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節
徐清歡接著道:“與我祖母一樣,我小時候體弱多病,祖母誰也不肯信,一直將我養在身邊,親手照料了好幾年,我母親說,我那時候哭個不停,祖母就整日抱著我,哄著我,生怕出半點的差錯,也終于讓我的身子漸漸好起來,”說著她看向宋成暄,“宋老太太雖然不曾從小照顧宋大人,不過那份心思都是相同的?!?/br> 周圍沒有旁人在,宋成暄也就沒有避諱:“我來到宋家時,宋大老爺、大太太全都死了,當年宋大老爺夫妻與宋老太太有了爭執離開家中,再也沒有與宋家聯系,后來因為經商得罪了幾個兇徒,大老爺擔心會遭兇徒毒手,寫信回宋家求助。 雖說宋老太太已與長子一家斷絕來往多年,可性命攸關,老太太還是帶著人前去接應長子,誰知道去晚了一步,長子和長媳慘死,只剩下長孫,也就是我,宋成暄?!?/br> 徐清歡知道,這就是宋家庇護宋成暄的經過,為此宋家付出了長房所有的性命,沒有一件事是容易做到的,救下一條命,有時候就等于要搭上全家所有人的性命,這樣宋成暄才能在那場冤案中活下來。 與宋家長房相比,安義侯府只能汗顏。 宋老太太定然知曉這一切過往,卻還能這樣待她,這般胸襟也是尋常人不能及的。 徐清歡想及這里低聲道:“將來我定然會好好孝順老太太,”然后看向宋成暄,“也會仔細照顧宋大人?!?/br> 他早年就帶人在外闖蕩,早會料理自己的事,即便身邊有永夜,他也從不讓人近身侍奉,自然不會因為有人說要照顧他,他心里就會覺得舒坦。 不過也不能因此讓她受挫。 宋成暄看向徐清歡:“我問過崔顥了,他愿意留在東南,軍師會幫忙周旋,將他從燕山衛轉來東南衛所。 鄭家與徐家有親,你對他又有恩惠,他比尋常人都要可靠些?!?/br> 徐清歡道:“那就勞煩宋大人了?!?/br> 他這是早就為她仔細思量過了,她遠嫁泉州,身邊不能沒有得力的人。 宋成暄轉頭與徐清歡對視:“你與我不必說這些?!?/br> 光天化日之下,宋大人行事還是很正常的,不過那黑黢黢的目光盯她一下,還是讓她有些心慌。 他的目光落在她腰間:“打了個絡子?” 徐清歡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落在了那塊墨玉上,然后她點了點頭。 “這絡子叫什么名字?” “沒名字,是我自己想出來的?!彼緛硐胍騻€方勝紋的,后來又覺得太難了,換成攢心梅花絡,要不是看在這是他的玉佩,她就讓銀桂打一條拴在上面。 宋成暄仔細地端詳,那絡子遠遠看去像是方勝被咬了兩口,梅花多了個角,也只有她才能這樣大大方方地掛著,成親時用的中衣和被褥都是要新娘子自己親手縫制,現在看來恐怕很難拿得到了,他要提前準備下去。 “中衣還是要做的?!?/br> 宋成暄的聲音傳來。 徐清歡自然知道他說的是什么,登時紅了臉:“我就是不做?!?/br> “那便不穿了吧!” 那男人臉不紅心不跳地從她身邊走過,仿佛只是說了一句再尋常不過的話。 …… 徐清歡回到徐家,遇見滿載而歸的張真人。 常州府抓到了那些居心叵測的僧人之后,張真人也趁機向城中的假道士下手,不但懲戒了那些人,而且還收獲頗豐。 眼見就要離開常州,張真人十分高興,常州已經被他將荒草拔了一遍,沿途他還可以接著為民除害。 