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節
一陣腳步聲傳來,徐青安跑了過來。 “出了點差錯,不過還好有驚無險,”徐青安道,“東西我拿到了?!?/br> 按理說這東西黃清和要徑直拿去衙門,他做事向來一絲不茍,不管是誰都要按照章程行事。 可經過了張玉琮的案子,他總覺得應該將這些東西給徐大小姐看看。 黃清和看向旁邊的小巷子:“徐大小姐移步那邊,有些事我還想問問大小姐?!?/br> 走到巷子里,黃清和將青布包打開,里面放著一封信,這就是謝云妻室托人帶給謝遠的東西了。 黃清和緩緩從信封里將東西拿出來,小心翼翼地展開。 讓他意外的是,手里的并非一封信,而是一副山水畫卷。 黃清和不禁有些驚訝,如果不是有人來搶奪這東西,他會覺得謝遠弄錯了,這根本就沒有什么秘密。 送給一個書生名家的字帖或是山水再尋常不過。 “大約是謝遠喜好山水畫?!秉S清和不禁喃喃地道。 謝遠擅丹青,這是徐清歡前世就知曉的,謝遠經常給她診脈,她為了表示感謝也曾送過謝遠山水畫,對于山水的收藏和鑒賞,謝遠也算是登峰造極。 謝遠不但喜歡這些畫,還能說出這些畫的由來,大約只有這樣才能探知作者作畫時的心境。 徐清歡道:“黃大人的意思是,這是一個禮物?!?/br> 黃清和頷首。 “也許謝遠開始也是這樣思量的,”徐清歡想及謝遠來京中時的作為,“所以他接到這畫之后并沒有多想,所以雖然發現大嫂的死有蹊蹺,也只是懷疑大嫂服用了道士的丹丸致死,一心想要找到道士為大嫂伸冤,這也是為什么謝云開始沒有對付謝遠,而是選擇在一旁觀察謝遠的一舉一動?!?/br> 黃清和道:“如果謝云早就懷疑謝遠知曉其中的秘密,這封信自然不可能留到現在?!?/br> 徐清歡接著道:“我哥哥提醒了謝遠,殺害他嫂子的應該是謝家人,謝遠這才想到了大嫂讓人送給他的東西,于是將它放在了客棧。 就在同時,謝云的眼線回報謝遠與我哥哥見了面,引起了謝云的警惕,謝云要試探謝遠到底知道些什么,正好謝遠在身上放了一封假的信函,謝云誤以為謝遠尚被蒙在鼓里,更加肆無忌憚,認為只要除掉謝遠一切都會一了百了,于是他利用蓉曉的事,一箭雙雕,等于解決了兩個麻煩。 沒想到此事進行的并不順利,他自己反而被看出破綻,身陷囹圄。 謝云被抓之后,他的同伙得知消息,恐怕我們繼續追查下去,于是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謝遠與我哥哥單獨說話,自然是有事要交代,謝云那些人最怕的就是謝遠手中還有線索,所以他們做這樣的安排,也不足為奇?!?/br> 黃清和看著手中的山水圖:“那么東西很有可能會讓這樁案子取得新的進展,可這山水圖……” 徐清歡道:“黃大人是讀書人,想必平日里也喜歡這些東西,可知這幅山水是誰所寫,其中又有什么故事?” 黃清和思索片刻道:“這也不難,這幅山水畫是臨摹的,這畫的原作是前朝的孫儀,孫儀一生作畫無數,這幅畫卻最為珍貴,因為這是孫儀生前最后一幅畫作,也是孫儀遺憾之作。 因為前朝末年戰亂不斷,孫儀帶著一家老小想要回鄉避禍,卻不料途中染疾,不得不停下養病,這畫就是在病中所作,畫還沒做完,孫儀就病故了?!?/br> 徐清歡問道:“黃大人可知孫儀病故在何處?!?/br> 黃清和點點頭:“離京師不遠的太平府?!?/br> 徐清歡道:“不知謝家可在太平府有宅院或是親朋?!敝x遠看到這幅畫,聯想到太平府,首先就會想到與謝家相關的事。 