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節
父親不肯說,她只能試探著去推測。 父親消極的態度仿佛是從魏王謀反案開始,父親的心結是否與魏王有關? 自從她懂事之后,只有一次在莊子上聽家人提過“魏王”,不過很快就被祖母嚴厲喝止,但是懵懂之間,她也知道父親和魏王有些交情。 前世她陷入京城之時,也總會有人在朝堂上不時地提及父親鎮壓魏王謀反的忠義之舉,她雖然感覺到其中的暗流涌動,但那時候她要應對的事太多,加上身體每況愈下,已經沒有太多精神過問這些。 可即便如此,她也知道魏王對于安義侯府來說十分重要。 順著這條線想下去,她愈發覺得她的猜測沒有錯。 孫家是張家的連襟,當年魏王謀反案時,因舉報有功,孫二老爺被授了校尉,孫家才有了躋身名門的資格。 廣平侯雖然長居西北,當年平叛他也曾出兵,本就深受先皇信任。 至于曹家和鳳翔案,也并非與魏王無關,魏王被請出山,本就是因趙沖作亂,先皇病重無暇顧及此事,需要魏王穩定大局。 這幾樁案子都有十三四歲的少年卷入其中,魏王謀反案有恰好發生在十三年前,幕后之人是否在向他們傳達什么訊息。 表面上看來,一切仿佛真的與魏王有關。 而他們這些曾與魏王叛亂有關的人,都一個個都被迫卷入案子之中。 只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宋成暄。 不要說宋家遠在東南,十幾年前的宋家也并非什么大族,即便是如今的宋成暄,也剛剛在東南有些名氣,好像沒有什么過錯。 可宋成暄卻因此案來到鳳翔,又與他們一同進京,她本以為抓到王允之后,宋成暄就會像前世一樣離開京城。 她卻沒想到宋成暄又會著手調查孫二老爺的案子。 她查案,除了要保護安義侯府之外,還想要弄清前世不曾知曉的真相。 宋成暄查案又是為了什么?如今的他才剛剛在東南嶄露頭角,此時理應悄悄回到東南,在所有人還沒有察覺之前壯大自己,卻為何抓住一樁案子不放。 除非,這些案子與他自身的安危和利益息息相關。 早在歸京的路上,王允就試圖將案子推在宋成暄身上,所以宋成暄感覺到了危機,一心要揭開王允的真面目。 那么現在的孫二老爺案子,又透漏除了什么線索,讓宋成暄在意,一定要親自追查此案。 順著這個思路想下去。 殺孫二老爺的人,仿佛在透露此案與魏王有關。 宋成暄在意的是不是這樣一個線索。 所以她才會詢問宋成暄:“覺不覺得這是魏王的人做的?!?/br> 沒想到這個男人給了她一個沒有料想到的答案。 是故意擾亂她的思緒。 還是在說實話。 她越來越看不明白,這jian人到底想要達到什么目的,又在算計些什么。 “大小姐?!?/br> 正當徐清歡起身穿衣服時,鳳雛進來道:“那位孫二太太來了,說是來感謝我們昨日抓到了兩個小賊?!?/br> 徐清歡點點頭,感謝對于孫二太太來說只是個借口,其實……孫二太太八成是來探聽消息的。 孫二太太想要知曉什么消息呢? 徐清歡道:“跟夫人說一聲,我這就過去?!?/br> …… 孫二太太心神不寧地坐在椅子上喝茶。 孫家接二連三的出事,先是大伯的幼子,出去騎馬時摔斷了腿,然后就是大伯長子去見外室的時候遇見賊人,被人刺穿了胸膛,隨行的管事也受了重傷,案子發生在夜里,管事甚至都沒看到那兇徒的面容。 