她當然不可能搶著看，除非唐秋悅愿意給她看。

    卡片里頭是漂亮的花體字，英文，唐秋悅看一遍沒看明白，等腦子清醒些后再看了一遍，終于記起，這好像是一首英文詩的一小部分，而且，那似乎是一首贊頌愛情的英文詩。

    唐秋悅終于徹底清醒，腦子里忽然閃過一個畫面。

    窗明幾凈的辦公桌旁，西裝革履的男人，手中拿著她送的鋼筆，在帶著淡淡馨香的卡片上用一手俊逸的花體字流暢地寫下他所熟悉的英文詩的一部分，等墨水干了后，才闔上卡片。畫面順著他那白皙纖長的手上移，那是一張英俊到近乎虛假的幾無表情的臉。

    唐秋悅咽了下口水，緊張的。

    之前簽合同時她見過霍凌的筆跡，而這卡片的右下角落款處，那大開大合的“霍凌”二字，跟她印象中的一模一樣。

    在蘇若湊過來看之前，唐秋悅將卡片闔上，并在蘇若詢問那究竟是誰送來時說：“還真被你說中了，就放這兒吧，我晚點再處理?！?/br>
    蘇若見唐秋悅說完就低頭處理工作，似乎對這束花毫不在意，想來對方一定不怎么入得了秋悅姐的眼，她才會這么無動于衷。這么一想，她也就沒了興趣，應了一聲后回前臺去了。

    等蘇若一走，仗著辦公室沒其他人，唐秋悅立即將卡片再次打開。

    毫無疑問，霍凌的字寫得很好看，是她覺得可以裱起來的那種，如果不是首送給她的情詩的話，她會相當欣賞。

    唐秋悅一直覺得寫情詩是件很膩歪的事，跟霍凌的性格根本不搭，然而或許是因為換了種語言的緣故，即使知道這是某首著名英文情詩的一部分，這幾行字卻似乎多了霍凌賦予它們的冷淡氣質，像是他站在她面前單方面地宣布：我在追求你。

    唐秋悅長嘆一聲，她可算明白昨天霍凌究竟明白什么了。

    第69章 喜歡什么

    直到這時, 唐秋悅才將霍凌先前幾次的異樣當了真，她本以為霍凌那些表現總有原因，總歸不會是他真正的心聲, 但這會兒看來, 她之前根本就是大意了。

    她在其他的事上足夠果斷, 但這種時候，卻很無措。

    辦公室角落有個空置的花瓶, 唐秋悅拿著它去洗干凈，又灌了一些水。蘇若看到她的舉動, 立即說：“秋悅姐，這是要把花插起來嗎？我來就行了?！?/br>
    “沒關系, 我自己可以的?！碧魄飷傂α诵? 又欲蓋彌彰似的解釋了一句，“花挺好看的，總不好丟了?！?/br>
    蘇若沒想太多, 連連點頭道：“對啊, 插在花瓶里，可以好看好幾天呢?？粗恋幕?，聞著好聞的香氣, 工作起來都有干勁?！?/br>
    “對的，生活品質的提高都在小細節里?！碧魄飷傠S口應了一聲, 便回了自己辦公室。

    唐秋悅將花束解開，剪去多余的枝丫，又略作挑選, 不同的花插在不同的位置，最后退遠了些，欣賞自己的作品。她只學過三節課的插花，并且因為時間久遠，又不太感興趣，因此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不過基本的審美還在，成品的效果還不錯。

    順手拍了照留念，唐秋悅坐在自己的工位上盯著這些嬌艷盛開的花兒看了幾分鐘，終于回過神來，專注自己的工作。

    時間一晃就到了下班。唐秋悅故意將自己置身于工作的忙碌中以逃避不知該怎么辦的窘境，然而時間不會為任何人停留——即便是她，每一個同一天，對她來說的意義也是不同的——她收到了霍凌說半小時后到她公司樓下的信息，于是不得不直面此事，先回復了個好的，又給唐向陽發了個消息，讓他自己吃晚飯，不用等她。

    她很快收拾好東西，又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東西，期間跟吳雪兒無聊地閑扯了幾句，叮囑她在片場好好工作不要調皮，之后便收到了霍凌簡潔的信息——我在樓下。

    唐秋悅抓起包，鎮定地跟蘇若告了別，剛想走，就聽蘇若道：“等一下秋悅姐，我也走了，一起吧！”

    沒等唐秋悅考慮個借口出來，蘇若就已經拿著包站到她身邊了。

    于是，兩人一起進了電梯。

    蘇若說：“對了秋悅姐，我剛中了個霸王餐，是三到四人份的，我跟我朋友就兩人，吃不了就虧了，你來嗎？還可以帶上你表弟誒！我早就想見見他了，肯定是超可愛的小正太！”

    唐秋悅微笑道：“抱歉，我一會兒有約了?！?/br>
    蘇若的雙眼中立即閃爍著八卦的光芒：“這樣啊……那就沒辦法了?！彼膊粏?，但全身都透露出為了八卦不擇手段戰斗到底的信號。