黃清和眼睛一亮:“事不宜遲,我立即命人去查問?!?/br> “如果黃大人信得過,”徐清歡看向張真人,“有人的腳程更快,也更容易打探到消息?!?/br> …… 徐清歡與黃清和說話,張興一路向家中走去,回到自家的院子,關上面前的兩扇木門,張興的臉沉下來。 沒想到謝云進京之后出了這樣的紕漏,接下來要怎么辦?徐清歡會不會查到更多。 一個小小的女子。 他還記得魏王謀反案時,他去見安義侯時,安義侯正抱著那奄奄一息的女兒。 當時他就覺得,魏王案磨盡了安義侯的意氣,安義侯算是完了,而他懷中那半死不活的孩子,估計很快也會見閻王,他那時就決定離開安義侯這條破船。 事實證明他的決策是對的,他雖然此時官職卑微,早晚有一日他會光亮地站在眾人面前,安義侯府不過就是他們過河踩的一塊石頭。 可沒想到安義侯竟然會重新振作,再次統兵,而當年他懷中的孩子不但活下來,還敢與他們作對。 不能饒恕。 所有與主子作對的人,都不能饒恕。 這一次,他們父女兩個都逃不過。 第二百二十六章 賞賜 順天府大牢里,謝云聽到傳來一陣腳步聲,他抬頭看過去,衙差壓著幾個人走過來,那一張張面孔讓他十分熟悉,他的心也漸漸沉下去,而后他卻又笑起來。 “你在笑什么?”黃清和的聲音響起。 謝云抬起頭:“恭喜大人這么快就讓案情有了眉目,大人年紀輕輕如此,將來想必前程無量?!?/br> “謝云,”黃清和道,“既然你已經知道遮掩不住,不如全都招認出來?!?/br> 謝云揚起嘴角:“黃大人從小吃了不少的苦頭吧,十年寒窗好不容易高中入仕,終于坐到通判一職,這些年可領悟到了些什么?” 黃清和皺起眉頭不說話。 謝云道:“貧苦出身,就算做了官也不過還是如此,以為有了官位可以孝順老娘,在人前光鮮,可惜最終還是沒有人能看得起你,你上衙之后,老娘每日躺在床上呼喚你的名字,若是得不到你的回應,她就會四處去尋找,你雖然用銀錢讓相鄰的大娘去照看,可畢竟有照顧不到之時,說不定你的老娘摸到了外面,正好街面上有人騎馬過來,來不及拉住韁繩,馬蹄從你老娘身上踏過?!?/br> 黃清和手一抖,看向謝云:“這就是你行兇的原因,你是旁支子弟不被族中重視,別人可以輕賤你,可你不能輕賤自己,只要你走正途,不論貧富,至少能落得心安?!?/br> “你心安嗎?”謝云笑容有些怪異,“你在這里,你那老娘隨時都可能死于非命,說到底你如此辛苦,卻還是沒有讓她過上好日子,相反的那些生下來就身份高貴的子弟,他們又付出過什么? 醉生夢死?三妻四妾? 順天府通判,官職說的倒是好聽,遇見了大事,不過就是替罪羊,黃大人,”謝云的聲音漸輕,“我勸你一句,是時候該為自己想一想了,我不會落得好下場,黃大人你也是一樣,丟了官職不說,萬一老娘忽然死了,你可要后悔?!?/br> 黃清和面色一沉:“你在威脅本官?!?/br> 謝云抬起手:“黃大人言重了,我如今身陷囹圄,任人宰割,哪里能威脅到黃大人您,我只是比黃大人看得明白些?!?/br> “他就是這樣說服你的嗎?”黃清和突然開口。 謝云表情微微一滯:“我不懂黃大人的意思?!?/br> 黃清和道:“那個你追隨的人,會不會來救你出去?我想應該不會,若是這樣他豈不是暴露了自己,你現在已經被他拋棄了?!?/br> 謝云眼睛中并沒有恐慌:“黃大人,您可能錯了,我沒有追隨誰,我只是為我自己做事,不能因為你是通判就隨意給我扣上罪名,若是你陷害了我,那可是要遭到報應的,你們都會為我陪葬?!?/br> 謝云的笑聲在大牢里響起。 