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帝紀事 完結+番外_分節閱讀_83
受了這么多年禮義廉恥的熏陶,孫柯雖然心中已經打定了主意,如果皇帝有這意思,他絕不會抗拒,但是到底還是做不出主動邀寵自薦枕席這種事來,到最后他能做的,也就是小心地探詢。 “朕乏了,愛卿下去吧?!本暗坶]上了眼睛,靠在椅背上,示意孫柯退下去。 他覺得很累,哪怕所有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還是覺得很累。 最近這段時日,他沒有再寵幸衛衍,除了必要的話之外,也不再和他多啰嗦,他這么冷淡衛衍,又不停地召人來下棋,并且示意高庸在衛衍面前,把孫舍人夸了又夸,主要是想逼得衛衍不安害怕嫉妒,反過來求他,以便他能徹底贏得這場僵持的勝利,可惜衛衍還沒著急,他自己倒要忍不住了。 猛然間,他發現衛衍已經在不知不覺中,占據了他太多的生活,太多的注意力,甚至可以輕易影響他的情緒。 對于一個君王而言,這很不好,非常不好。一個君王,迷戀臣子的身體不算什么,但是因為這種迷戀而喪失自己立場的話,就很危險了。而細觀他和衛衍的相處之道,很明顯他堅持的立場,通常都不能堅持到最后,經常會在衛衍面前莫名其妙敗下陣來。 就算他再喜歡自欺欺人,依然不得不承認,這種行為是很不妥當的,是為君者需要竭力避免的。 所以一開始只是想要讓衛衍不安妒忌的行為,后來卻發展成了想要讓他自己擺脫對衛衍身體不正常迷戀的嘗試。 可惜,愿望的美好和現實的殘酷,讓景帝再一次感覺到了無能為力。 孫舍人明明應該是個很好的移情對象,無論是外貌、脾氣、談吐、學識,都應該是他最偏愛的那種人,而衛衍從來就不是他欣賞的那類人,偏偏明明應該喜歡的人,每次想動手的時候,他總是提不起興致,而那個始終對他寵愛別人的行為,表現得十分無動于衷的人,卻讓他忍不住想要寵幸他一遍又一遍。 衛衍拒絕也罷,哭泣也罷,都不能讓他停下這種渴望。他仿佛中了一種沁入心骨的毒,一種找不到解藥的毒,唯有緊緊抱住衛衍,才能稍微緩解一下他心中的那些焦躁感覺。 景帝拿起茶盞,喝了一口,冷靜了一下情緒,將茶盞放到幾上,用手指敲擊著椅子的把手,把事情從頭到尾想了一遍。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他不該這么做,但是,他忍不住,所以他還是這么做了。 后來,衛衍因為這事,難受得不行,看著衛衍這個樣子,他的心里也各種不舒服起來,為了哄衛衍高興,讓他乖乖陪在他的身邊,不要這么不高興,很多時候,他其實是在有意無意地縱容衛衍。 因為他這么一路縱容下來,衛衍顯然知道自己正在被他寵愛著,在恃寵而驕了,篤定了他不會把他怎么樣,所以這次底氣很足,要和他硬熬到底,現在這個僵持的局面,很明顯就是他自己縱出來的。 景帝想到這里,除了苦笑,只能再一次苦笑。 算了算了,還是繼續寵幸衛衍,但是這一次該堅持的東西,他一定要堅持到底。景帝決定不與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欲望作對,繼續寵愛衛衍,在適度的范圍內可以哄哄他,讓他高興一下,但是在原則性的問題上,絕對不可以再縱容他。 這是景帝對歷時整整一個月的下棋事件的最后結論。