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
他放下筆, 手里拿著寫好的藥方, 向祁崇歸行禮道:“殿下,那老臣先去煎藥了?!?/br> 祁崇歸淡淡點頭。 房門開了又合上,屋內重歸安靜, 張氏等了半天沒等到太子發話,有些忐忑地抬頭看去:“殿下?” 祁崇歸看向戚綿:“你可有什么話說?” “他不是我爹?!逼菥d淡聲開口。 輕飄飄的一句話,卻驚得屋中眾人都愣住。 祁崇歸一時懷疑自己聽錯了,眉頭一皺:“你說什么?” 張氏只當戚綿說的是氣話,承認她和戚博舟之間的恩怨了,忙不迭接話指責:“聽聽!哪有人這么說自己的父親的?真是可憐老爺生了這么個不孝的兒子……” “孤沒問你?!逼畛鐨w冷聲打斷張氏喋喋不休的哭訴,他走向戚綿,“你剛剛說什么?” “臣說,他不是我爹?!逼菥d深吸一口氣,抬眼對上祁崇歸看過來的目光,“蘭山一事是臣有意為之,但昨夜這事兒,不過是個苦rou計?!?/br> 祁崇歸盯著她沒說話,他有些不太明白。 趴在地上的張氏卻愣住了,不是親生父子?這都什么跟什么? 挽春也驚訝地微張了唇,阿綿怎么把實話都說出來了? 戚綿稍垂下眼,正要再開口,卻突然聽到床上的戚博舟咳嗽了一聲。 張氏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快速地撲到床邊,驚喜道:“老爺,您醒了!” 幸虧醒了,她差點控制不住局面。 只聽戚博舟使勁咳了幾聲,硬是把戚綿的話打斷,然后他轉過頭,看向祁崇歸:“大郎說的沒錯,我確實不是她的親生父親?!?/br> 祁崇歸俊眉微揚。 “臣與元妻結發多年,膝下一直無所出,這才從族中旁支把她過繼過來養著,前些年她不知在哪兒拜了個師父,就離開了臣的身邊,年初才回來?!?/br> “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告訴臣,她想去殿下您身邊當值,臣心里覺著她有志氣,也支持她。大郎確實沒有辜負臣的期望,這么快就成了您身邊的親衛?!?/br> “可是就在前不久,臣發現她暗中與什么人有書信往來,問她她也不說,神神秘秘的。臣心里好奇,便偷偷去她書房,翻到了那人給她的回信,發現上面寫著些朝政的事,臣觀那書信之人的口吻,竟不像是楚人?!?/br> “臣真是嚇了一跳,這不是通敵叛國的罪名嗎?等她回來,問她怎么回事,她卻不肯回答,還冷著臉訓斥了臣一通??蓱z臣一大把年紀,居然被一個小輩弄得沒臉?!?/br> “后來……后來的事殿下您也知道了,臣明明不善騎射,她卻非要向您討一個讓臣跟過去的名額,就是因為害怕臣壞了她的事,要讓臣在獵場送命??!” “臣上輩子是造了什么孽,養了這么個不知好歹,不仁不孝的畜生!” 戚博舟說的涕泗橫流,顫抖著抬起左手擦了擦眼淚。 張氏被戚博舟突然變換的說辭搞懵了,怔怔地跪趴在床沿說不出話,直到戚博舟悄悄用胳膊碰她一下,張氏才回過神,低頭嗚嗚地哭了起來。 戚綿:“……” 好巧,真是把她準備潑給戚博舟的臟水,全部一股腦兒潑到她身上了。 偏偏這話還說的半真半假,讓知曉前世的祁崇歸聽了,還不得全信了去? 果然祁崇歸面色變了幾變,似乎是強壓著怒氣一般,轉頭看向戚綿:“你剛剛是想說什么?” “臣確實想要他死,”戚綿面色平靜,仿佛沒有感受到他的怒火,“不過原因與他說的不同?!?/br> “與敵國通信的,是他而不是我。叛國通敵的,也是他而不是我?!逼菥d抬眼看他,“殿下相信我說的嗎?” 挽春連忙接話:“少爺也是無奈之舉,老爺做下這等糊涂事,一旦被發現是要牽連到全家的,少爺怎么勸他都不聽,只得出此下策……” 這便是雙方各執一詞了。 祁崇歸沉默的看著戚綿,半晌突然輕笑一聲,重復了一句:“你想要他死?” 戚綿回望他。 “那在蘭山時你怎么不說?看著孤為你擔憂,安慰你,允你告假,為你支使太醫,你心安理得地受著嗎?” 戚綿一怔,垂在身側的手動了動。 “謊話連篇?!逼畛鐨w強壓下胸膛中翻涌的怒氣,低聲問她,“那戚博舟所說,你在外面認了個師父,年初才回來,第一件事就是想方設法混進東宮,是也不是?” “……是?!?/br> “你那個師父,是晉國國師莫毅,是也不是?” “是?!?/br> “你私下與蘇嫵見面,只因你與她都是從晉國來的,是也不是?” 戚綿詫異抬眼,意識到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監視了,不由有些氣悶:“是?!?