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節
第二十六章 利用 清歡想起了前世的事,父親沒有留下任何話就自盡在大牢中,后來她費盡波折才還父兄一個清白。 可直到最后她始終不明白,父親一個如此剛正的人,怎么會做這樣的選擇。 重新經歷一世,發現整件案子比她前世查到的要復雜的多。 蘇懷和曹家的案子看起來沒有任何的聯系,或許最終會歸于一處。 朝廷抓蘇知府是因為當年的稅銀,而誰藏匿的稅銀誰就是通敵之人,無論是誰擔了這樣的罪名,都只有死路一條。 叛軍攻入鳳翔之后,父親奉命帶兵剿殺叛賊,不料卻被趙沖逃出城內,直到后來才將趙沖拿下。 如果有人從這里下手,將父親和叛軍聯系起來,再加上證據……那父親就會步蘇知府后塵,被朝廷懷疑是當年通敵之人。 這樣一想就說得通了。 所以蘇懷有驚無險,最終沉冤得雪,父親所謂的“自戕”會不會根本就是朝廷掩人耳目,父親很有可能是被朝廷秘密處死。 這件事從開始就不是想要單單陷害哥哥,根本就是將整個安義侯府算計在了其中。 徐清歡看向車外的李煦。 李煦沒有再說話,是料中她定會想清楚,那么今生李煦的做法明顯與前世不同又是因為什么。 徐清歡道:“李公子不是鳳翔人,卻如何知曉這么多?” “那要謝謝徐大小姐,”李煦笑道,“徐大小姐救下世子爺,打亂了兇手原本的謀劃,錯誤一旦開始,就算補救也會留下蛛絲馬跡。曹如婉看似被徐二太太買兇錯綁,其實眼見得,也未必為實,這讓我想到蘇知府的貪墨案太過草率,或許另有內情?!?/br> 徐清歡道:“只是這些?” “自然不是,”李煦接著道,“我們都懷疑蘇知府是得罪了國舅爺才會被冤枉,京中敢在朝廷上與國舅爭辯的也只有安義侯,蘇知府交好的官員自然會求到安義侯府,請安義侯出面幫忙,我推斷安義侯已經在獄中見到了蘇大人,不管安義侯是否為蘇大人申冤將來都會成為把柄。 申冤是欲蓋彌彰,不申冤更加與安義侯的品性不符,說不定安義侯想要蘇大人做了替罪羊,朝廷定了案就不會再查當年的事。 這樣一來安義侯與此案就有了關聯。 如此多事之秋,徐二太太找到機會動手陷害世子爺,徐家、曹家竟然鬧出如此大的動靜。 想要害一個人,自然要圍著他用各種的手段,蘇知府被送入京中之后,蘇家一切太平,就是我這個準備帶百姓萬言書上京的人,都沒有受到任何的阻攔。 這本來是針對蘇知府的案子,卻為何明里暗里與安義侯府有諸多牽扯?!?/br> 李煦說完微微一頓:“或許我的推斷也不對,所以才來向徐大小姐求證?!?/br> 李煦還是像前世一樣冷靜。 “何必說的那么隱晦?!?/br> 李煦只見馬車的簾子被微微掀起,徐大小姐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李公子讓周玥來徐家,不也是想要利用安義侯府嗎?那時候你認定是張家陷害蘇知府,而京中明著敢與張家為敵的也就只有我父親。 現在你在我馬車外,也是想從我嘴里得到些消息,徹底將案子查清,好在我們也算同路人,我就將我知曉的告訴你?!?/br> 李煦神情自然沒有變化,周玥卻一喜,立即上前:“我早就說徐大小姐人聰明,性子又好,如今大家同舟共濟,將來……” “互相利用而已?!?/br> 周玥只覺得剛剛涌出的熱血,像是一下子被冰凍住了般:“怎么會……我們周家……” “更不要攀什么交情?!?/br> 周玥嘴一癟,滿腹委屈無處安放。 倒是李煦卻還像方才般,走在馬車外,仿若閑庭信步。 