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5節
“你說錯什么話了?”鄭大老爺半晌才木然地開口。 鄭大太太滿心慌亂,沒有注意鄭大老爺的異樣只是道:“我……我不知道徐大小姐在宋家做客,也不知道宋老太太有提親的打算,就說了一些安義侯不好的話……” 鄭大太太斷斷續續地將發生在宋家的事說了一遍。 鄭大老爺面色愈發的陰沉。 鄭大太太抽噎著道:“我只要想想志哥被打了板子就心疼的很,志哥哪里受過這樣的苦,他可是被我們護在手心里長大的,從小到大,老爺沒打過他一下,第一次受這樣的傷……我心里就像被剜了一塊rou,他們怎么能下得去手,若是志哥真的出了事,妾身要怎么活……志哥可是鄭家的嫡子,老爺的長子,也是鄭家長房唯一的子嗣啊……” “他不是長子?!?/br> 鄭大太太正說著,忽然聽到一聲怒叱,她后面的話頓時吞進了嗓子里,怔怔地看著鄭大老爺。 “我的長子是謙哥,你忘了嗎?家譜上寫的清清楚楚,志哥是嫡子,但不是長子,我是有錯,不該抬姨娘生庶子,但孩子沒有錯,不應該因為這個就奪了他的名分?!?/br> 鄭大太太不明白,在這種時候老爺為何會計較這些,她不過就是一時口誤罷了。 鄭大老爺顯然怒氣未消:“你去宋家送禮,為何要在宋老太太面前嚼舌根,如今讓人握住把柄,還有什么臉面再去托人求情?!?/br> 鄭大太太徹底驚住了,這么多年老爺從來沒用這般口氣與她說話,她想要再辯解,鄭大老爺仿佛不想要看到她似的,拂袖離開了屋子。 管事mama在鄭大老爺走了之后匆匆進門。 “他可能懷疑了……”鄭大太太輕聲道,聲音仿佛只有她和管事mama能聽到,“去查查老爺今天都去了哪里,與什么人見了面,我要都知道……” …… 順陽郡王是太祖一脈,祖上曾建藩于順陽,而后大周對宗室要求嚴苛,有不少宗親獲罪丟了藩地,順陽郡王一脈也在其中,所以如今他們只是空有順陽郡王的封號,而無治理順陽的實權。 先皇時,因怕宗室再作亂,曾將一些宗室挪出久居之地,順陽郡王被遷移到常州,對常州算是有幾分的了解。 皇上在這個關頭將順陽郡王遣來,顯然是因為皇帝因為蘇紈,不肯輕易相信任何人,除了安排刑部、大理寺的官員前來做耳目,順陽郡王這樣一個沒有利害關系的宗室,也是收拾殘局的最佳人選。 可這樣一個皇室宗親,又怎么會卷入崔顥的命案之中,這是讓徐清歡最在意的地方,崔顥就算心中有憤恨也該針對鄭家和閆家,卻為何偏偏殺了順陽郡王。 徐清歡思量著走到大帳外,聽到里面傳來父親的笑聲:“算一算我與郡王爺很久未見了?!?/br> 然后是個中年人的聲音道:“上次入宮是三年前,我與侯爺匆匆打了個照面,當時侯爺有要務在身,我們也沒得機會說話,今年早些時候聽說侯爺參倒了張玉琮,心中十分敬佩,本想著等侯爺回京之后,再與侯爺敘舊,沒想到得了這份差事?!?/br> 敘舊之后,順陽郡王就與安義侯問起蘇紈案。 徐清歡走開了些,低聲與雷叔說話:“只是順陽郡王一個人來到了常州嗎?”前世崔顥殺的是順陽郡王一家。 雷叔道:“聽說郡王妃和世子爺也跟著來了,從前郡王府在常州有宅院,他們就在那里落腳?!?/br> 這就奇怪了,既然是奉命辦事,為何要帶著家眷前來,而且這時候常州還有戰事,順陽郡王顯然還有其他意圖,徐清歡思量著又走回大帳,只聽里面的順陽郡王又道:“還有一件事想要問問侯爺,常州是否還有蘇紈同黨?” 安義侯沉吟片刻道:“我在前面帶兵,對此案知曉的并不多,不過若是有同黨應該都被押入大牢,就算有漏網之魚刑部、大理寺官員已到,應該很快就能查明?!?