黃清和轉身離開,躲在角落里的徐清歡也跟著黃清和一起走了出去。 “徐大小姐提起王允背后之人,我還有些懷疑,總覺得那人不一定存在,”黃清和說著抿了抿嘴唇,“如今看謝云這般,現在我也覺得是有一個人在cao縱著他們。 那人能夠掌控王允,知曉西北的戰事,并且對張玉琮在常州的私運生意一清二楚,可見此人身份不低?!?/br> 徐清歡道:“除了這些,那人對當年的魏王案也了如指掌?!?/br> 黃清和更加鄭重:“可能在魏王案時,他就身居高位,又或者他讓王允和手下人,將一切查明才加以利用?!彼圆还馐腔视H國戚,達官顯貴,很多人都有嫌疑。 徐清歡沒有說話,前世李煦追查了那么久,那人就像是水中的一輪明月,看得到卻抓不著。 今生她會這樣容易就將那人的真面目揭開嗎? 就好像是博弈,終于她吃掉了對方一顆棋子,乘勝追擊就能揭開那人的真面目。 黃清和道:“現在只要追查謝云案的線索,應該會有進展?!?/br> “希望如此?!?/br> 徐清歡離開了順天府,坐上馬車,徐清歡閉上眼睛思量一切,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看著她,然后露出嘲弄的笑容。 她會不會是哪里做錯了,如果能有一個人與她一起整理線索,或許…… 徐清歡腦海中突然浮現出宋成暄的面容。 查案遇到難題,她還真的很想念宋成暄,他總是能在關鍵時刻提醒她,如果宋成暄在這里她會輕松許多。 他現在應該已經身在泉州。 大戰一觸即發,她被謝云的案子絆住,可能無法去常州了。 徐清歡思量到這里,外面傳來聲音道:“大小姐,宮中來人了?!?/br> 徐清歡掀開簾子,一眼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內侍。 “安義侯府大小姐,”內侍道,“太后娘娘請您過去說話,事不宜遲,您就跟著咱家走吧?!?/br> …… 慈寧宮內。 太后娘娘坐在軟榻上,看起來心情很是不錯。 宮人手中捧著托盤,錦緞、頭面一應俱全,徐清歡行禮謝恩:“臣女謝太后恩賞?!?/br> “起來吧,”太后道,“不必拘禮了,哀家告訴你蓉曉之事,沒想到你這么快就將案情查明,還將那罪魁禍首下了大獄?!?/br> 說到這里,太后微微點了點頭:“真是個聰明的孩子?!?/br> 徐清歡低頭道:“此案還有許多疑點,要等順天府取到證物才能定案?!?/br> “慢慢來,”太后道,“這已是很不容易,哀家很喜歡你這樣的孩子,若是有時間可以常常進宮陪哀家說說話?!?/br> 徐清歡應了一聲。 從慈寧宮中出來,徐清歡跟著內侍前行。 剛剛跨過兩個宮門,徐清歡一眼看到一頂小轎停在那里,幾乎沒有思量,她立即向后退了兩步。 慈寧宮乃先皇后妃居住之地,是個清凈之處,離宮門比東西后宮還要稍遠些,平日里內命婦坐肩輿前來,年長的皇親女眷會以小轎代步一段距離,似她這樣的外官之女,只能徒步前行。 如今有一頂轎子在此處,要么是有人等著太后娘娘召見,要么是有意的安排。 無論哪一樣,她都不能貿然靠近,應該事先問清楚。 徐清歡想著正要問內侍,內侍卻已經先開口:“大小姐不必驚慌,這頂轎子是給您乘坐的?!?/br> “無功不受祿,”徐清歡道,“照例不該如此?!?/br> “那也不一定,人生際遇誰能說得清楚?!币粋€人說著話走過來。 徐清歡抬起頭,看到了一張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