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0節
常州總兵一怔:“不是……我們不知那邊是什么情形,后來察覺有蹊蹺,才讓人迎過去,還沒到福船,侯爺就站在了船頭?!?/br> 不是常州總兵派去的人,那又是誰? 安義侯正在疑惑,只聽蘇紈道:“侯爺所說應該是泉州的人手?!?/br> 安義侯訝異:“駙馬爺讓人只會了泉州?” “沒有,”蘇紈搖頭,臉上看不出是什么神情,“個中原因還要問宋大人?!?/br> 宋成暄來了泉州,而且還幫了他,安義侯半晌沒有反應過來,只聽得耳邊再次傳來蘇紈的聲音:“宋大人來的及時,解救了常州危機?!?/br> 然后是宋成暄那淡淡的聲音:“泉州局勢安穩,我們奉薛總兵之命前來常州來送公文,恰好在海上遇見有倭人鬼祟藏在礁石后,于是趕來查看情形?!?/br> 常州總兵松口氣:“天佑我大周,多虧宋大人來得及時?!闭f到這里又覺得這話說得不對,豈不是顯得他們無能。 “安義侯,”常州總兵笑道,“原來功臣真的在這里?!?/br> 安義侯看向宋成暄,真沒想到宋成暄會讓人助他,心中當真是五味雜陳。 “不止如此,”蘇紈道,“宋大人還救下了徐大小姐?!?/br> 安義侯一時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從前與魏王交好的一幕幕浮現在腦海之中,他教那孩子拳腳的事也歷歷在目。 明明已經物是人非,可如今他卻有種一切可以重來的感覺,既讓他覺得欣喜又為自己這樣的想法更加愧疚。 就像清歡說的那樣,他妄想取得魏王后人的原諒,是自私的作為。 他不該如此,可也不知道怎樣面對宋成暄。 他心里卻清楚,如果真的能換來轉機,他會竭力而為。 “總兵大人言重了,”宋成暄神情從容,“既然遇見哪有旁觀的道理,我帶的人本就不多,能做的事也有限,不敢說功勞,上陣奮力殺敵,救回百姓的是安義侯?!?/br> “那自然是?!?/br> 常州總兵話語中滿滿的客套,只要此戰大捷,他就有一份功勞在,用不著去思量頭功落在誰身上。 “安義侯,”常州總兵笑著道,“怎么不說話了?!?/br> “想必侯爺是累了,”蘇紈看著從福船抬下的傷兵,“我隨侯爺去慰勞將士,也好讓侯爺早些卸甲,其他事我們稍后再說?!?/br> 安義侯深深地望了宋成暄一眼:“宋大人去衙門中寬坐,我們一會兒再論軍情?!?/br> 此時人多眼雜,他不宜與宋成暄太過熱絡,只能等到沒有旁人時,再與宋成暄交談。 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宋成暄今日的舉動,是否也代表他有機會彌補當年的過失。 第二百五十六章 沒有把握 躲在礁石后的倭人也被綁縛著押送過來。 幾艘倭船上都裝載著火器,尤其是那福船之上,還有火油和助燃之物,若是就讓這幾條船撞過來,可想而知常州水師定會損失慘重。 蘇紈看著眼前的景象,詢問安義侯:“安義侯早知白龍王會用這樣的詭計?張興本是大周的將領,若不是親眼見到……很難想到他與白龍王串通,竟然以徐大小姐性命做要挾?!?/br> 安義侯搖頭:“我也是才知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謝云案子中張興就露出了馬腳,小女一直讓人暗中盯著,將計就計將張興等人抓個正著?!?