/br> 順陽郡王道:“常州遭此大難,朝廷也付出很大代價,我只是怕還有紕漏,”說著嘆了口氣,“若是侯爺還有什么線索,還盼告知,我也希望能盡綿薄之力?!?/br> 順陽郡王起身告辭,剛剛走出大帳之外,就看到一個少女站在那里,少女蹲身向他行禮:“見過郡王爺?!?/br> 順陽郡王立即想到路上聽說的一個名字:徐清歡。 安義侯長女。 順陽郡王正思量著要如何與這位徐大小姐說話,抬起眼睛就看到一個滿身是血的人向這邊匆忙趕過來。 那是他身邊的護衛。 第三百三十三章 不必費心 郡王府護衛被人帶上前,順陽郡王立即抬步迎了過去。 “郡王爺,”護衛想要說話,卻看到順陽郡王微微皺起眉頭,立即知道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路上遇見了暴徒,那些人該是將我們當成了避禍的富商?!?/br> “死傷多少人?”順陽郡王問過去。 護衛道:“死了一個?!?/br> 順陽郡王似是松了口氣。 “郡王爺,”徐清歡上前道,“常州戰事,有不少暴徒趁機作亂,衙門一直在緝捕這些人,不知郡王府的護衛有沒有將那些人抓到?!?/br> 聽到徐清歡這樣說,順陽郡王神情一僵,他竟然忘記了這件事,不過很快恢復如??聪蜃o衛:“那些人抓到了沒有?” 護衛抿了抿嘴唇:“我們突然被襲,等發現的時候那些人已經逃脫了?!?/br> 順陽郡王皺起眉頭:“看來此事還要告知衙門,讓衙差尋找那些人的蹤跡,防備那些人再次行兇作亂?!?/br> 順陽郡王說完就向衛所外走去,徐清歡立即行禮相送。 “父親?!?/br> 清朗的聲音過后,一個十八九歲的青年走過來,他穿著得體,手握長劍,面容俊朗,身上隱隱透著一股的貴氣。 那是順陽郡王世子爺,世子爺長袍上有些殷紅的血跡,仿佛剛剛與人有過一番打斗。 “母親讓我向父親稟告,家中一切安好,那兇徒也被我帶人圍住誅殺了?!?/br> 聽到這話,順陽郡王皺起的眉頭松開了些,連連頷首道:“那就好?!?/br> 徐清歡向順陽郡王世子爺行禮,世子立即還禮道:“安義侯爺可在軍帳之中?我去給侯爺請安?!?/br> 等到順陽郡王父子離開,徐清歡才聽到張真人的聲音:“這位才像世子爺?!?/br> 徐清歡當然知曉張真人指的是什么,她轉過身果然看到哥哥臉上輕蔑的神情。 “沒見識的老雜毛,”徐青安道,“有眼無珠,虧你還自稱什么老神仙,小爺告訴你,外表看著光鮮的未必就是好人,扒開衣服之后,里面不知道藏著多少骯臟齷齪……” 張真人捋著胡須。 徐青安瞪圓了眼睛:“怎么?不相信?等小爺找到證據,定讓你這個老雜毛心服口服?!闭f著像是要得到支持般看向徐清歡。 徐清歡點頭道:“許多事的確不能光看表面?!?/br> 徐青安不禁心中得意,果然宋某走了之后,他那可愛的meimei就又回到他身邊了。 不但心疼他每日會送來湯水,還會在關鍵時刻支持他。 徐青安揚起了頭,一掃幾日來的頹態。 徐清歡道:“順陽郡王方才沒有問那些人有沒有抓到,仿佛心中早已經有了定論,可見他很清楚護衛遇見的都是些什么人。 而且作為郡王府的護衛,穿著一身深色的短褐本來就很奇怪?!?/br> 徐青安道:“就是去做見不得人的事,”說著他滿臉笑容,“小爺就說吧,看著外表光鮮,誰知道瓤是黑色還是紅色?!?/br> “哥哥說得對,”徐清歡目光落在徐青安身上,“不過像哥哥這樣表里如一,偶爾也該收斂一下?!?