不知道張真人和徐青安用了什么手段,哄的齊德芳與他們同行。 徐清歡看著一無所知的齊德芳不禁暗自搖了搖頭,張真人是無利不起早,定然是有用得著齊德芳的地方,否則不會如此殷勤,至于哥哥那更不用說,做這些事向來都是不遺余力,順陽郡王世子爺落在他們手中,就像羊入虎口。 第二天徐家的馬車就要從江陰出發,一路回京。 “這么早就要走?!?/br> 徐清歡剛準備登車,身后傳來七夫人的聲音。 七夫人一臉笑容迎過來:“徐大小姐就要走了,我這心里還真舍不得,要不是白龍王的事,常州的海商都要配合朝廷查案,我必然要將你送回徐家去?!?/br> 江家、王家最近都忙作一團,海上不太平,海商備受打擊,再加上有人里通外敵,海商就要跟著朝廷仔細查驗,免得留下禍患。 徐清歡笑道:“七夫人再來京中定要知會我,我帶著夫人四處走動走動?!?/br> 七夫人微笑:“只怕用不著我去京中,徐大小姐就要嫁來東南了?!?/br> 徐清歡的臉一紅。 七夫人道:“宋大人年紀不小了,宋家定然著急,只怕徐家留不了大小姐幾年?!?/br> 兩個人拉著手說了會兒話,七夫人將徐清歡送上馬車。 “一路小心著點,”七夫人道,“這段日子常州來來往往不少人,不要以為案子查明了,就放松警惕,你可是站在風口浪尖上?!?/br> 第四百零五章 侍奉 徐清歡告別七夫人,徐家的馬車向城外馳去。 徐大小姐雖然天剛亮就開始動身,卻依舊有許多人前來相送,尤其是常州府的海商,一路跟隨徐家馬車出城,也算表示一下對徐大小姐的感激之情。 王玉臣騎在馬上,目光始終落在馬車中,馬車簾子微微晃動,他整個人差點就要從馬背上跳下來,幾步走上前去。 這幾日韓勛大人用一堆文書將他綁在衙門里,讓他不能挪動半步,他也是不日不夜地去做,才算將手中活計完成,可惜來到徐家的時候,徐大小姐已經動身了。 難不成是老天故意這樣安排,無論他怎么努力都總會遲一步。 “二爺,送到這里也就差不多了,”王家管事低聲道,“再往前走,就太顯眼了?!?/br> 王玉臣看向不遠處:“到前面我們就走?!?/br> 這話已經說了兩次,王家管事不禁嘆了一口氣,二爺今年受的挫折比往年都要多一些,家中出了那種事,又偏偏喜歡上了徐大小姐。 “王二爺,”王玉臣正要繼續前行,衙差跟上前道,“韓大人請您回去一趟?!?/br> 王玉臣皺起眉頭,卻又無可奈何,只得勒住了馬,目光跟隨著那馬車前行,仿佛整顆心也隨著一起離開了。 下一次要什么時候才能見面。 王玉臣吞咽一口,嗓子火辣辣的疼。 不遠處的韓勛看到王玉臣停下頓時松了口氣,這個王玉臣也不是個省油的燈,天知道他是花了多少精神才能將王玉臣絆在衙門里,免得讓他出來搗亂,惹得公子心中不痛快,大量的文書和對王家的懷疑都丟給王玉臣,他覺得王玉臣想要都弄清楚至少要花費一個月的功夫,沒想到這小子動作如此之快。 王玉臣這樣的人經商是好手,做文書工作也是手到擒來,目光犀利,做事又有條理,真是一個人才,若是能留在泉州也是很不錯的,就是太有膽色了,明知道公子已經與徐大小姐議親,還敢惦念著…… 唉,韓勛覺得自己就是個cao心過度的老母雞,頭發都白了幾根,希望公子快點將女主子娶進門,否則就女主子那般聰慧的女子,不知多少人都等著搶,公子若是不小心馬失前蹄,那可就要落得悲慘的下場。 …… 站在不遠處亭子里的宋成暄,目光落在王玉臣身上,他微微瞇起了眼睛。 