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節
第五百零一章 下棋 徐清歡看著徐青安。 徐青安有些心虛地吞咽一口:“meimei,我說的不對嗎?” 徐清歡道:“然后呢?哥哥說將人抓到就能問出秘密,如果問不出來會怎么樣?” 徐青安一時語塞。 “沒有任何證據,我們方才說的都是猜測,朝中位高權重的人不止簡王一個,而且簡王爺是眾所周知的閑散宗室,你突然質疑簡王,又會有多少人相信?” 徐青安道:“我們可以審問慧凈、蘇紈這些人,總能發現蛛絲馬跡?!?/br> “蘇紈和慧凈早就被送進了大牢,刑部的大人們個個都想要立功,他們審問絕不會手軟,可是到現在卻一無所獲,哥哥去問又能問出什么? 哥哥這樣沖動,就不怕落入幕后之人的險境中嗎?萬一簡王是真的被冤枉的呢?” 徐青安和齊德芳仿佛被澆了一頭冷水,他們兩個人面面相覷。 張真人也捋著胡須道:“大小姐說的有道理,幕后之人一向小心,所有的事都是他吩咐別人去做,即便王允、蘇紈這些人被抓,也牽連不到他身上?!?/br> “那該怎么辦?”齊德芳道,“難道我們就不查了嗎?” 徐清歡道:“不管簡王是不是幕后之人,簡王顯然都不是那個不問朝政的閑散宗室,我現在好奇的是,簡王想要做什么?!?/br> “想要做什么?”徐青安道,“偷偷摸摸的定然不是好事?!?/br> 徐清歡道:“既然哥哥知道簡王做的不是好事,何不在那時候將他們抓個正著?!?/br> 合理的惹禍是少年英雄,不合理的惹禍是紈绔子弟,徐青安眼睛亮起來,不過meimei為何這樣指點他,從前不都是meimei直接吩咐他們去做嗎? 徐青安一臉疑問地看向徐清歡。 徐清歡明白徐青安的意思:“哥哥忘記了?我要出嫁了,這段日子要么去長輩家里做客,要么關在房里做針線,這些才是最重要的?!?/br> meimei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徐青安卻覺得有些不太舒坦,他轉頭瞪了張真人一眼,什么時候宋成暄比案子還重要了。 徐清歡站起身來:“千萬不要將事情辦砸了?!?/br> …… 已經入冬,好像隨時都會下一場雪似的。 徐清歡托著下巴向窗外看去,前世李煦說幕后之人沒有了任何線索,那時候簡王帶著宗室搬離京城,他做了宗正卿。 李煦是真的沒有查清楚,還是明知幕后之人的身份另有打算。 幕后之人真的是簡王嗎? 現在她不會隨便下結論,因為幕后之人真的很狡猾,一不小心就會讓他從手邊溜走,并且回報給她的定然是個大大的陷阱。 徐清歡稀里糊涂地想著,伸手就去拿桌子上的茶碗,就在她手剛要落下的時候,那茶碗被人端走了。 “涼了,換杯溫水再喝?!?/br> 徐清歡抬起頭,看到穿著一身官服的宋成暄,顯然他剛從衙門里回來,她就要站起身,宋成暄卻先一步走在了軟塌上,目光掃過桌子上的針線。 徐清歡正在做孝敬給宋家長輩的針線,繡娘已經勾了邊,繁瑣的花樣也都成形了,她只要將空白的地方填補起來,就算做完。 “我們下盤棋吧!” 看她趴在這里一臉疲憊的模樣,宋成暄看向桌案上的棋盤。 徐清歡果然精神一振,關在家里一天,她正覺得十分無趣。 銀桂端了棋盤上前,宋成暄摸了白子。 徐清歡落下黑棋,正要仔細與他對弈,就感覺到腳被捉住,她怕冷,所以腳上穿了粉色的軟底睡鞋,如今被他這樣一摸,只覺得又慌又羞。 