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9節
嘉善長公主府一片混亂。 嘉善長公主駙馬氣喘吁吁地從前院跑過來,臉上滿是驚慌的神情,整個長公主府都是嘉善長公主支撐,如果嘉善長公主沒了,那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辦? 長公主身下有一男兩女,長女已經出嫁,長男、長媳和次女聞聲相繼趕來。 “長公主不讓人在身邊侍奉,讓我們都退下去,”丫鬟哭著向駙馬稟告,“我們也沒想過會發生這樣的事?!?/br> 駙馬顧不得聽這些,撩開簾子踏入內室。 嘉善長公主已經被人抬到了床上,緊緊閉著眼睛生死不知。 “這可怎么是好?!瘪€馬爺跌跌撞撞到了床邊哭起來,“公主,您這是怎么了?為何要如此???” 駙馬邊說邊用手去試探嘉善長公主的氣息,感覺到還有微弱的呼吸,立即吩咐下人:“郎中呢,快把郎中請來救人啊?!?/br> 駙馬說完拉住嘉善長公主的手又去呼喊:“長公主您可不能出事啊?!?/br> 成王妃走到院子里,就看到嘉善長公主的兒女雙雙來到,兩個孩子顧不得向成王妃行禮,就奔長公主屋中而去。 成王妃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心中一沉,嘉善長公主府出了事,長公主求到宗族里,請他們過來幫忙,沒想到她還沒與嘉善說上話,嘉善就尋了短見。 之前有小廝死在長公主新宅子的池塘中,查明案情的還是那位安義侯府大小姐,按理說如果是人禍,也該就此太平了,卻沒想到不但沒有平息,反而越鬧越厲害。 昨天嘉善長公主去榮平郡主府上參加宴席,突然之間在飯桌上大叫大笑,一口氣喝了一壺的桂花酒,看起來極為癲狂,折騰了好幾個時辰才算消停,宗室中傳得沸沸揚揚,說嘉善長公主中了厭勝之術,有人借著嘉善長公主修葺新宅的機會,在新宅中動了手腳。 嘉善長公主自從宴席中回來之后,就一直在昏睡,下午的時候突然醒來,命人去請成王妃,還說若是成王妃不來,她就要死了。 真的就這樣出了事,豈非一語成讖。 成王妃不禁嘆了口氣:“這也太大意了,怎么能留她一個人在屋子里?!闭f著也向屋子里走去。 “郎中來了,快讓開?!?/br> 郎中被管事拉著一路跑過來,所有人立即讓開了路。 郎中先在嘉善長公主口鼻上聽了一會兒,吩咐徒弟取來銀針,然后以針灸之術施救,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緊張地等待著消息。 成王妃捏著帕子坐在外間的椅子上看著這一切,屋子里幾個膽小的丫鬟低頭抹著眼淚,在此之前沒有人經過這樣的陣仗。 終于內室里傳來駙馬的叫喊:“公主,公主,您這是何苦呢?” 嘉善長公主的兒女立即圍上前去。 屋子里沒有傳出哭聲,成王妃松了口氣,嘉善八成是救回來了,她站起身來,不禁腳下一個踉蹌,這才發現自己腿腳都已經軟了。 郎中開了一副藥方,然后背著藥箱走出來向成王妃回話:“還要救的及時,長公主胸口尚憋著一口氣未散?!?/br> 成王妃道:“這么說,嘉善長公主已經無礙了?” 郎中搖了搖頭:“長公主只是自縊未死,至于其他的……” 成王妃明白了,嘉善長公主若是沒有病為何要自縊?郎中也只是能治眼下的病癥,其他的他也無能為力。 成王妃起身走向屋子。 在兒女的呼喚之下,嘉善長公主睜開了眼睛,只不過長公主始終不肯說話,只是不停地流淚。 “嘉善,”成王妃低聲道,“你好些了沒有?” 成王妃的出現讓嘉善長公主眼睛中閃過激動的神情,她張開嘴明顯是想要說話。 “別急,”成王妃低聲勸說,“有話慢慢說,我本就是來看你的?!?/br> 嘉善長公主看著成王妃:“是她回來了,她要找我索命?!?/br> 嘉善長公主的眼睛大大地睜著:“我將命給她,她就不會纏著我了,”說著她的手攥住了成王妃,“這么多年,我什么都沒說,我什么都不敢說,可她現在逼著我……要讓我……” 說到這里,嘉善長公主聲音一啞,立即變了聲音,直勾勾地看著成王妃背后:“別……別來,別來找我,我已經答應要死了,是他們……他們不讓我死,別來找我了,我還小啊,我什么都不知道?!?