/br> 徐青安快靴上滿是塵土,身上還沾著草葉,他偷偷跟著meimei一路去了宋家,又回到衛所偷聽父親和順陽郡王交談,這樣一圈下來,雖然臉不紅心不慌,但身上卻留下了罪證。 徐青安吞咽一口,伸手拽著衣衫:“我也是擔憂meimei?!?/br> 徐清歡輕聲道:“下次再去拜會宋老太太,哥哥可以跟我一起去?!?/br> “不去,不去?!毙烨喟膊煌5負u頭。 徐清歡接著道:“宋老太太人很和藹,就像祖母一樣?!?/br> 徐青安臉色更加難看,那他就更不能去了,他害怕萬一堅持不住,也被迷惑了,誰來保護meimei,誰叫父親是個不爭氣的,別人不過兩三句話,他就默認了這個女婿。 看著哥哥倉皇逃走,徐清歡不禁一笑,轉身向軍帳里走去。 “見過宋老太太了?”安義侯看著兒女。 徐清歡頷首道:“宋老太太是個慈祥、和藹的人,說話也很直率,還為父親帶了許多傷藥前來?!?/br> 安義侯心中稍安,這些日子他反反復復地思量,最擔憂的就是女兒嫁到泉州之后會被人輕視。 如今看宋家人這樣的態度,他總算得到些安慰。 “我已經讓人收拾好,明日就搬回城中住下,”安義侯道,“這樣若是宋家想要商議婚事也會方便些,你也不用跑來衛所照顧我?!?/br> 安義侯說著拿出一張大紅帖子,他這是第二次在上面寫上女兒的生辰八字,換給的卻是同一個人。 這樣的結果是他做夢都沒有想到的。 “還沒有告訴你祖母和母親,”安義侯道,“我猜想既然宋家長輩已經來了,不會等到回京之后再提婚事,我就先做了些準備?!?/br> 安義侯不禁又嘆了口氣。 “父親為何憂愁,”徐清歡端茶給安義侯,“宋大人是少有的英才,將來人人都會羨慕父親得了個好女婿?!?/br> “你呀,”安義侯望著女兒,“只會為我寬心?!?/br> 父女又說了會兒話,感覺到父親的心情好多了,徐清歡才走出衛所,準備回到江陰城中。 “徐大小姐?!?/br> 徐清歡剛要上車,就看到李煦帶人走了過來。 李煦身穿官服,手中拿著文書,顯然在為這樁案子忙碌。 “李公子公務繁忙,就不打擾了?!?/br> 徐清歡轉身就要離開。 “蘇紈已經被抓,按理說白龍王的案子已經了結,鄭家和那些大族看起來也只是常年與總兵勾結,想要在子孫仕途上謀利,應該與白龍王無關,你卻為何還是這樣小心翼翼?!?/br> 李煦的聲音從背后響起。 徐清歡腳步微微停頓,不過很快就又向馬車里走去。 “順陽郡王的護衛死的有些蹊蹺,”李煦道,“徐大小姐也會去查問吧?你是擔憂常州府內還有蘇紈那些人布下的眼線。 他們恐怕不是單單圖謀常州,他們想要的是整個東南,所以除了表面上的‘白龍王’之外,暗地里必然有不少人手來回傳遞消息,我查過卷宗,蘇紈想要做成這樁事,需要掌控整個常州的情形。 就說他利用王家和謝家,必然先要知曉兩家的秘密,可見背地里有人為他籌謀,若不將這件事弄清楚,日后無論誰執掌常州都會覺得不安穩。 也許不光是常州,而是整個東南。 你要利用這次的機會,盡可能找到那些藏在暗處的人,將他們都抓出來?!?/br> 李煦說到這里,眼睛如皎月般明亮:“你現在就已經開始在為他安排這些了,是要讓他以東南起家嗎?” 徐清歡靜靜地站在那里,就算她不去看也能知曉李煦臉上是什么表情,李煦才到這里不久,就已經洞悉一切,那么他找到她說這些話是為了什么? “李公子,”徐清歡轉身道,“你太關心我的事了,不必將精神花費在這上面,沒有任何用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