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周玥心中不禁惘若有失,看來以后他沒有臉面再登門了,心中志氣一升,他就要告辭離開。 徐青安一把拉住周玥:“你跟我過來?!?/br> 兩個人一路前行到一處院子,周玥還沒回過神,只聽炸雷般的吼叫:“腌臜的東西,你到底怎么欺負了我meimei?!?/br> 緊接著周玥感覺到臉頰上一痛,頓時眼冒金星,跌坐在地。 徐青安如同一只被激怒的野獸,一把抓住了周玥的衣襟:“今天你不說明白,我就打死你?!?/br> 周玥睜大眼睛:“我……我沒有……” “你沒有?”徐青安道,“我meimei第一眼看到你時,眼圈就紅了,若不是傷心極了她哪里會如此,我meimei是什么樣的人?從小就算挨罰眼睛都不眨一下,方才……卻這樣……你說,你到底怎么害她?!?/br> 又是一拳揮打過去,周玥吃痛在地上翻滾。 “我當你是兄弟,你卻如此……你也是個忘恩負義的東西?!?/br> 周玥疼極奮起反抗,兩個人干脆在地上滾成一團。 …… 徐清歡將母親迎進門,安義侯夫人坐在床榻之上,一把拉住了清歡:“歡兒,你沒事吧?” 徐清歡點點頭,她從來沒有比現在更好過。 “方才一頓折騰,我這心里到現在還突突亂跳,”安義侯夫人緊緊握著徐清歡的手,“你說曹家姑娘定然沒了?你怎么能猜到?!?/br> 徐清歡看向窗外,紅日之下就像是含著一團血光:“曹家報官之時,曹家女兒就必死無疑,有人想要嫁禍哥哥,自然不能留著活口,也只有曹家女兒死了,哥哥才百口莫辯?!?/br> “啊,”安義侯夫人驚呼一聲,頓時感覺到一陣寒意,如果不是女兒事先安排,他們的處境可想而知,“如婉也是個好孩子,也太可惜了些……” 徐清歡點點頭,曹家人有錯,錯不在曹如婉,她知道有這一劫,怎么會不想著救人。只不過這件事和前世她知曉的內情有些偏差。 前世被綁走的并不是曹如婉,而是曹家四房的孤女曹如貞。 第六章 差別 曹如貞出生之前父親就已經不在世,生母是個身份低微的姨娘,生她沒多久也撒手人寰,曹老太爺做主將她送給曹大太太撫養。 前一世徐清歡見過曹如貞兩次,一次去曹家做客,曹如貞給她奉茶,第二次是為哥哥伸冤,在義莊看到曹如貞已經面目全非的尸體。 哥哥被抓之后,衙差就從哥哥身上找到了曹如貞平日里貼身佩帶的香囊,有了確實的證據,即便是安義侯府的世子,一樣要被下獄。 兩世的不同,到底是因為她重生插手此事的緣故,還是另有她不知曉的隱情? 如果一切都因為她的事先安排有了改變,那么哥哥是真的被人盯上了,一次沒有得手,那人還會不會再做一次。 這樁案子,李煦曾幫助她良多,她也因此對他有了好感,許多案情也是李煦幫她推演,鳳翔案后,李煦嶄露頭角,許多達官顯貴都想要將他收為己用,他卻選擇了一條最艱難的路,旁人做不成的,他李九郎必須要做到,所到之處得了不少的擁護。 所以李家才敢占據北疆,日后發兵朝廷。 看似當年的選擇是朝廷昏聵,他被逼無奈,也許早在這時候李煦已經野心勃勃,處心積慮為他將來的仕途在鋪路,想要成為那個光彩奪目,讓人仰視的英豪。 有了前世的經歷,她再冷眼旁觀,也許更能看清一切。 欺騙和謀劃若是一早就發生,那么李煦于她來說,就不止是一個陌生的名字,還是個血海深仇的敵人。 清歡微微一笑。 她不會再被他人左右人生。 “歡兒,”安義侯夫人擔憂地喚了一聲,“你這是在笑誰?” 清歡看到徐二老爺的背影:“二伯出去接客了,想必是府衙里來人,他要為曹家說項,當真辛苦的很?!?