/br> 嘉善長公主掙扎起來,用手捂住了頭。 成王妃只覺得毛骨悚然,忍不住轉頭向背后看去,背后只有滿臉驚駭的下人,她還沒定下神,只覺得手臂被人抓?。骸俺赏蹂?,這些事你應該知道啊,她來找也該找你,而不是我,我那時候尚在襁褓之中,我能做些什么…… 當時的老成王在皇室宗親中,就頗有威信,遇見大事都是老成王出面,你們最了解實情,對……就是你們,成王妃你快說,你說她到底是怎么死的的? 是病死還是溺死?” 成王妃已經知道嘉善長公主說的是誰,她說的是靖郡王妃。 靖郡王隨先皇前往西北平亂,回京途中病故,先皇扶棺入京,那時候靖郡王妃才生產不久,聽說這樣的噩耗,生了一場大病,很快也撒手人寰。 成王妃望著嘉善長公主:“我看你真是瘋癲了,你說的是誰?什么病死還是溺死的……”說到這里她看向外面,“身為皇室,怎能這般懦弱,這世上本就沒有什么神神鬼鬼,我看是你府上有人作祟,既然我來了,就幫你查個清楚?!?/br> 成王妃說著站起身,吩咐管事mama:“將府中的下人名錄給我拿來,這兩日長公主受驚嚇的時候,都有誰在場,誰能進長公主的屋子,這些人全都帶來,我要一一審問?!?/br> 管事mama應了一聲, 成王妃看向嘉善長公主駙馬爺:“駙馬爺照顧好長公主,不要讓長公主再出差錯?!?/br> 嘉善長公主剛要走出屋子,嘉善長公主的長媳丁氏就慌張地過來道:“有誰看到大爺了嗎?大爺去哪里了?” 所有人面面相覷,方才大家只顧著長公主,誰也沒有注意其他事。 “聶嬤嬤呢?”丁氏臉色難看至極,聲音也開始發顫,大爺身邊侍奉的下人說,聶嬤嬤將大爺帶走了,可現在哪里都見不到這一老一少的蹤跡。 長公主府的下人四處去找,半個時辰后一無所獲。 長公主差點沒了,現在大爺又丟了,災禍仿佛籠罩了整個長公主府。 “要不要去……去……池塘里找一找?!敝澳切P就是在池塘里發現的。 “胡說什么,這里也不是新宅?!边@里雖然不是新宅,但也有一處小池塘。 丁氏腳一軟頓時摔倒在地。 第四百五十五章 原形畢露 丁氏這樣方寸大亂,也顧不得別的了,就是痛哭不止,管事mama上前來勸說。 “大太太您先別急,我們只是四處找找,或許……或許……只是聶嬤嬤……”管事mama說到這里無法繼續,再怎么說聶嬤嬤帶走大爺都應該知會一聲,而且府中四處找人弄出這樣的動靜,若是沒有事,聶嬤嬤早應該帶著大爺走了出來。 “我的哥兒……”丁氏看到夫君立即撲過去,“老爺,怎么辦?怎么辦???”她現在擔憂有人在池塘里找到暉哥。 丁氏說完向屋子里看去。 往常出了事都是長公主出面處置,可現在長公主也倒在床上,讓他們可怎么辦。 嘉善長公主是先皇封的公主,新帝登基之后,改稱為長公主,一切賞賜和俸祿比照長公主,所以這長公主府中,自然一切都要由長公主做主,長公主按照朝廷規制招來了駙馬爺,駙馬爺平日里對長官公主畢恭畢敬,從來不敢僭越,往常根本不會做主的駙馬爺,現在出了事自然不可能拿出什么主意。 現在長公主府的下人就像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駙馬爺則看著長公主發呆,屋子里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他也當沒有察覺。 成王妃見到這樣的情形,不禁皺眉,方才她還要查是誰在長公主府中故意作亂,現在……嘉善長公主的嫡長孫丟了,要去哪里找?那個聶嬤嬤又是什么人,她得一點點捋清楚。 成王妃剛要找人來問,床上的嘉善長公主終于忍不住坐起身來:“是聶嬤嬤,一定是她……她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出入我的屋子,趁著家中混亂又帶走了暉哥,快去讓人看看后門是不是鎖著,如果被打開了她就是帶著暉哥出了府?!?/br> 嘉善長公主一掃方才的頹態和癲狂,緊鑼密鼓地安排下去,混亂的長公主府稍稍有了些章法。 等到下人都退下去,成王妃皺著眉頭看嘉善長公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方才你那是故意捉弄我嗎?” 