/br> 祁崇歸拳頭握得咔嚓作響,見她一件件事回答的爽快,再也忍不住冷笑一聲:“既然這樣,你還有什么好說的?” 戚綿:“……”當然有。 這一世她可沒做過什么對他不利的事。 “臣沒想為莫毅做事,戚博舟正是莫毅派過來監視臣的人,臣為了擺脫他,所以設計了蘭山一事?!逼菥d輕聲說道,“戚博舟受傷期間,曾經試圖往晉國送信,被臣截下來了,就放在書房,殿下要去看看嗎?” “殿下!”戚博舟見勢不妙,喊道,“您可千萬別被她迷惑了,臣不過區區一個散官,能接觸到什么核心?哪有那個能耐為敵國做事!若不是她自己愿意,臣還能逼著她到您身邊去不成?” 祁崇歸皺了皺眉,答應戚綿:“去看看也無妨?!?/br> 于是戚綿跟著他出門去,挽春有些擔憂地看著她,戚綿遞給她一個安撫的眼神。 院中依然站滿了東宮禁衛,其中不乏有戚綿熟識的同僚。 二人步出正院,正好看見太醫帶著身后的婢女走過來,那婢女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是熬好的藥。 太醫看見二人,躬身行了一禮,便避讓到一邊。 戚府不大,正院到戚綿所居住的東院也不過百步距離,很快就到了。 戚綿引著他進入自己的書房,在一個抽屜的夾縫里,找出來那張薄薄的信紙,遞給了祁崇歸。 祁崇歸大致掃了一眼,便放到一邊了。 只看內容,確實是寄給莫毅的,信上說戚綿生了二心,要害那書信人至死。 戚綿低頭沉默,她已經解釋了這么多了,也拿出了證據,祁崇歸再不相信,她也沒辦法了。 “為什么不愿意幫莫毅做事?”祁崇歸問。 “臣不喜歡被人利用的感覺?!?/br> “那你現在,是忠于孤的了?” 戚綿有些奇怪地看他一眼,低頭道:“應該可以這么說?!?/br> 祁崇歸:“……” 什么叫應該可以這么說? 祁崇歸打量著她的神色,仍然半信半疑。不過,他的情緒確實被她安撫到了。 他忍不住想,或許上一世,戚綿也是被迫給莫毅做事的呢?她是不是也像現在這樣反抗過,但是失敗了? 祁崇歸眸中現出一絲自己都沒發覺的柔和,說道:“那你為什么不早點與孤說清楚?” 都說清楚了,他什么事不能給她擺平? 戚綿一怔,所以,他這到底是信沒信她? 祁崇歸輕咳一聲,問道:“除掉戚博舟,你欲如何?” 那自然是辭官歸家啊。 戚綿不確定他對這個決定持什么態度,不好直說,便猶豫著看他一眼,吞吞吐吐地提醒道:“殿下,父親沒了,臣是要守孝三年的……” 當初她之所以能混到祁崇歸的身邊,都是多虧了他原本的親衛彥霖家中母親亡故,不得已回家守孝,戚綿才得了被提拔的機會。 祁崇歸:“……” 他剛剛平靜下來的怒火又被激了起來,所以,戚綿這是不單單想擺脫莫毅,還想遠離他的身邊? 實在有些不能忍。 祁崇歸一把拉過近在咫尺的她,勾了勾唇角:“戚綿,你說什么?” 戚綿眨眨眼,聰明的保持了沉默。 祁崇歸倏地抱緊了她,把她的頭按在懷里,深深吸氣。 幸虧他插手這事了,要不然,是不是又讓她逮到機會,逃得沒影了? 作者有話要說: 生死時速??! 第33章 召見 戚綿猝不及防被他抱在懷里, 見他沒了別的動作, 知道自己在他面前又過了一關,松了口氣的同時, 也有些心虛。 畢竟上一世的有些傷害, 是實打實的…… 祁崇歸靜靜地抱了她一會兒,想起她剛剛說的話, 問道:“莫毅知道你想擺脫他的事嗎?” 剛問出口, 又想到戚博舟沒送出去的信,那莫毅必然是不知道的。 于是他換了個問題:“戚博舟用的什么法子與那邊通信?” 戚綿連忙把自己知道的都說了,不趁這個機會趕緊表明忠心,還要等到什么時候? “一般是用信鴿?!逼菥d微微掙開他的懷抱, 指了指窗邊鐵籠子里關著的一只銀灰色鴿子, 瞪著一雙圓溜溜的眼, 方才一直沒什么存在感,直到二人看過去, 才撲扇下翅膀,咕咕叫了兩聲。 戚綿說道:“不過從蘭山回來, 我就把這只鴿子捉過來了,平時就鎖在書房,戚博舟根本不知道, 還以為我把它燉了吃了?!?/br> 祁崇歸低頭看著她, 有些想笑。 這種能遠程飛行,在北地與丹陽之間傳信的信鴿,要訓練出來自然不太容易, 若是燉了吃了,倒有些浪費。 他摸了摸戚綿的頭,溫聲問道:“那你給我看的那封信,又是怎么截下來的?” “西市七彎街盡頭處有一家典當行,那里的掌柜似乎是莫毅安插在丹陽的線人,戚博舟讓張氏把信送到典當行,被挽春截下來了?!?/br> 祁崇歸唔了一聲,隨即打開房門,叫來一個禁衛,低聲吩咐了幾句,讓他去尋京兆尹,隨便找個由頭把那個典當行查封了再說。 這廂事畢,祁崇歸與戚綿一同回到正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