孫二太太吞咽一口,他們孫家在湖廣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老爺又是朝廷授的忠武校尉,衙門里的人都要禮敬三分,如今孫家出了人命案,老爺自然要去衙門里問罪,督促衙門快些破案。 本以為這是個意外的災禍,卻沒成想,與老爺有生意往來的嚴家也出了事,嚴老爺平日里喜歡去賭一把,從賭坊里歸家的時候,也遭遇了兇徒,一刀刺穿胸膛,手段干凈利落。 也就是這樁案子,才真正引起了他們的注意,覺得這兇徒就是有意選了他們兩家。 嚴老爺雖然好賭,但是去的賭坊是專開的私坊,自從十幾年前嚴老爺豪賭敗了家之后,嚴家對嚴老爺看管甚嚴,就連嚴家上下也沒有幾個人知曉嚴老爺的行蹤。 那兇徒不但查到了嚴老爺的秘密,還找準時機將人殺死,不止如此,嚴老爺身上發現了大伯長子的玉佩。 不用衙門去查,那兇徒已經告訴世人,兩樁案子是同一個人所為。 又過了一陣子,孫二老爺在酒樓宴請生意伙伴,回來時發現馬上被人掛了件物什,是一只扇墜子。 嚴老爺喜歡把玩扇子,扇墜子正是嚴老爺之物。 收到了這樣的東西,她和老爺都滿心恐懼,也許老爺就是那兇徒下一個要殺的人。 現在老爺果然被殺,她雖然悲痛,但是更想知曉,老爺身上有沒有其他東西丟失,這樣她就能猜到兇徒還會不會再殺人。 而這也是她來到安義侯府的目的。 第九十七章 嚇死了 “姨母?!睆堨o姝的聲音傳來。 孫二太太這才回過神。 張靜姝轉頭看向安義侯夫人:“侯夫人在問您話呢?!?/br> 孫二太太半個字也沒聽到,一臉尷尬地望著安義侯夫人:“夫人,您在說些什么?” 安義侯夫人并不在意這些,又重復了一遍:“我只是問二太太家中的事都處置好了沒有?二老爺是要送回族中安葬吧?” 孫二太太點點頭:“是……是要回去,不過當務之急是要將兇徒抓到,聽說前些日子徐家也出了事,還好安義侯爺、夫人能平安?!?/br> 不等安義侯夫人說話,孫二太太接著道:“這都虧了夫人有個好女兒?!?/br> 孫二太太的話說的順暢,心中卻難免艱澀,她竟然落得這樣的境地,要來討好安義侯府。 孫家和張家是姻親,安義侯在朝堂上與張家政見不一,明里暗里都有爭斗,安義侯沒有了兵權一副混不吝的模樣,委實給張家找了不少的麻煩。 如果不是抱著病急亂投醫的心思,她絕不會前來登門拜訪。 只要想一想,她要向這樣一個沒落勛貴家低頭,就覺得萬分委屈。 孫二太太鼻子一酸,眼淚真就落下來。 張靜姝不停地向門口望去,徐清歡也不知拿的什么喬,竟然現在還沒出現,姨母花銀子打點獄卒,讓獄卒審了那兩個小賊,知道那晚引他們說出實情的人是徐清歡。 姨母知道實情之后,非要來見見徐清歡才安心。 其實依照她的意思,姨母大可不必費這番功夫,上次她向徐清歡詢問王大小姐的事,徐清歡還不是什么都說不出來。 要不是看在表哥的面子上,她才不會陪著姨母跑這一趟,想想表哥一身孝服她就心疼,不過那身白衣卻覺得襯得表哥更加清雋,整個人如同天山雪蓮般,京中富貴人家子弟那么多,卻哪個也不如表哥生得好看。 “大小姐來了?!毖诀叩穆曇舸驍嗔藦堨o姝的思量。 安義侯夫人臉上滿是笑容,屋子里的氣氛仿佛也變得溫暖了些,將孫二太太帶來的愁苦一掃而光。 徐清歡上前行禮。 孫二太太忙道:“徐大小姐真是愈發漂亮了,這樣看著竟比誰都惹人歡喜?!?/br> 張靜姝渾身的汗毛都豎立起來,她早就知道姨母有一條好舌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若是沒有這樣的本事,姨母當年被退親之后,如何還能再嫁去孫家。 