/br> 蘇紈道:“常州知府何在?他可知曉此案?” 話音剛落,早等在一旁的常州知府忙上前,聽說出了事,他嚇得魂飛魄散,早在去找七夫人說話時,他們就提及過謝家的案子,當時他言之鑿鑿再無內情,誰知這么快就惹出了大亂子。 常州知府低頭道:“下官一直命人查案,不曾懈怠,只是還沒查清楚,”說著他看向身后的江陰知縣韓勛,“韓大人也跟著商賈的船只去抓張興?!?/br> 常州知府只盼著韓勛此舉能力挽狂瀾,不至于讓駙馬爺怪罪下來。 蘇紈看著韓勛:“在此之前你們已經查到了張興?” 常州知府滿懷期待,這韓勛與王玉臣關系不錯,就算說句假話,日后王玉臣也能幫他從中周旋,希望韓勛聰明些,知道該怎么做。 韓勛上前行禮:“我們沒有查到張興,卑職本來只是盯著謝家人,然后在江邊發現了商賈的船只,上前打聽之后才知道徐大小姐以自己為餌引誘張興上鉤,我趕過去的時候,張興已經被圍住?!?/br> 所以說,官府什么功勞也沒有。 常州知府差點被氣得七竅生煙,這個韓勛難不成是個傻子嗎? 韓勛規規矩矩地道:“此事多虧了徐大小姐,能抓到那些人也是商賈出力,著實與我們府衙無關,不僅如此,府衙還有失察之責。 早在卑職與知府大人一起拜訪江家七夫人時,七夫人就已經對謝家提出質疑,只不過我們剛愎自用,又怕惹麻煩上身,不肯作為,險些因此釀成大禍,如果今日大周百姓被殺,我們府衙顏面掃地,常州百姓也會對我們失望,常州人心惶惶,必然對戰事不利,卑職等便是大周罪人?!?/br> 常州知府瞪圓眼睛,這個韓勛以為在寫罪己詔嗎?他算什么東西,一個小小官員不知道惶恐,竟然細數自己罪名。 “看來你還是個知恥的官員,不像某些人明知錯,卻還要為自己遮掩?!碧K紈看向常州知府。 常州知府心中一慌。 “張興怎么敢這樣做?就是知曉你們會如此,”蘇紈說到這里一頓,“皇上命我督軍,本來地方政務我無權插手,但張興通敵已經涉及軍務大事,我不能不查?!?/br> 說到這里,蘇紈仔細地盯著常州知府。 “張興光靠自己無法成事,我懷疑有人與他同謀,若不將這人抓出來,恐怕常州也不得安寧?!?/br> 常州知府渾身一抖,駙馬爺這話什么意思?難道是在懷疑他? 蘇紈冷聲道:“不能貽誤戰機,常州的政局也不能有閃失,若是顧此失彼,讓人趁機作亂,我無法向圣上交代?!?/br> 常州知府如何也沒想到這把火會燒到他身上,從前發生這種事他不會害怕,可現在張家被壓制,張玉琮大人已經入獄,張家恐怕都無法自保,如何能管他。 “駙馬爺明鑒,”常州知府道,“下官與倭人絕無關系?!?/br> “口說無憑,”蘇紈聲音冷淡,“要查過之后才知道?!?/br> 官員一旦被查,就像坐了冷板凳,就算在這件事上沒有查出罪過,也會有人趁著這個機會落井下石…… 想到這里,常州知府腳下有些發軟。 蘇紈說完這些看向常州總兵和安義侯:“我這樣處置,兩位以為如何?” 常州總兵不敢怠慢徑直道:“還是駙馬爺想的周到?!?/br> 安義侯思量片刻:“倭人收買大周官員,是何等之事,若不查明必成隱患?!睆埮d也是一員猛將,多年與他征戰在外,先皇在世時甚至夸贊過張興,沒想到如今物是人非,張興寧愿去投靠白龍王。 魏王爺的案子時至今日,不知影響了多少人。 “安義侯先回去療傷,”蘇紈道,“我立即向京中遞密折說明此事,請圣上定奪?!?