    電梯到了一樓，唐秋悅和蘇若一起走了出去，兩人道別，蘇若走得很慢，唐秋悅倒也想走慢些，但她一眼看到了霍凌的車。

    明知道蘇若在看著，唐秋悅也只能硬著頭皮當不知道，走向霍凌的車，還沒等她走到，后座的車門就打開了，霍凌傾身過來開的，并對她點了點頭。

    唐秋悅下意識地擋在蘇若看過來的視線和霍凌之間，能擋一點是一點，隨后以最快的速度上了車。

    駕駛座上的自然還是鄭梁，唐秋悅上車后，霍凌就示意他開車。

    車子平緩地在下班晚高峰的車流中慢慢移動，在令人窒息的安靜之中，霍凌說：“唐小姐，今天忙嗎？”

    唐秋悅原本還有點走神，聽到霍凌的話回了神道：“還好，比較有挑戰性的工作讓人充滿了干勁?；粝壬?？最近銷售額還不錯吧？”

    從微博上的反饋來看，幾次廣告營銷的效果還是不錯的，不過是不是真能轉化成銷售額，那就說不好了。

    “令人振奮?！被袅枵f著突然翻出一個信封遞給唐秋悅，“多謝唐小姐盡心盡力?！?/br>
    唐秋悅沒有立即接，那不過是工作，她還真不好意思收他紅包。當然她也不是個會吃虧的人，等她的試用期結束，她會重新再跟戚華章談談待遇的問題，現在的她有底氣可以要求提高待遇。

    “那都是我應當做的，是我職責范圍內的工作，霍先生真的不用這樣?！碧魄飷偪蜌獾匦Φ?。

    “這是船票?！被袅枵f，“半個月后，飛天全體員工會有三天兩夜的夜明島度假旅行，希望唐小姐也能來，費用全包?！?/br>
    “我去的話，會不會不太合適？”唐秋悅遲疑道。

    霍凌回答得簡潔又認真：“不會?！?/br>
    正在開車的鄭梁很想加入勸一句，但又不好暴露自己正偷聽的事實，只能硬生生地憋住。

    唐秋悅只好接了信封道：“……那就多謝了?！?/br>
    她稍稍感受了下信封的厚度，幾乎可以肯定，里面的船票絕對不止一張，也就是說，她可以帶唐向陽和其他人，正好半個月后，唐向陽就放假了，完全可以出去好好放松。

    吃飯的店裝潢得很溫馨，霍凌沒讓鄭梁跟著一起，而是帶著唐秋悅要了個包廂。

    點完菜等菜上的時候，霍凌問道：“花還喜歡嗎？”

    “很好看?！?/br>
    霍凌頓了頓，有心想問問她是不是喜歡卡片上的詩，但又覺得不大合適，因此硬生生憋住不問。一般女孩子都喜歡花心思的禮物，如果花心思還昂貴就更好了，但唐小姐不是一般女孩，他擔心亂花錢反而弄巧成拙，所以帶她去買東西什么的絕對不能做。況且，他又不能讓她意識到他的真面目，因此另外的很多事都不能做了，比如為她精心烹飪一桌豐盛的美食以贏得她的胃。

    唐秋悅想了一路，逃避解決不了任何問題，她必須做點什么。

    趁著菜還沒有上來，唐秋悅問道：“霍先生，昨天的事我想了很久，可還是想問問，你……喜歡我什么？”

    問這樣的問題，唐秋悅并不會覺得害羞，她想的是，就如同那個段子說的，知道他喜歡她什么，她改還不行嗎？

    霍凌沒想到唐秋悅會問這樣的問題，真正的他慌張得不知該說什么好，各種答案從記憶里紛至沓來，“喜歡你的溫柔善良和獨立自主”“喜歡就是喜歡，哪有什么理由？”“喜歡你的一切”……

    但他卻只是用深邃的雙眼看了她許久，才終于說：“我拒絕回答?！?/br>
    唐秋悅：“……”她以為他至少會給個敷衍的答案，可沒想到他根本不走尋常路，居然還能直接拒絕？

    好在這時候服務員上菜了，成功將唐秋悅從被拒絕的懵逼中解救出來。

    接下來的用餐時間乏善可陳，霍凌偶爾會特意說一句某樣菜味道不錯，言下之意是唐秋悅一定要嘗嘗，她自然不會辜負他的好意，一頓飯下來，雖然有心事，倒也吃得不錯。

    “唐小姐，先前我一直沒跟你說過，其實我并非本國人?！痹谔魄飷偤人疀_淡嘴里的味道時，霍凌突然開了口。

    這事唐秋悅當然早知道了，她是看過他護照的人，然而這會兒考驗她演技的時候到了，她一怔之后詫異道：“可霍先生的樣子實在看不出來……是早些年跟父母移民海外了嗎？”

    “不是，幾百年前我的祖先們就移居海外，另立國家?！被袅枵f著，直接掏出護照給唐秋悅看他的國籍。

    唐秋悅裝模作樣地仔細看過，笑道：“原來是這樣?！?/br>
    霍凌道：“我想讓唐小姐更了解我一些?！?/br>
    唐秋悅想了想說：“那最初的那個問題……”

    霍凌站起身道：“我送唐小姐回家吧?！?/br>
    不想回答喜歡她什么，就直接無視了她的問題啊。

    唐秋悅沒再糾纏，她莫名多了個奇怪的想法——霍凌不回答，難道是害羞了？

    再看向恰好側臉對著自己的霍凌，他側面的輪廓更為清晰，薄薄的唇沒有絲毫彎曲成笑容的意思，挺直的脊背讓他成了斷崖的松柏，似是無堅不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