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2節
呂知府立即有種不好的預感。 “忘記告訴這位大人了,”那人道,“我們是從東南來的?!?/br> 短暫的靜謐之后。 “鏘”地一聲,呂知府身邊的副將立即抽出利器,沒想到剛剛擺脫張家人,立即就要面對東南。 “還真是?!眳沃氐?。 副將見呂知府似是沒有了抵抗之意立即焦急地道:“大人上馬,我們護送大人回城?!?/br> 呂知府搖搖頭:“如果他們要我們死,知州向我們動手的時候,他們作壁上觀就好,何必大費周章地將我們救下?!?/br> 副將看向那些人,呂知府的話他聽了明白,可是……這些人是何意? 呂知府道:“而且我們城門緊閉,他們在這里出現,可見另有路途北上,不必非要經過沭陽城,他們來沭陽城下是另有打算?!?/br> 說完這些呂知府不禁搖頭嘆息:“為何就看中了沭陽城?” 沒有人能回答他的話。 呂知府接著道:“宋……宋成暄是否有話要你們帶給我?” 那人顯然對呂知府的稱呼有些不滿:“大人已到城下,你想知道自去迎接大人入城?!?/br> 說完那人不再耽擱,轉身走進了樹林之中。 那些人就走了,而且真是向北邊去了。 呂知府看著這些人的背影半晌才回過神來。 “快,回城!” 呂知府趕到城門之上,守城的將士臉上滿是慌張的神情,見到呂知府立即迎上來:“知府大人,那邊好像有人過來了?!?/br> 黑暗中,傳來馬蹄聲響。 城墻上的人努力照向城下,夜色中走來一人一騎。 呂知府想到東南那人說的話,難道來的人就是宋成暄?他只身前來,就不怕被他們合圍剿殺? 呂知府不禁攥起了手,手心中滿是冷汗。 明明該是宋成暄慌張才對,畢竟他們有一城的人,而宋成暄只有一個人。 “大人,怎么辦?”副將問過來。 呂知府吞咽一口,只覺得嗓子如同刀割般疼痛,他吩咐城上兵士:“向城外周圍放箭,以防他身后還埋伏著兵馬?!?/br> 一波箭矢從城墻上射出,城下的一人一騎沒有挪動分毫。 副將稟告道:“確定沒有別人?!?/br> 呂知府的目光落在宋成暄身上,半晌他終于道:“打開城門,放他進來?!?/br> 副將低聲道:“城中是否要做什么安排?!彼腥硕际且桓睉饝鹁ぞさ哪?,仿佛稍不留意整個城都會毀于一旦。 只是一個人而已,竟然所有人都怕成這樣,如果東南的人真的來攻城不出半日就會拿下沭陽。 城門大開。 宋成暄騎馬入城中,清脆的馬蹄聲響起,馬背上的人正襟危坐,身上的甲胄翻著寒光。 副將帶著人本要圍上去,馬背上的人一動,身上甲胄的鎖片輕輕撞擊,聽到眾人耳朵里如同擂鼓一般,將士們不約而同地倒退了幾步,誰也不敢再上前去。 戰馬繼續向前,走出城樓之后才停下來,宋成暄翻身下馬。 守城的將士們又是后退了兩步。 呂知府面色難看,沭陽離東南不遠,宋成暄的威名他們自然知曉,宋成暄到了東南之后,許多人自愿前去投軍,松江府開荒之后,許多民眾也紛紛前往松江府討生計,東南愈發繁華,他們都看在眼里,他還動過心思,想要去東南向宋夫人請教農事,可朝廷對東南的態度一直有所防備,他們自然也不敢與東南走動太近。 雖然人沒有動,究竟還是被影響,尤其是現在這樣的時候。 “去官衙吧!”宋成暄淡淡地道。 呂知府立即挺直脊背一起前行,他將宋成暄放入城中,只是要弄清楚眼前的情勢,絕非要投敵。 走進府衙,宋成暄上前展開輿圖。 “皇帝在順陽,張玉弛現在應該已經到了京城?!?/br> 宋成暄指過去。 京城上那滴蠟油仍在,就像一只牢籠,將京城死死地困在那里。 宋成暄的手指向韃靼:“這是張玉弛奪下的兩座城池,深入韃靼之中,需要大量兵馬把守,才能保證萬無一失,張玉弛離開北疆,必然增派人手前去,因為只有北疆穩固,他才能放心在京中行事?!?/br> 呂知府走上前兩步,這樣就能看得更仔細些。 宋成暄接著道:“這就是為什么韃靼要丟兩座城池給張玉弛?!?/br> 呂知府順著宋成暄的手指看過去。 “韃靼不用奪回城池,只要拿下宣府,這兩座城池就在韃靼的包圍之中,成為兩座空城,沒有糧草供給,兵力就會被消耗殆盡。 呂知府可知大周為何死守邊疆重鎮?” 聽到宋成暄問話,呂知府立即道:“因為重鎮城墻堅固,易守難攻?!?/br> 宋成暄面色淡然:“大周將士平日里cao練的都是如何守城,現在缺少糧草不能留在城中,將士們只能選擇突圍,可惜那兩座城池本就在韃靼,大周將士不熟悉周圍的環境,一旦出城必然會被韃靼合圍剿殺?!?