/br> 安義侯夫人的目光冰冷下來:“難不成你懷疑害你哥哥的是二老爺?” 清歡點點頭,前世徐二老爺已經在獄中認罪,當時的一紙口供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因為父親被安上了新罪名,徐二老爺也被牽連入獄,徐家的內斗沒有贏家。 雖然現在整件案子剛剛展露一支半節,她已經發現一切沒有前世想的那么簡單。 清歡才想到這里,門被推開,鳳雛走了進來。 “小姐您去后院看看吧,世子爺將周家大爺打成了豬頭?!闭f到豬頭,鳳雛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口水。 安義侯夫人站起身來,一臉怒容:“剛剛送走了衙差,這個混賬就又惹禍,也不會挑個人,玥哥那身板……可是要出事?!?/br> “母親別惱,”清歡安慰安義侯夫人,“又沒有深仇大恨,定是鬧著玩的,哥哥不會下黑手,我去瞧瞧,放了周大爺出去?!?/br> 徐清歡走到院子里,才問鳳雛:“到底是怎么回事?什么時候打起來了?” 鳳雛慢吞吞地道:“好一會兒了,世子爺說那個周玥得罪了大小姐?!?/br> 徐清歡一怔,哥哥如何知道這些:“兩個人在哪里?” 鳳雛道:“世子爺換衣服去了,周大爺已經被我送出門,若是小姐覺得不解氣,周大爺受傷了跑不快,我再將他抓回來?!?/br> 徐清歡看著鳳雛,很多人都覺得奇怪,這個不知禮數,又最能說傻話的丫頭怎么就成了母親的心腹,母親去世之后,她傷心的不得了,鳳雛來找到她說:“夫人只要一哭就說不出話來,我得去陪夫人,幫夫人說話?!?/br> 她才知道鳳雛已經吞了金。 她尋人去找郎中,鳳雛說:“小姐別讓他們折騰我了,我是活不成了,就讓我舒舒服服的去吧?!?/br> 傻丫頭,哪里有舒舒服服的死法。 徐清歡伸出手抹勻了鳳雛臉上的胭脂:“鳳雛,你要好好活著?!?/br> 鳳雛頓時打了個哆嗦,臉上滿是恐懼的神情:“小姐別殺我,我什么都沒做,我只是將周小郎君送出了大門,還跟他道了聲吉祥話。 祝他從此之后,一切順遂?!?/br> 徐清歡點點頭:“然后呢?” 鳳雛舔了舔嘴唇:“扔給他一壇臭醬菜,他手笨沒接著,壇子碎了,醬菜……” 周玥大約永遠都不會想上門來了吧。 主仆兩個人邊說邊向前走,迎面看到了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她穿著藕色的長裙,腰間系著粉色絲線編織好的絳子,身材頗為高挑。脖頸纖細而修長,細長的柳葉眉下是雙通透的眼眸,雖然不是什么絕色美人,卻也格外溫婉動人。 她低頭幾步上前,先向清歡行了禮:“我正要帶人去給夫人賠禮,恰好看到大小姐在這里?!?/br> 她整個人恭謹又謙卑,顯然是在家中就小心翼翼行事,恐怕出現半點的紕漏,可即便是這樣,前世也沒躲過悲慘的結局。 這就是四房的孤女曹如貞。 曹家犯了錯,就將她留下四處低頭認錯,可見她在曹家的地位如何。所以前世她死了之后,曹大太太才能肆無忌憚地用她的死去換同情。 不論生、死,都沒得到曹家半點的尊重,如果曹如貞知曉自己的結局,一定會憤恨曹家所有人。 曹如貞再一次躬身:“這次我們家唐突上門,不但給府上添了麻煩,還差點釀成大錯,錯已成再說其他也是無益,只求日后曹家能有機會彌補?!?/br> 清歡伸手將曹如貞托起來:“這不怪曹jiejie,不是你能左右的?!?