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0節
李大太太說到這里微微一頓,目光渙散似是想起了那天的情形,半晌才道:“多虧有貴人正好路過,帶著護衛保下了我們一家,那貴人心善,不過十來歲的年紀卻想得十分周到,幫我們修好了馬車,送了我們盤纏?!?/br> 庾三小姐好奇:“那貴人是誰?” 李大太太垂下眼睛搖搖頭:“到現在我也不知道,再也沒能見過,父親母親曾問,貴人也不肯透露,如果沒有那貴人,我們一家還不知道會如何?!?/br> 庾三小姐也受了觸動,她總覺得這貴人對于李大太太十分重要:“這人心真善,定然會好人有好報?!?/br> 李大太太目光閃爍沒有接著庾三小姐的話說下去,只是道:“后來我就有些怕外出,長途跋涉都會有些惴惴不安?!?/br> “大太太放心,”庾三小姐道,“不會有什么事的,我們有那么多護衛在,尋常的山匪遠遠看到就會避開?!?/br> 說到這個,李大太太慈祥地望著庾三小姐:“聽說三小姐會些拳腳功夫?” 庾三小姐臉上一紅:“跟父兄學了些,都是皮毛?!?/br> 李大太太笑道:“女孩子會一些簡單的招式也很好,我年紀大了,否則也想學一些?!?/br> “若是大太太不嫌棄我來教您,”庾三小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不過我學的不好?!?/br> 李大太太拉起庾三小姐的手:“為何要嫌棄?我們又不從戎也不考武狀元,不過是要強身健體罷了?!?/br> 庾三小姐連連點頭,她這一路跟著李大太太去大同,感覺互相親近不少,李大太太每次看她的目光就像是飽含深意,讓她不禁覺得臉紅。 有種就要水到渠成的感覺,不過她心里清楚,這件事不可能李大太太一個人做主,對她來說路還長著。 庾三小姐正思量著,馬車突然停了下來,外面傳來管事的聲音:“大太太好像有人過來了?!?/br> 李大太太撩開簾子向外看去,迎面而來的人影讓她攥緊了帕子。 李長琰已經縱馬迎了上去。 “是高大人的家眷?!惫苁聜骰卦?。 山西學政高見松大人。 庾二太太聽到消息也從馬車上走下來,見到學政大人的家眷自然要去拜見。 李大太太與庾三小姐走在前面。 高家的車馬越來越近,終于在不遠處停下,一位梳著圓髻的婦人彎腰走出車廂。 “大太太,”高大太太顯然有些焦急,見到李大太太顧不得禮數立即開口,“我有話要與你說?!?/br> 高大太太眼睛通紅,陽光的照射下隱隱泛著血光。 見到高大太太這般模樣,李大太太心頓時一沉。 “都完了,”高大太太輕聲道,“所有一切全都完了,他們都知曉了,我們已經在劫難逃?!?/br> 李大太太面色頓時變得蒼白。 十幾年的基業毀于一旦。 “到底怎么了?”李長琰走過來道,“發生了什么事?” 高大太太只是死死地盯著李大太太,半晌她終于又道:“大太太,你幫幫忙吧,救救我家老爺?!?/br> 李大太太心中一震,不禁向后退了一步。 …… 高見松狼狽地奔逃著,他身上的斗篷早就在慌亂中被人扯下,他的面容暴露在所有人面前。 他的身份敗露,再逃下去好像也沒有了任何的意義。 逃出生天的希望越發的渺茫,軍心也開始動搖。 其實早在簡王被殺之時,許多人心中的信念就已經開始潰散,經歷了這次敗仗,終于有人承受不住…… “我有內情向朝廷稟告,求朝廷不要射殺我?!?/br> 高見松聽到自己身后傳來乞降的聲音。 “我知道高大人一直在與一個人互通書信,那人定然也是叛黨?!?/br> 第六百六十三章 軟肋 高見松轉頭看過去,有人調轉馬頭迎向那些追兵,邊跑邊大聲呼喊。 高見松看向身邊的隨從,隨從立即會意拉弓射箭一氣呵成,就要將那逃兵殺死。 眼見箭矢就要到那逃兵身后,有一個人驅馬上前,擲出手中的長槍將那箭矢擊落。 高見松見到這一幕,立即想起一個人,廣寧衛馬都督的長子馬崢。 他一直想要為簡王爺拉攏馬家。 北疆往東馬家名聲赫赫,如果馬都督能夠歸順,對他們掌控整個北方大有裨益,這些糧食之所以運到大同,也是要等待北方起了戰事,用糧食來換人心。 他明明算的很好,卻沒想到一切竟然翻天覆地。 不但沒能拿到糧食,還敗露了身份,而且前來抓捕他的竟然是馬家人,這是多大的笑話,老天竟然這樣與他為難。 在這樣的時刻,高見松竟然笑出聲。 “哈哈哈?!?/br> 算計了一輩子,籌謀多年,布了那么久的棋子,最終要廝殺的時候,卻發現棋盤上的局勢早就變了。 