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節
徐清歡將手放在了宋成暄胸腹上,這條傷口從肋下一直延伸下來。 “殺簡王時留下的,”宋成暄道,“看到簡王想起了十四年前的事,一心想著早些解決了他?!?/br> 徐清歡點點頭,如果換了她也會是這樣:“還疼嗎?” 宋成暄坦然道:“疼?!?/br> 徐清歡輕手輕腳地將宋成暄的衣衫穿好:“要不然我留下來照顧你幾日?!?/br> 宋成暄道:“恐怕太夫人會牽掛你?!?/br> 那倒是,祖母一直舍不得她,不想她那么早嫁來宋家。 “不如我過去吧,”宋成暄拉住徐清歡的手,“因為查案又耽擱了好些日子,我住過去也好與侯爺商議我們成親的事宜?!?/br> 說完這話,宋成暄向窗口看去,目光凌厲如同一柄利刃。 永夜貼著墻角滑下來,最近公子的耳朵越來越厲害了,他聽到徐大小姐的話,剛想看看公子到底傷到了哪里,怎么會那么的嚴重,難不成是他的記憶有了偏差,他明明記得……沒有大礙啊。 誰知道眼睛剛湊過去就看到公子冰冷的目光,然后他就立即動身離開了那間屋子。 不過,也有可能是這位林御醫厲害,別人只是看到表面的傷,林御醫卻能看到日后的影響。 他應該去找林御醫問問,他每次傷的都很重,是不是該跟公子一起調養,畢竟再過幾個月就是公子的婚期,他這個最重要的貼身護衛總該更英武些。 不過公子方才說什么來著:疼? 公子不是向來嫌棄這個字,別提誰說出來,就算將這字表現在臉上,都會被公子看不起。 男人不能說疼。 永夜終于追上了林御醫,婉轉地提起自己在公子心中的地位和身上的傷口,林御醫仔細檢查了一番,留下一瓶藥粉。 “小哥的傷沒事,過幾天就結痂了,舊傷好了就更沒事了,哪里還會復發,小哥說笑了?!?/br> 林御醫說著搖搖頭:“宋將軍不惜性命一心為大周著想,小哥既然是宋將軍身邊的人,該學學宋將軍的英武才是?!?/br> 言下之意他好似太膽小了,可他這明明就是跟公子學的啊。 永夜捏著藥瓶,他忽然很思念張真人和徐世子,還有那蔫壞的齊德芳,他們什么時候能回來啊,如果他們在這里,就能聚在一起背地里說些閑話,戳穿公子的面皮。 …… 永夜離開之后,宋成暄微微皺起眉頭。 “怎么了?”徐清歡注意到這細微的變化。 宋成暄聲音低沉隱約夾著幾分頹喪:“腿有些軟?!?/br> 徐清歡道:“我扶著你去內室里躺一會兒?!?/br> 宋成暄走起路來是有些慢,不似平日里那般腳下生風了,徐清歡注意著他的步子,恐怕真的會有什么問題,看到他那兩條修長的腿,她立即又想起之前…… 她的目光還沒有挪開,兩個人已經走到了軟塌旁,宋成暄坐下來,緊接著她身體一輕也被帶到了他腿上。 他不是腿軟嗎? “只抱一會兒?!?/br> 徐清歡想要撐起的身子又軟了下來,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總覺得宋成暄可憐兮兮的。 可他到底哪里可憐?本來方才她準備看看他的傷勢就走了,可現在卻又到了他懷里,他該不會是在騙她吧? …… 李家。 李大太太聽著李煦說起簡王的案子。 李煦道:“如今簡王的人頭就掛在城墻之上?!?/br> 李大太太聽到這里,不禁垂下眼睛:“這也太殘忍了,人死了還要這樣折磨,”說著又看向李煦,“你有沒有去看?” 李煦點點頭:“朝廷要確認簡王的身份,我們都去瞧過了?!?/br> “他什么樣子?”李大太太抿了抿嘴唇。 李煦道:“母親還是別問了,聽到之后晚上要睡不著?!?/br> “不問了,”李大太太長長地嘆口氣,她仔細地看著李煦,“煦兒,你小時候被你父親帶去找郎中看病癥,你可知母親為何要追過去?” 李煦搖搖頭。 “母親不放心,”李大太太眼睛微紅,“自己的骨rou病成那般模樣,若是不陪著……就像心被放在火上烤一樣,后來你長大了離開家里,母親也是這樣的心情。 你要記住,父母都是為了兒女好,無怨無悔地為你著想?!?/br> 李煦道:“母親養育兒子,為兒子辛勞,兒子都記在心里?!?/br> 李大太太搖頭:“我撫育你雖然辛苦,卻不及你父親,日后你就知道了,”說著她搖搖手,“你出去吧,我今天精神不好,要歇一歇?!?/br> 李煦應了一聲慢慢退了出去,走到院子里,他向李大太太房中看了一眼,這兩日母親有些奇怪。 先是擔憂,如今整個人難掩傷心,到底是因為什么? 顯然母親有事瞞著他。 