嘉善長公主的臉色一變。 成王妃道:“既然如此,我也不必留在這里,期望暉哥平安無事?!?/br> 成王妃轉身就要走,嘉善長公主見狀立即不管不顧地撲上前,緊緊地抓住了成王妃的手臂:“王妃,您聽我說,我是知道有人故意在裝神弄鬼,可我不敢查下去啊,我只能請王妃幫忙?!?/br> 成王妃皺眉。 嘉善長公主慘然一笑:“先皇封我為長公主,倒不如當年允許我收養族中子弟,或是招贅將承繼靖郡王的爵位,那樣的話我的日子還會過的舒坦些,說不得還能有些希望。 我雖然為公主,一切都比照公主的俸祿和賞賜,可單單‘比照’兩個字,就壓得我喘不過氣來?!?/br> 成王妃聽到這話冷冷地道:“先皇是因為靖郡王立下功勛才會給你這樣的賞賜,你不知感恩反而……” “被封為長公主是賞賜嗎?”嘉善長公主看向成王妃,“大家都是皇室,王妃不必這樣堵我的嘴。 被封公主都是為大周立過功,要么和親,要么遠嫁,我因父親被封公主還是大周頭一份,做了公主,日后的夫婿不能在朝為官。 那些真公主是先皇的骨血,即便夫君不能任職,先皇和太后也不會少了對她們的恩賞,朝廷上下也會對她畢恭畢敬,不敢隨意冒犯,我呢?還不如庶子庶女?!?/br> 嘉善長公主說著看向駙馬:“我只能找這樣個一無是處的軟骨頭回來,讓他們附在我身上,啃我的rou,喝我的血,理所當然,誰叫我是這樣的身份,從前有不少的傳言說,先皇之所以會封我公主,因為我本來就是先皇的骨rou,我母親與先皇有染?!?/br> 嘉善長公主笑一聲:“我還真希望這是真的,可惜啊……都是傳言罷了,你看看,我就是連私生都不如。 我和這個長公主府都到了這樣的地步,還能經受什么打擊?之前徐大小姐來了長公主府,幫我查明案情,一語點破其中玄機?!?/br> 嘉善長公主從枕邊拿起一串佛珠遞給成王妃:“這是慧凈在京中時給我的,慧凈說我這座長公主府必然會有劫難,徐大小姐說,慧凈并非有先知之能,他會這樣說是因為早有布置,現在慧凈身陷大牢之中,我府上又出了事,這是要將長公主府卷入其中。 我不敢去查真相,也不敢去問到底出了什么事,只能用這樣的法子向成王爺和王妃求助,請你們出手幫忙……誰知道暉哥會出事?!?/br> 成王妃已經沒有了方才的怒氣,整個人變得沉靜下來,嘉善長公主說的也是實情,這個長公主府徒有其表而已。 嘉善成親之后懷上身孕,就去求先皇,將她肚子里的孩子冠上“齊”姓,將來承繼靖郡王府。 先皇沒有答應,只說:“身為皇族的公主,更要遵循人倫禮數,既然下嫁駙馬,就要為駙馬家中開枝散葉,不得再有這樣的心思?!?/br> 尋常人家招贅尚能如此,身為皇族竟比尋常百姓還有艱難。 想到這里,成王妃道:“你與慧凈可有勾連?” “沒有,”嘉善長公主抬起頭,“我只是聽過他講佛法,后來他離開京城,我送了一份供奉,再也沒有其他?!?/br> “那你擔憂些什么,”成王妃皺眉,“朝廷不會妄加罪名給你?!?/br> 嘉善長公主臉上露出復雜的神情:“王妃是想要安撫我,還是真的這樣想,難道您聽說這些日子長公主府發生的事,心中就沒有思量嗎?那些人都在說什么,您不清楚?” 沒等成王妃說話。 嘉善長公主道:“那慧凈是從烏斯藏而來,當年我父親隨先皇平定西北……現在慧凈又提起我母親的死因,一切都意有所指,長公主府與這些牽連上,真的不會有事嗎?皇室宗親都知道,我母親并非病死,而是溺死在池塘中,當年還有多少秘密沒有被翻出來,真的露在大家眼前,會是什么結果?” 成王妃無法回答。 這時管事mama匆匆來稟告:“后門開著,聶嬤嬤將暉哥帶出府了?!?/br> 嘉善長公主面色蒼白如紙:“快……去衙門……” 上衙門報案,封鎖城門,再挨家挨戶尋找暉哥,可京城這樣大,要去哪里找? 嘉善長公主心中如同揣著一塊冷冰,讓她忍不住瑟瑟發抖。 “長公主,”門上的管事來道,“有人送信來,讓長公主去新宅,會不會是綁匪……要……要銀子?!?/br> 綁匪要銀子不會這樣光明正大,不過……嘉善長公主知道,暉哥一定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