薛沉道:“公子,您是不是還要送徐大小姐走一段?!?/br> 宋成暄接過趙統遞過來的韁繩:“天黑之前我就回來,軍師也早些與朝廷對接文書,我們也能盡快動身前往京城?!?/br> 目送宋成暄離開,薛沉嘆了一口氣,不過很快臉上又露出些許笑容,也許安義侯府還不能完全讓他放心,但是難得公子現在像個尋常的青年,也會有思慕之情,雖說做大事的人不該被感情牽絆,但能夠舍棄一切的人,仔細想起來豈非也很可怕。 …… 徐清歡似是有感應似的,輕輕地撩開了車簾,果然看到幾騎人向這邊而來,最前面的人自然就是宋大人。 她不禁有些感動,他這是因為擔憂她才會一直到了這里。 徐清歡吩咐人停下馬車,只是等了片刻,他就在馬車前勒住了馬。 宋大人跨坐在馬上,淡淡地吩咐:“走吧,天黑之前我還要回來?!?/br> 簡單的吩咐,然后跟著馬車一起前行,讓徐清歡想起前世她離京時的情景,讓她有種恍然,總覺得前世的宋大人也許讓人跟在馬車后,也不是為了監視她。 她已經是一個將死之人,還能掀起多大的風浪。 那他是因為什么呢? 徐清歡再次掀開車簾,目光落在那男人的臉上。 男人目光清冷,不怒自威,如今緩緩驅馬前行,就連身邊的張真人和永夜也不敢上前與他隨意攀談。 除了他們兩個人親近的時候,他看起來和前世沒什么不同。 所以光憑一雙眼睛,她自然無法揣摩前世宋侯的心思。 黃昏時,宋成暄才帶人離開,當著所有人的面,宋成暄沒有半分逾矩,儼然就是那待人冷漠,不講半點情面的宋侯,顯然在人前他還是很在意他這公子、宋大人的皮囊。 宋成暄吩咐永夜和張真人:“正是朝廷收漕糧之時,路上必會遇見流民,你們護著大小姐,每日最好在驛站中歇息?!?/br> “公子放心吧,”張真人道,“公子沒有朝廷明令,不能離開常州,還是早些回去,我們在京中等著公子?!?/br> 宋成暄點點頭,不再說話,調轉了方向離去。 宋成暄交代事情的時候,十分的嚴肅,縱馬前行時也沒有再多看她一眼,她隱約有一絲失落似的。 不知不覺中她的心好像也被這男人帶偏了。 離京城越來越近,她也歸心似箭,盼望著早些回到家中,膩在祖母和母親身邊。 路上只要閑下來,張真人就會幫順陽郡王世子爺回憶他曾見過的假喬姝到底有什么不同。 “就是身材高大些?!?/br> “難不成是個男子?” “不是,不是,”齊德芳十分肯定,“一舉一動都不像個男子?!?/br> 徐青安眼睛一轉:“難道……是哪家的女眷出墻,所以讓你二叔引來了殺身之禍?你仔細想想,說不得京中達官顯貴家中,有那般身形的女眷?!?/br> 齊德芳仔細思量,最終放棄道:“我真的想不出,來往我家的女眷,仿佛都不是那個模樣?!?/br> “再說達官顯貴家的女眷,為何要冒險喬裝打扮來見那掌柜呢?” 一個清脆的聲音響起。 “除非那人覺得打扮之后,不會有人認出他,卻沒想到卻漏算了你二叔?!?/br> 這也許就是最好的解釋。 最讓她好奇的事,齊德芳的二叔是怎么通過假喬姝,斷定與蘇紈勾結的就是皇室宗親,而且這位宗親他們順陽郡王府惹不得。 馬車繼續向前走著,眼見路程已經過半。 “大小姐,外面來人了,說是華陽長公主派來的,要護送大小姐上京?!崩资甯糁熥臃A告。 徐清歡略有些驚訝,華陽長公主怎么會派人前來。 馬車停下,徐清歡剛要下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