廚娘端了飯菜前來,見到李煦立即行禮。 李煦看過去,托盤上放著的都是菜蔬:“母親身子不好,燉些雞湯來?!?/br> 廚娘低聲道:“大太太吩咐了,這段日子不想吃葷腥,讓廚房都做素齋?!?/br> 李煦不再說話,廚娘行禮離開。 等廚娘走遠,李煦的目光慢慢變得深沉。 第六百二十章 新的希望 “九郎?!?/br> 李煦換上官服正準備去衙門,周玥正好走過來喊住了他。 李煦抬起頭,神態安然。 周玥松了口氣:“九郎,我有些事想要與你說?!碧崞疬@個周玥不禁有些緊張。 “是孔五的事?”李煦停在那里,衣袍隨風而動,仍是風姿出眾。 周玥點了點頭。 李煦道:“我們邊走邊說吧!” 周玥不知該如何開口,直到兩個人走出胡同,李煦先停住腳步:“你之前去找了順天府的黃清和?” “是正好在順天府門口遇見,”周玥想要解釋些什么,卻又不知該怎么說,半晌才接著道,“我沒有跟九郎說,是因為……” 李煦淡然地道:“你怕我是想要維護孔家嗎?” 周玥神情復雜:“孔二奶奶畢竟是你族姐,之前又幫襯你良多,我看你遲遲不肯查孔家,還以為你心中不忍?!?/br> 李煦微微瞇起眼睛看著天邊的云朵:“周玥,我們認識許久了,在你心中我李煦就是這樣的人?我沒有驚動孔家,是為了引出他身后的人,這樁案子孔五無足輕重,提前抓他入獄又能如何?” 周玥愧疚地低下頭。 “你在孔家宴席上借口離開,我就知道你必然會盯緊了孔五,”李煦道,“你沒有和我商量,想必心中有所疑慮,不過我相信你行事不會有偏頗,至于對我的懷疑,到了最后也會見分曉?!?/br> “九郎,”周玥抬起頭目光閃動,“是我多疑了,以后絕不會如此?!?/br> “不怪你,”李煦道,“每個人都有私心,知道孔五與那人有牽連時,我心中何嘗沒有猶豫,只不過想到他們作惡多端,躲在暗中行不軌之事,早該還世人以公道,那些情分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你我在軍中見過將士慘死,他們并非死于敵軍之手,而是被朝廷積弊牽累,還有那些無辜的百姓流離失所,人命如草芥,這才想要走上仕途這條路,既然早就想的透徹,知道自己要些什么,又怎么會為這些蒙蔽了眼睛?!?/br> 周玥聽到這些越來越覺得自己對不住李煦。 “遇見這樣的事對你我都是考驗?!?/br> 說完這些李煦看向周玥:“不用放在心上,人與人之間相處,本就不會一直平順,難免有些波折,志趣相投的人還是會走到一起?!?/br> 周玥知道李煦大度:“我知道了?!?/br> 李煦和周玥翻身上馬繼續向前馳去。 周玥想起來:“接下來我們要怎么辦?” 李煦道:“簡王拉攏孔家是想要在北疆布置人手,我想要去北疆查找簡王黨,為北疆除了后患,免得北疆像西北那樣突然作亂?!?/br> “那也要年后了吧?”周玥道。 李煦眼前浮現出母親的神情,不能回李氏族中過年也未必是壞事,也許母親今年也想留在京中。 思量至此,他握著韁繩的手微微收攏,有一種情緒在胸口翻滾,他的神態卻一如往昔,看不出什么端倪。 李煦沒有回到衙門,而是一路到了城門口。 他抬眼看過去,城墻上掛著兩顆披頭散發的頭顱,其中一顆是簡王。 “這簡王也真是厲害,”周玥道,“聽平叛的將士說,到了最后簡王還命叛軍,不必畏死,不要求饒?!?/br> 李煦自然知道,他本就是細心的人,對簡王伏誅之事問得清清楚楚,簡王說:不必畏死,不要求饒,人人皆敢拼死一戰必然有一日…… 再見青天嗎? 這就是他的臨終之言,是說與誰聽的?誰又是青天。 “九郎,”周玥想起來道,“孔五要挾沈從戎想要在東南謀得一官半職,現在孔五被抓,沈從戎那邊……” “不管是孔家還是庾家,要在東南謀得立足之地,都不可能了,”李煦覺得眼前的陽光十分刺眼,“已經有人捷足先登?!?/br> “誰?”周玥問出口就有些后悔,這不是明擺著的事。 自然是宋成暄。 “魏王?!崩铎阃鲁鰞蓚€字,聲音極低只有他自己能聽清楚。 也許宋成暄和徐清歡現在能騙過朝廷和皇帝,卻騙不過他,徐清歡不過用十四年前簡王的案子做遮掩,蓋住了那些顯現出來的線索。 宋成暄必然是魏王的子嗣,所以她看似下嫁給了不起眼的宋氏族中,其實嫁給了魏王,早晚有一日會名正言順地成為魏王妃。 魏王妃也算不了什么,等魏王登基成了新帝,她就是母儀天下的皇后娘娘。 這就是她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