/br> 曹如貞慌忙解釋:“不是……不是……曹家上下一體……我也……我也一樣?!闭f到后面聲音愈發的低了。 賠禮只是表面的禮數,落在實心眼的人身上,還是覺得羞恥。 曹家所作所為太過讓人寒心。 柔軟如鵪鶉的曹如貞,表面上遵從,卻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情緒。 結束了沉悶的話題,清歡和曹如貞在院子里坐下,兩個人平日里極少說話,半晌才算打開話匣子。 鳳雛體貼地送了一杯暖茶,曹如貞的臉色才好了些:“婉meimei真的救不回來了嗎?” 清歡道:“要聽府衙的消息,”說著微微一頓,“曹jiejie準備什么時候回去?” 曹如貞低頭溫聲道:“大伯娘讓我留在這里,好好侍奉夫人?!?/br> 留下曹如貞,好為日后爭的顏面,曹家一向如此,曹如貞也是冰雪聰明的人,如何能不知曉:“都是家中長輩做事不妥當?!?/br> 曹如貞站起身來就要離開,清歡目光落在曹如貞腰間的香囊上,同樣的款式,同樣的繡樣,再見它恍如隔世。 清歡道:“jiejie這香囊繡的好漂亮?!?/br> “我手笨,只是胡亂做的,若是meimei喜歡就……送給你?!辈苋缲憣⑾隳医庀聛?。 那香囊散發著淡淡的香氣,如同她的主人般,清心玉映。 等到曹家主仆走遠,清歡看向不遠處:“出來吧!” 草葉搖動,穿著厚厚銀狐大氅的徐青安露出個頭。 清歡抬起頭看了看熱烈的太陽,向徐青安點點頭:“哥哥過來,我有話要跟你說?!?/br> 徐青安精神抖擻地坐下。 清歡將手中的香囊放在桌子上,抬起笑臉:“這香囊,哥哥可覺得眼熟嗎?” 艷陽天下,徐青安打了個冷顫。 第七章 多情 在徐青安心里,meimei就是拯救安義侯府的活菩薩。 沒有meimei的乖順,父親、母親早就被他氣死了,他就變成了孤兒,受盡世人欺凌。再也不能隨心所欲地做他想做的事,雖然這是無人能理解的快樂。 幫著母親管家,meimei的才情他是知道的,只不過這次處置事情,比往日更加雷厲風行,那雙清透的眼睛看著人的時候,讓人無處躲藏。 曹大太太被質問時,徐青安在一旁拍手,現在輪到他自己,他也只有摳指甲的份兒。 徐青安清了清嗓子:“這是哪里來的香囊?meimei想問什么?你知道我隨了父親,向來沒腦子……這些小事,怎么能記得住?!?/br> 徐清歡不說話,只是抿了一口茶,眉目疏朗,仿佛在打發閑暇的時光,不時地揚起手來遮擋頭頂的陽光。 徐青安卻如坐針氈,太陽越來越大,身上的衣服漸漸被汗浸透。 鳳雛溜達過來:“世子爺將壓箱底的衣服找出來做什么??!門口的大黃都脫毛了,世子爺還讓自己長出許多毛來,早知道世子爺需要,我就將大黃的拿來給您,黃色比銀色更配您的身份?!?/br> 銀狐領子就像火炭一樣烤著徐青安的臉,他想憤怒的離席,腿卻有些軟。 徐清歡將香囊拿起來:“哥哥不說,我就去給母親請安了,曹家jiejie剛好也在那里……” 徐青安腦子“嗡”地一聲,拉住徐清歡的手:“好meimei,這件事你不要說出去……我是有只一模一樣的,但卻是撿來的……跟曹meimei無關……她并不知曉?!?/br> 徐清歡點點頭:“原來是這樣?!?/br> 徐青安剛要附和,卻發現徐清歡臉上的笑容消失,漸漸面沉似水:“女眷貼身攜帶的香囊,怎么會隨隨便便丟失,沒想到曹如貞看起來知書達禮,竟有這般的心機,不聲不響地已經與男子私相授受?!?/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