徐青安咳嗽一聲,向車夫揚了揚頭,示意他將馬車趕的快一些。 “大小姐,”周玥快走進步跟上,“您說的兇手是誰???我們去哪里找?” “曹家富貴之后,只有一個人境況反而不如從前?!?/br> 這個周玥知道:“曹家二小姐,就是如今的徐三太太?!?/br> “是啊,”徐清歡道,“在曹家那么久,是什么原因讓她離開曹家來到了徐家?” 這個問題周玥一時回答不上來,只好向李煦求助。 李煦道:“因為有人許諾了她,會幫她一起報仇,所以她才會嫁給他,可是光憑徐三太太和徐三老爺兩個人恐怕很難達到這樣的目的?!?/br> 徐清歡接著道:“當年的事已經過去那么久,為何之前他們沒動手要選擇現在?” 李煦微微一笑:“遲遲不動手,是因為不具備報仇的條件?!?/br> 徐清歡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是要在十年中讓自己變得更強大,或者尋找一個能為他們報仇的人。 不管是那種情形,我們馬上就會知道了?!?/br> …… 小小的巷子里,悄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這人行動不便,每步都走得很小心,這樣段路程,他走了好幾個時辰,汗水已經將他的衣衫浸透,可他還是堅持在城中繞了幾圈,最終才走進這里。 大門打開,一股血腥氣立即撲面而來,他皺了皺眉頭,轉身進了屋子。 “咣”地一聲響,他踢到了一樣東西,他立即點燃了燈仔細看過去,屋子正中放著只木盆,里面是干涸了的暗紅色血跡。 他不禁搖了搖頭,彎下腰剛準備將木盆拿開,卻發現不遠處還有幾只盆散落地擺在那里,他伸出手想要去摸,卻不知腳下踩到了什么,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頭也撞在了地上。 滑膩膩的東西頓時蹭了他一臉。 “石頭,石頭?!彼傲藘陕?,卻沒有人答應,他不由地皺起眉頭,他心中不禁慌張。 他正不知如何是好,只聽得大門“吱嘎”一聲,他剛要起身查看,一陣腳步聲傳來,緊接著幾個人踏進屋門,手中的火把將屋內照得通亮。 他下意識遮住了臉卻已經來不及了。 清脆的聲音道:“三伯,您在這里做什么?” 徐三老爺不知要如何開口,整個人哆嗦著起身,手卻不小心伸進了旁邊的木盆。 軟軟的,黏黏的觸感再次傳來。 徐三老爺下意識地將手抽回來,低下頭去看,只見掌心中滿是鮮血。 第二十七章 嘲笑 徐三老爺顯得有些驚慌,他忙將手放下,瞇著眼睛向前面看去。 火光之下,少女拿開了頭上的冪籬,露出那張清秀的臉龐。 “清……清歡……你怎么會……來,”徐三老爺說完目光又落在李煦身上,“他們又是誰?你……” 不等徐三老爺說完話,徐青安一臉懷疑:“三伯行動不便,卻還能找到這里,是常常過來吧?” “沒有……我,”徐三老爺道,“我只是……聽說有個鈴醫在附近,想要上門求藥,卻不成想找錯了門……” 徐青安道:“看起來三伯錯的有些遠啊,這里如何也不像是郎中的落腳之地?!?/br> 徐三老爺正不知該如何辯駁。 “這是些什么?!闭趶澭榭粗車樾蔚拿狭柙撇唤@呼一聲。 周玥也好奇地跟了上來,兩個人彎下腰向地上的木盆里看去,一股腥臭的味道撲面而來。 孟凌云皺起眉頭,周玥忍不住用袖子掩住了口鼻。 黑漆漆的木桶中,放著一團團血rou模糊的東西。 周玥忽然有種不好的預感,一顆心就要從喉嚨中躍出。 