/br> 蘇紈說完話先行離開,常州知府立即跟了上去。 海上漸漸平靜下來,之后一只小船仍飄在海面上,隱約看到船上有人在向岸邊招手呼救,那是謝老太太。 只不過不論是商賈的船只,還是官府的船只都對此置若罔聞,誰也不準備去救她。 謝老太太大喊大叫,不知找了個什么東西拼命地拍打著海面,想要將船撐到岸邊,弄了半晌腳下一個失衡,整個人倒栽蔥地落入了海中。 韓勛急切地道:“此人是重要人證,不能有半點閃失?!?/br> 旁邊的衙差立即道:“大人放心,已經有人去救?!?/br> 話音剛落,只見謝老太太如一頭死豬般,被人丟回了船上。 韓勛松了口氣,向安義侯躬身行禮:“衙門里還有卷宗要整理,下官不敢耽擱?!?/br> 安義侯點了點頭,韓勛立即帶著謝老太太離開。 安義侯看向身邊的宋成暄,兩個人走到僻靜之處,安義侯才開口道:“常州的形勢遠比我想的更復雜,若不是清歡,這次恐怕就要被他們得逞?!?/br> 提起女兒,安義侯臉上浮起與有榮焉的神情:“還多虧了宋大人幫忙,”說到這里他微微停頓片刻,“宋大人此次前來常州,會不會就在此逗留,泉州那邊的形勢可還好?!?/br> 海風吹得宋成暄衣袍翻飛,他的目光深沉,神情如同那拍在人臉上的海風,帶著些許的冷漠和凌厲。 安義侯的話入耳。 他其實沒想過這些,他已經許多年沒有做如此沒有把握的事。 更沒料到自己會因為擔憂徐清歡的安危,丟下了去往琉球的船隊,直奔常州而來。 出京那天他明明已經想了清楚,她沒有這樣的思量,他也不必強求,卻沒想過這一切并沒有那么容易結束。 安義侯的話吞吞吐吐,他心中卻明白安義侯想說的是什么。 “想要一切恢復原樣嗎?”宋成暄冷冷地道,仿佛要用冰霜將自己凍住,這樣旁人也不敢接近他。 第二百五十七章 引郎入室 安義侯聽得這話,心中一顫,臉上滿是期盼的神情,喉頭仿佛也被哽住。 “那是不可能的,”宋成暄道,“我讓人去福船不是為了幫侯爺,是為了大周的百姓,侯爺是常州主將,總不能依靠我們泉州水師來打仗。 若是沒有本事拿下此戰,侯爺就不該前來常州,誤國誤民?!?/br> 宋成暄說完話轉身離開,只留下安義侯怔愣在那里。 “侯爺?!?/br> 半晌有人帶著郎中上前查看安義侯的傷勢。 卸甲、掀開與傷口粘合在一起的衣衫,更多鮮血涌出來,安義侯卻感覺不到疼痛,耳邊始終回響宋成暄的話。 宋成暄的話說得刺耳,但也沒有錯,他不能做那誤國誤民之人,既然來了常州就一定要打勝仗。 …… 徐清歡坐在杌子上,讓鳳雛幫她梳理頭發。 鳳雛心疼地道:“小姐的頭發是不是也被火燎到了,奴婢怎么覺得發梢都卷曲起來?!?/br> 當時火苗突然躥起,她用袖子遮掩了顏面,大約就是那時候,頭發被殃及…… “沒關系,”徐清歡道,“過幾日長一長也就好了?!?/br> 鳳雛一時安靜無聲。 “怎么了?”徐清歡問過去。 鳳雛道:“都是我沒護好大小姐,早知會這樣,我定然不讓大小姐捧著那火器?!?/br> 徐清歡搖頭,如果不是她拿著火器,張興如何會上當,她不能冒這個險。 鳳雛道:“還要怪那方士,做出的東西良莠不齊,說好了不傷人,卻偏偏冒出火來,虧我還送了他那么多吃食,現在大小姐傷成這個樣子……唉,我們就是太相信他,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