繞了一大圈,浪費了一個月的時間,除了證明他對衛衍身體莫名的迷戀還不到厭倦的時刻,以及想要擺脫,最后還是無法擺脫的無能為力之外,似乎什么都沒有改變。 “陛下,這是今年剛上來的梅子?!睂O舍人退下去沒多久,高庸就捧了個盤子進來了。 盤子里裝的是內務府剛從賀鳴山上采摘送來的梅子,皇帝自己并不是很喜歡吃梅子,不過皇帝知道里面的那位很喜歡,早早就交代過他了。 梅子的產地在江南,平京城地處中部偏北之地,按理說不出產梅子。不過京郊的賀鳴山上,因地下有溫泉,比周圍的地方要暖和許多,植有許多江南才會有的果樹,故有了這梅子,吃起來味道與南邊的差不了多少,不過較江南之地的要稍微晚熟一點。 景帝抬眼往盤子里面瞧了瞧。今年的梅子很不錯,個個顏色紫紅發亮,飽滿欲滴。他隨手拈了一顆,放入嘴里,入口清冽,一口咬下去,酸甜之味頓時彌漫在唇舌之間,讓他不由得口中泛津起來。 “還不錯?!眹L了一顆后,他點了點頭,站起來,接過高庸手里的盤子,轉身往里面走去,走了一半,他突然想到什么,又回過頭來吩咐道,“劉婕妤有了身子,必然愛吃這酸甜之物,你去給劉婕妤處送去幾簍。然后留下一些,其他的按往年慣例賞下去?!?/br> 賀鳴山就這么大一點地方,就算滿山植滿果樹,也不夠皇宮里的這些人分的,內務府送來一批,自然是皇帝皇后太后三個地方各分一點?;实圻@里的往年慣例,是賞賜給得寵的宗室和重臣,太后和皇后那里則會賞賜給內外命婦。 劉婕妤現在懷有身孕,母憑子貴,太后和皇后分賞下去的時候,肯定不會缺了她,不過皇帝賞賜的意義又完全不一樣,這是后宮獨一無二的一份。 高庸以為皇帝未必真的那么看重劉婕妤,但是對她肚中的孩子,絕對是滿懷期待的。此時他聽到了皇帝的吩咐,連忙躬身應是。 景帝拿著盤子,推開了內殿的門。 因為內殿的幔帳全部拉起來了,整個內殿從龍榻到殿門口一覽無余,景帝站在門口,就看到了蒙著頭躺在榻上的那個人。 他放下了最外面的一重幔帳,僅僅是一層薄紗,讓殿內的光線稍微暗了一點,然后走過去,將手中的盤子擱在榻邊的幾上,伸手推了推衛衍: “起來走動走動,整天躺著不難受嗎?白天睡這么多,晚上又要睡不著了。怎么睡覺還像小孩子一樣要蒙著頭,不會覺得氣悶嗎?趕快起來,看看朕帶來了什么?” 他啰里啰嗦說了一大段話。 衛衍繼續躺著,仿佛沒聽見他的話,既不動,也不答話。 面對他這種油鹽不進的樣子,景帝實在拿他沒辦法,只能伸手去拉開薄被,他才拉開一個角,又被衛衍搶了回去,搶回去后,衛衍依然不理他,繼續蒙著腦袋睡覺。 “到底怎么了?難道是吃醋了?”見了眼前這幅光景,景帝約摸猜到了幾分衛衍不理他的原因,心情頓時大好起來。 他還以為衛衍真的會無動于衷到底,沒料到終于還是妒忌吃醋了,不錯不錯,非常不錯,雖然晚了一點,遲鈍了一點,還好沒讓他白費一番力氣。 “臣才沒有吃醋?!毙l衍迅速否認。 開玩笑,他只是覺得皇帝故意讓他聽的那些聲響很煩人,怎么可能是在吃醋,他又是在吃哪門子的醋? “還說沒有吃醋?看到朕對別人好點,你就開始和朕鬧脾氣,不是吃醋又是什么?”景帝笑吟吟地拉開被子,將人捉了出來,順手從盤子里拈了顆梅子,放到他嘴邊,“好了,不鬧了,朕以后只對你一個人好。來,嘗嘗看,這是內務府剛送來的新鮮梅子,朕知道你愛吃,今年保準讓你吃到厭?!?/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