他溫熱的掌心落在她的腳背上:“廖先生說的沒錯,從你的脈象上看,到了冬天最是難熬,屋子里燒的再熱,也免不了手腳冰涼,等將來去了東南應該會好一些?!?/br> 原來他是在印證廖神醫的話。 屋子里一時靜寂,宋成暄抬起頭看到了她緋紅的臉。 “你再不下,我就落子了?!彼劬ξ⒋?,似怒還嗔。 清脆的幾聲響動,黑棋已經落了八顆。 宋成暄心情本來十分平穩,他剛剛去問過廖神醫,進屋只是關切徐清歡的病情,現在看到她眼眸中閃爍的笑意,竟然心中有些炙燥,這段日子相處的多了,他好像越來越難以把控自己。 徐清歡隱約感覺到氣氛有些奇怪,再這樣下去恐怕兩個人又要做出親密舉動,真的這樣,讓銀桂她們笑話了不說,今天晚上又沒法說正事。 想到這里,徐清歡將腳縮回去,立即拿來薄被蓋住,咳嗽一聲開口道:“衙門里怎么樣,可說了如何處置慧凈?” 宋成暄道:“皇家血脈不能亂,本朝沒有前例,宗正寺四處找典籍,想要從先人那里找到依據,有人提出要滴血驗親,誰都知道這法子并不可靠?!?/br> 徐清歡聽到這里,現在宗正寺查驗安王這一套,假以時日也會用在宋成暄身上,她心中一動仿佛有個念頭從腦海中閃過,可她仔細去想的時候,又想不出究竟。 宋成暄接著道:“宗正寺在找從前的老宮人,希望從老宮人嘴中得到些消息,只不過當年的事知曉的人太少?!?/br> 徐清歡想起一樁事:“魏王爺有沒有提起過安王爺的事?” 宋成暄拿起一顆棋子:“安王爺對我父親頗多照顧,不過那時候我父親年紀尚小,還被養在宮中,想必對那一戰的情形知曉的也不多?!?/br> 這樣看來魏王爺和安王爺的事仿佛沒有任何的關聯,也許是她想的太多。 徐清歡重新將注意力轉到棋盤上,卻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被宋成暄攻陷了一小片,這人怎么能一邊與她說話,還能用棋子算計她。 …… 京城,沈家的小院子。 沈老爺早早就放下人去休息,獨自一個人在燈下看書。 這些年他習慣了自己侍奉自己,喜歡什么樣的茶,吃什么樣的點心,下人再貼心,最了解自己的人,永遠都是自己。 在宮中幾十年,他侍奉過太多的主子,這一點早就已經看透了,有時候還不如一個人清清靜靜地生活。 沈老爺這樣想著,拿起了一塊桂花糕,可還沒有吃進嘴里。 就聽到“嘭”地一聲,窗子打開了。 今晚沒有風,為何窗子會突然被打開,沈老爺起身走到窗前,剛要伸手關窗卻看到一個人影從眼前晃過。 第五百零二章 恩情 沈老爺因此怔愣了片刻,不過并沒有驚慌,他仔細地向外看了看,并不見任何人,大約只是他老眼昏花看錯了。 沈老爺伸手將窗子關好,到了他這樣的年紀,很難會被什么事嚇到。 見識過太多人的生生死死,早該心如止水,更何況他年事已高又有舊疾纏身,隨時都有可能結束這條殘命。 沈老爺重新走回桌子前,端起茶來喝。 茶水甘甜,今晚的氣氛也還算不錯,他應該可以安安穩穩地睡個覺。 雖然這樣想著,心中卻依舊泛起波瀾,這些日子他經常會想起安王爺,事情已經過去很多年了,安王爺一家早就化為煙塵,許多人都想不起來那位英俊、善良的大皇子,當年宮中的下人都愿意去大皇子身邊侍奉,就算不小心做錯了事,只要不是居心叵測、有意為之,都會被原諒。 沈老爺想到這里向手背上看去,他雖然已經老邁皮膚已經滿是褶皺,但手背上仍舊可以看到年輕時留下的疤痕。 恍惚又回到了那一年,宮里傳疫癥,到處都是人心惶惶。 