他真是可笑。 笑到后面,高見松臉上卻滿是淚痕,他始終不明白他到底錯在了哪里。 “高見松,朝廷待你不薄,你竟然做了叛黨,”馬崢帶人慢慢圍攏過來,“還不速速下馬,束手就擒?!?/br> 高見松抽出長劍,驅馬向前沖去,身邊的親隨急忙阻攔:“大人,您……” 高見松下定決心,如今已經沒人能夠阻攔他。 馬崢吩咐一聲:“捉活的?!?/br> 十幾騎兵馬正準備上前,誰知那高見松忽然勒馬,然后揮手將長劍置于自己的脖頸上。 “對不起了簡王爺,屬下無能……” 高見松手上用力,鮮血噴涌而出,他眼前浮現起妻子送來的書信,書信上沒有別的只有一句話:家中已安頓好,你放心。 想必她已經察覺了端倪。 她如此深明大義,他自然也明白一旦被人揭穿會是什么結果,求饒沒有任何用處,不如給自己一個體面的死法。 簡王爺。 北疆丟了大半,我也無顏見你。 高見松跌下馬去。 …… 徐清歡看著不遠處這一切,高見松對簡王忠心耿耿,要知道高氏也是大族,高見松如此抉擇就是將整個高氏送上了法場。 曾經在北疆赫赫有名的高見松,現在就死在她面前。 南北局勢從今日起與前世也全然不同了。 前世高見松為李煦奔忙,李煦身邊得力的人手,曾幾次為李煦去北疆衛所,為李煦尋找英才。 李長琰常??滟澑咭娝?,是大周“第一學政”,不光為北疆培養文官還兼顧武將,放眼整個大周無人能出其左右,即便東南的薛沉也做不到這些。 李大太太總是囑咐她對高家禮數周到,做了李煦的妻室不能整日里為自己著想,哪怕自己吃些苦,也要為李煦抓住人心,定要讓將士知曉,李煦愛才若渴,家中妻兒老小的性命不及一名良將。 李大太太想要李煦變成那種一心只為大業,不要被其他情愫羈絆的英豪,她對此雖然不贊成卻也時時與那些將領的妻室走動,不是為了逢迎李大太太,而是她能體會到那些女眷的不易。 高太太與她走動的也算頻繁,互相有幾分了解,高太太是很聰明的人,頗有些見識,平日里雖與眾人說笑,卻從來不提及政事,唯一流露出些擔憂,就是為了膝下的一雙兒女。 李煦謀劃的大業,說白了就是想要反了朝廷取而代之,萬一失敗所有人都是死路一條,高太太曾說過,想將一雙兒女托付出去,家中若有什么變故,也好為高家留下血脈。 想到這里徐清歡回過神來。 前世的立場與今生完全不同,既然知曉高見松是簡王黨,就要順著這樁事查下去,才有了能知曉所有真相。 “高太太在哪里?”徐清歡道,“高見松已死,想要弄清整樁事只能從高太太入手?!币苍S高太太為了救下自己的孩兒,愿意說出些內情。 宋成暄看向懷來衛:“高見松的妻室去了懷來衛?!?/br> 懷來衛,李大太太去的地方。 真巧。 他們正好都聚在這里。 徐清歡道:“可惜之前沒有猜到是高見松,若是早些下手說不定能發現更多線索?!?/br> “已經不少了,”宋成暄道,“那些糧食足夠賑濟東南,不但如此,我們還知曉簡王早有謀劃,即便他死之后,還有人能承繼他留下的基業?!?/br> 這一點是最重要的。 徐清歡緩緩點頭。 宋成暄接著道:“那些追隨高見松的人,知曉高見松在與誰書信來往,那個人的身份十分重要?!?/br> 宋成暄說到這里微微停頓:“李家形跡可疑……”他想到在最早在王允案時,徐清歡對李煦的態度明顯與旁人不同,后來李長琰與徐五老爺結交……他不小心打聽到清歡將李長琰攆出了侯府。 如果清歡沒有那般對待李長琰,或許徐家與李家現在已經關系匪淺。 “你一早就懷疑李家?” 聽到宋成暄的聲音,徐清歡搖搖頭:“開始我只覺得李煦一家城府太深?!闭f著她抬起頭看向宋成暄。 看到宋大人那繃緊的下頜,她下意識地道:“李煦很聰明但不及夫君磊落,查案自然要與信任的人攜手,所以我會處處防備李煦?!?/br> 徐清歡感覺那摟著她的手臂仿佛都軟和起來,前世沒有人知曉宋侯還有這樣的軟肋。 一陣冷風吹過,徐清歡又向宋成暄懷中靠了靠:“抓出了孔五爺,之后孔二奶奶出事,我就懷疑李家或許還有簡王黨,所以才會盯著李大太太,現在看來……李家的疑點越來越多?!?/br> 最可疑的還是李煦,畢竟前世高見松對李煦忠心耿耿,今生他們又知道高見松是簡王黨。 但是沒有證據在,她不可能將前世的經歷告訴宋成暄。 “宋大人,”馬崢催馬過來,“已經問清楚了,與高見松常常有書信往來的是李長琰?!?/br> 徐清歡并不覺得意外,不過卻隱隱感到哪里不太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