孟凌云曾在路上逃荒,見過死去的人被野獸啃噬尸身,腹部被破開之后,扯出血rou模糊的臟腑,野獸一時吃不干凈,就會將些零星的碎塊扔下,那些碎塊散發著腥臭的氣味,和眼前的這些有些相似。 見到孟凌云愣在那里,旁邊的周玥長長地松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他是名將之后,將來要戰場上殺敵,怎么會怕血腥,就算是有人在他面前被五馬分尸,他也不會眨一下眼睛。 這里的一切看起來雖然讓人驚恐,他也不能丟了周家的臉面,想到這里,他伸手一把推開孟凌云,將手里的火把向木盆湊近了些,火光之下,那團血rou果然更加清晰了些。 果然是臟腑內的物什。 周玥眨眨眼睛,讓視線更清亮些,他要進一步探查,這些到底是什么,或許能發現更多的蹊蹺,讓這樁案子早些撥開云霧。 整理好了心緒,他屏氣凝神再次低下頭,盆子破舊,顯然已經被用了許多次,地上干涸的深色痕跡,顯然是從這盆中流淌出來的,如果他猜的沒錯,應該是鮮血。 可既然地上的血大多已經干涸,徐三老爺身上的血跡又從何而來? 周玥看向徐三老爺,徐三老爺想要從地上起身,腿上的舊疾卻讓他動作說不出的笨拙,掙扎了兩下,一直不得動彈,身體挪動之中,一團東西從袍角下露出來。 是一顆圓滾滾的心。 突然那顆心一動,仿佛活了般,沖著周玥飛過來。 “活了……活了……”周玥大叫一聲丟下手中的火把,轉身向后跑去,不料卻撞到了孟凌云,他緊緊地抱住了孟凌云的腰身,慘叫個不停。 “什么活了?”鳳雛拿著棍子向周玥翻了個大大的白眼,“我是瞧見三老爺腿旁有東西,就捅了一下?!?/br> 說完話,鳳雛施施然走到徐清歡身邊:“大小姐,住在這里的人應該是個開rou鋪的,這盆子里的都是豬下水?!?/br> 周玥這才松開孟凌云:“是……是……豬的?” 鳳雛道:“果然是豬頭?!?/br> 徐三老爺終于回過神,“這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還是先回家中……” 徐清歡道:“我們就這樣走了,三伯可就見不到石頭了?!?/br> 徐三老爺的臉色又是一變:“你們說些什么,我……聽不明白?!?/br> 李煦從墻邊拿出一根木料:“這是尚好的檀木?!?/br> 周玥抿了抿嘴:“那能說明什么?!?/br> 李煦轉頭走向徐三老爺,伸出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自然而然地將手中的木料遞過去,幾乎在同時,李煦松開了攙扶徐三老爺的手。 徐三老爺腳下一個踉蹌,好不容易才算重新站穩,只是他手中多了一樣東西,那是李煦拿過去的木料。 一切都在瞬間發生,當所有人意識到什么時,李煦開口道:“說明這是拿來給徐三老爺做拐杖用的?!?/br> “你憑什么說這是拐杖,就算是……這世上用拐杖的人多了,有怎么斷定這是給我做的?!毙烊蠣斚胍獙⑹种械哪玖?,卻又站立不得,只能沉聲爭辯。 “這拐杖雖然沒有做好卻已見雛形,至于為何是給三老爺做的,那也很簡單,因為每個人高矮、習慣不同使用的拐杖也就有些差異,”李煦撿起徐三老爺摔倒時丟在地上的拐杖,“只要比對一下就什么都清楚了?!?/br> 周玥上前將拐杖接在手中,也學著李煦的模樣湊在鼻下一聞:“恰好三老爺常用的這根拐杖也是檀木料,這世上哪有如此多巧合的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