可即便心中有準備,如今聽在耳朵里還是不舒坦,有她在這里,徐清歡算得上什么? 將來她母儀天下,徐清歡要跪在她面前行禮,只要她不滿意就可以讓徐清歡長跪不起。 張靜姝微微抬起下頜,臉上一閃輕蔑的笑容。 徐清歡道:“孫二太太前來可是為了昨晚哥哥抓的兩個小賊嗎?” 孫二太太頜首:“若是平常事也不敢前來勞煩徐大小姐?!?/br> 徐清歡望著孫二太太,只見她雙眼凹陷,看起來說不出的憔悴,神情中透著一股恐懼,顯然不止是因為孫二老爺的死傷心,更擔憂她自身的安危。 徐清歡不疾不徐地道:“聽說順天府通判黃清和斷案如神,孫二太太沒有向黃大人問起案情嗎?” “問了,”孫二太太更為急切,“可我看衙門沒有半點的思量,一時半刻恐怕很難找到線索?!?/br> “這才過了一日,”徐清歡道,“二太太安心等待,說不得很快就會有好消息傳來?!?/br> 孫二太太卻搖頭:“我……我怕他們還沒找到兇徒,那兇徒又再動手,”說緊緊地望向徐清歡,“徐大小姐,我這次前來只想問,抓住的那兩個人果然是小賊?他們有沒有可能與那兇徒聯手害了我家老爺?” 徐清歡仿佛有些驚訝:“二太太何以見得?” “因為他們手中有我家老爺身上的荷包?!?/br> “這又是什么憑證?” “因為……”孫二太太吞咽一口,望著徐大小姐那雙清澈的眼睛,她有種沖動,想要將至今為止發生的所有事都說出來,只有這樣她才能好受些,“因為每次這兇徒殺了人,都會拿走一樣東西,下次要殺人的時候,這樣東西就會出現……出現在他下個要殺的人身上?!?/br> 張靜姝聽到這話,不禁瞪圓了眼睛,姨母定然是瘋了,哪里會有這種事。 “我說的都是真的?!睂O二太太也曾將這番話說給衙門里的人聽,可衙門的人只是將她的話記在文書上,就沒有了下文,這世上仿佛只有她一人在著急,只要想想她就坐立難安。 孫二太太接著道:“我家老爺被找到的時候,身上只丟了荷包,如今這荷包在兩個賊人手中找到,他們……他們會不會就是兇徒?!?/br> 徐清歡雖然不知孫二太太為何做如此判斷,但是她已經明白了孫二太太此次前來的用意,孫二太太定然將這些話告訴了黃清和,孫二太太認為衙門只要從此處下手,案情就會有進展。 斷案依靠的是確實的證據,黃清和只能應承一切按規矩辦事,破案需要時間,孫二太太卻已經被恐懼擊垮,每等一刻對她來說都是煎熬,朝廷遲遲沒有消息傳來,她便害怕朝廷會不會因為疏忽放過了兇徒。 所以即便對安義侯府并不信任,孫二太太還是找上門來,希望她能幫助衙門找到些蛛絲馬跡,只要多一個人參與此案,就有可能多一分把握抓住兇徒,孫二太太也就會覺得安全幾分。 徐清歡眼睛清亮,孫二太太如今的狀態,也是她了解整個案情最佳的時機。 “二太太此話有何憑據,”徐清歡道,“若是您不仔細說清楚,我也無從下手?!?/br> 望著徐清歡,孫二太太吞咽一口,開始述說整件事來龍去脈。 兇徒從孫家大爺身上拿走了玉佩,又從嚴老爺手中拿走了扇子墜。 如果那兩個小賊和兇徒無關,兇徒仿佛沒有從孫二老爺身上拿走任何東西。 會不會一切就此終止了? 徐清歡思量片刻,抬起眼睛道:“二太太,那位嚴老爺做的是什么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