太醫院恐怕疫情難以控制,將所有患病的宮人都關押在一起,他當時也因為身患小疾,也被送入其中。 太醫院的御醫們穿著白色罩衣來回穿梭,開始還肯給他們看診用藥,后來就趨于敷衍,疫癥本就不好治,只要能壓制住宮中疫情,讓貴人們安然無恙,太醫院就是大功一件,至于他們這些的生死,本就沒有人在意。 就像宮中那些樹木上的葉子,繁盛時不會有人贊賞,落敗時遭人厭棄,最終與那華麗的宮殿沒有任何的關系。 他不愿意就這樣死去,與那些生病的宮人一起抗爭想要逃走,遭到了守衛兵士的毆打,朝廷即將處決他們,大皇子卻出現在那院子之中,喝令太醫院治病救人,并為他們辯解,若非太醫院怠慢,他們也不會抗爭,太醫院豈能這般草菅人命。 大皇子穿著一身常服,沒有佩戴什么貴重的佩飾,看起來并不華貴,可那一刻他才隱約明白,人的身份和地位,并非能用那些俗物就能裝飾出來的,大皇子是天邊的明月,真正的身份貴重。 就因為大皇子,許多宮人才得以死里逃生,他們痊愈之后重新回宮中侍奉,悄悄地將大皇子的恩惠記在心中,他小心謹慎地辦差,期望有一日能有機會報答大皇子。 后來大皇子被封為安王去了松潘衛,宮人私底下悄悄議論安王回京之后就會被立為儲君,沒想到最終卻傳來噩耗。 沈老爺的手微微顫抖,他多方去打聽,安王爺連個全尸都沒留下,皇陵中埋葬的只是個頭骨,其他都是用稻草代替。 那么好的王爺,那么好的主子。 安王去了之后,他經常會夢見安王走進小院子里,救下他們的那一刻,只是安王爺的面容在夢中那么的清晰,夢醒之后,他只隱約記得安王爺安慰的目光,就那樣瞧著他。 “篤篤篤?!?/br> 窗戶上又傳來敲擊聲。 這次沈老爺覺得自己沒有聽錯,他站起身再次走到窗子前,將窗子打開。 黑暗中真的有個人影,他穿著長衫,負手而立。 沈老爺不禁愣在那里,可能是方才正在想安王爺,如今見到這影子,心中突然一緊,竟然說不出話來。 直到那人慢慢向前走去,仿佛要從這里離開,沈老爺才慌忙出門跟上前,可那人影走得很快,眼見就要融入黑暗的夜色中。 是誰? 眼前的情形竟然和他的夢境有幾分相似。 “安……”沈老爺情不自禁地喊了一聲,卻又一下子住了嘴,將后面的話硬生生地吞了下去。 幾乎立即地,沈老爺回過神來,不可能是安王爺,是有人故弄玄虛引他上當。 想通了這些沈老爺就要轉身走回屋子,黑暗中的人影卻慢慢地退了回來,然后露出一張讓沈老爺覺得陌生又熟悉的臉孔。 “內侍公公,看來您還沒有忘記安王爺啊?!?/br> 沈老爺仔細地端詳著來人,半晌才遲疑著道:“你是嚴中官?” “內侍公公好記性,”那人上前行禮,“不過出宮之后,我就改名了,如今叫衛娥?!?/br> 衛娥。 沈老爺聽得這話臉色一變:“你用的是……” “是啊,”衛娥笑道,“當年陳娥與宮人一起議論安王,被人打了一頓,內侍公公曾為她求情,雖然陳娥最終還是被打死了,我和她都記得內侍公公的好處,從宮中出來之后,我就從兩個人的名字中各取一個字,改名衛娥?!?/br> “嚴……”沈老爺不太適應地頓了頓,“衛娥,我們進去說話?!?/br> 衛娥跟著沈老爺走進屋子,當著嚴老爺的面,他脫掉外面的長衫,露出里面的衣裙,然后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頓時覺得自在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