/br> 呂知府心中一涼:“所以留在那兩處城池的兵馬已經拱手送給了韃靼?!?/br> 宋成暄接著道:“原本守在北疆的兵馬拆分成三路,一路隨張玉弛進京,一路被困韃靼,只有一路守在宣府等鎮,韃靼來犯這些兵馬是否能守住關卡?” 呂知府身上衣衫已經被汗濕透。 宋成暄轉過頭,黝黑如墨的眼睛落在呂知府身上:“韃靼沖破關卡入侵大周,到那時誰來阻攔韃靼?張玉弛還是王師?” 王師前往順德救駕,張玉弛狹皇子亂政。 等所有人反應過來時恐怕已經晚了。 呂知府渾身脫力,光京中就有百萬民眾,這不止是大周半壁江山,而是那么多條性命。 “宋大人北上是要去迎戰韃靼?”呂知府聲音沙啞,“您大軍從沭陽經過,是要我做出表率,沭陽兵不血刃,放您向北前行,后面的州府也會有人效仿,東南往北之路就會順暢許多?!?/br> 宋成暄站在那里并不說話,呂知府卻能感覺到那兩道目光壓迫的力量。 呂知府道:“為何是我?” “身為知府,自稱父母官,維護一方百姓,自然要有推斷大勢的能力,這一城的百姓和將士要何去何從全憑呂知府決斷?!?/br> 宋成暄說著轉過身:“明日一早若不開城門,我會下令攻城,午時之前拿下沭陽?!?/br> 呂知府抬起頭去看宋成暄,宋成暄的身影在燈火照射下如同籠了一層光暈,讓人不能直視。 等到那腳步聲漸漸遠去,呂知府才坐在椅子上。 “知府大人,”副將上前,“我們該怎么辦?” 呂知府看著窗外一直無聲。 遠方的天空漸漸亮起,呂知府這才起身滅了身邊的燈盞,他一路走向城門,登上城樓之后,看到不遠處飄蕩的旗幟。 旗幟上一個大大的“齊”字迎風招展。 宋成暄最終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這一瞬間竟然與他期盼的王師一般無二,也許冥冥之中注定要如此。 “打開城門,”呂知府開口吩咐,“迎東南軍隊入城?!?/br> 誰來挽救大周局面?也許就是宋成暄。 …… 京城。 宮中。 太后驚詫地看著張玉弛和張靜姝。 “你們真是瘋了,”太后不再像往常那般鎮定,“刺殺皇帝,扶立新君,你們想要做什么?” 張玉弛放下手中的茶碗:“大行皇帝的幼子尚小,十幾年后方能親政,紗簾之后還不是您主持大局,我這都是為了張家著想?!?/br> “那你也不該在這樣的時候,”太后道,“東南的宋成暄還沒有除掉……” “哼”,張玉弛冷冷地道,“皇帝除掉宋成暄之后,下一個就要對付我,大哥和三弟的下場都擺在那里,我怎么還會犯這樣的錯誤?!?/br> 事已至此,再說下去也沒了用處。 太后顫聲道:“可是現在皇帝沒有死?!?/br> “不礙事,”張玉弛十分有把握,“我帶了人入京,已經前往順德,在成王趕到之前就會找到皇帝?!?/br> 太后道:“萬一不成要怎么辦?你就沒想過?” “必須成功,”張玉弛笑著,“否則我們整個張家都要死,我想太后娘娘應該有法子,保我們張家能夠笑到最后?!?/br> 第七百九十三章 龍椅 已經是夏日,整個慈寧宮卻是一片寒意。 太后手腳冰涼,耳邊陣陣嗡鳴之聲,她半晌才緩過神。 “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你們都有了,”太后聲音發顫,“你們還想要什么?風光了這么多年足夠了。 我壓制你們,不想讓你們太張狂,對張家不是件好事,可你們卻不肯聽,一個個的都讓我失望,最終張玉慈和張玉琮都丟了性命,我以為你會引以為戒,沒想到你……” 太后顯得十分蒼老:“總有一天我保不住你們,到了這個地步我也沒有什么法子?!?/br> 張玉弛臉色微變,他已經猜到太后的態度,不過最終太后還是要低頭。 “那孩子不是皇帝的吧?”太后看向宮人懷中的嬰孩,“怎么會那么巧就有孩子降生?!?/br> 張玉弛面色不改:“在宮中出生的孩子都是皇上的,而且司禮監也有記檔,皇上曾寵幸那宮人?!?/br> 太后手指收攏:“簡王那一套你學的很快,如果你真的有簡王的本事,我也會想方設法助你一臂之力,可惜……張家做個外戚已經很勉強,哪有余力再求其他?!?/br> 張玉弛聽到這話,臉上一閃厭惡,他站起身:“太后娘娘也是張家人,難不成太后娘娘希望看著皇上懲辦了整個張氏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