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節
說的自然是討好張氏的事。 “先繼續吧?!逼菥d想了想,“指不定以后還用得著?!?/br> 她本來是想等挽春跟張氏熟了之后,借張氏的手害死戚博舟,好方便自己找借口辭官。但出了莫毅這個變故,戚博舟又好似被她“策反”,這條路便先作罷。 “好?!蓖齑盒Σ[瞇地答應。她整日在府中無所事事,幫張氏看病,也權當是樂趣了。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俠月、可樂曼妥思的營養液~ 第7章 夜談 夜幕降臨,東宮各處都掌了燈,歇雜事,除各殿值守的宮侍外,靜無一人。 麗正殿外,皇帝鑾駕由遠及近。內侍遠遠看見,就要揚聲通稟,被皇帝祁召抬手制止。 祁召推門而入。 年輕的太子正端坐案前,手捧一本書卷,細細品讀。聞聲抬頭看去,擱下手中書卷,起身繞過桌案,躬身行禮:“父皇?!?/br> “朕閑來無事,便來你這兒看看?!逼钫偬撎撘环?,步至剛剛祁崇歸坐著的椅前,撩袍落座,拿起案前的書,翻到封皮處看一眼,揚眉笑道,“是《晉史》?” “是?!逼畛鐨w站在桌案一側,頷首道,“前晉自立國至覆滅只區區五十三年,晉高祖開國之后,到晉太宗時,還有短暫的七年盛世,然皇位傳到晉成帝就開始沒落,至如今的晉帝吳爭手上,便成了千瘡百孔的殘破模樣。兒臣通讀晉史,不過為了從中窺得一二規律,以史明鏡?!?/br> 祁召含笑點頭:“那你可讀出什么了?” “兒臣以為,晉朝之所以覆滅,原因有三?!逼畛鐨w略一思索,答道,“皇室內部混亂,苦于爭斗,短短五十多年,晉人就更換了八個皇帝,政令多變,百姓不及適應,此為一。開國功臣恃功傲寵,擁兵自重,此為二。自晉成帝后,晉國皇帝急于處置開國元老,手段過激,激起反叛,此為三?!?/br> “那依你之見,”祁召看向這個與自己年輕時極為相似的面孔,溫聲問道,“晉帝該如何處置那些恃功傲寵的開國元老?” 祁崇歸微微一怔,他明白父皇是什么意思。 前世也是這個時候,父皇向他表露了對英王趙忠的擔憂。趙忠是祁召的異性結拜兄弟,當年跟隨祁召起事,征戰沙場,立下赫赫戰功。大楚立國之后,祁召封趙忠為英王,兼鎮國大將軍,封地在北面兒的冀州。十年來,趙忠鎮守冀州,與小晉國隔著川江山脈遙遙相望,晉人幾次南下,都被趙忠攔在川江山下。然而祁召派人征討小晉國,想一舉統一天下時,也被川江山脈擋住,北上不得。 事情若只是如此,便是兄弟一心、君臣相得的佳話。但就在前兩年,趙忠回丹陽城述職時,百姓夾道歡迎,竟將趙忠部下三十萬大軍稱為趙家軍。趙忠行事也愈發猖狂,養了個兒子叫趙子明,紈绔放蕩,幾次勾搭民間良家女子,仗著英王的名聲胡作非為。一次宮宴,竟然將手伸到了宮女的身上,偏祁召礙著趙忠的面子還發作不得,只能笑著將那宮女賜給趙子明做妾。若是普通的宮女也就罷了,那是皇后身邊的人,這樣一來,打得不就是祁召的臉么? 從那時起,祁召便對趙忠起了殺心。 但趙忠擁兵自重,鎮守的又是與小晉國毗鄰的冀州,輕易動彈不得,這猶疑之下,一來二去,就成了祁召的心病。 “父皇,”祁崇歸嗓音清潤,緩緩道,“自晉高祖駕崩之后,吳氏皇族就鎮不住那些開國元老了,晉太宗施政溫和,雖得后世諸多贊名,但御下軟弱,后又被親弟奪去皇位,難免使得開國元老生出二心。此后諸王之亂,皆由此起?!?/br> “你的意思是,”祁召定定看他,“晉高祖在位時,就應該將那些元老一一鏟除?” “若元老們謹遵臣子本分,懂得收斂,自然不必。昔年漢光武帝君臣相安,也因其將帥皆習儒術,進退有度,君臣默契,意氣相符。但晉朝元老既恃功傲寵,自高祖之時便有征兆,高祖念舊,太宗軟弱,因此才釀下禍端?!?/br> 祁召若有所思。 沉默片刻,祁召起身,踱步至祁崇歸身前,拍了拍他的肩:“崇歸,你幼時不叫這個名字,知道為什么后來朕給你取了這兩個字嗎?” 祁崇歸微微低首:“進明德而崇業。崇者,乃興盛之意。父皇是認為天下戰亂已久,希望兒臣能為大楚帶來興盛?!?/br> 祁召收回手,唇邊露出欣慰的笑容?!澳忝靼妆愫?。朕戎馬半生,才得來這個天下,如今你也大了,一些事,是時候該交給你來處理了?!?/br> 祁崇歸后退一步,拱手道:“謹遵父皇吩咐?!?/br> “不急?!逼钫匐p手背后,“你剛剛既然與朕說了這些,想必也該明白朕憂心什么。到八月末,朕希望你去冀州一趟?!?/br> 祁召頓了頓:“微服私訪?!?/br> 祁崇歸面色并無波動,沉聲應是。 去冀州,無非就是查一查英王趙忠的底細,順便考察一下邊境,看看能不能得到有關晉國的消息。上一世他就去了,查出了趙忠竟然與晉人有所勾結。他在冀州微服了兩個月,挖出趙忠及其親信的幾十樁罪證,帶回丹陽。如今再去冀州,有著前世記憶,顯然會方便許多。 如今還是六月,祁召也就是提一提,讓他早做準備。 “對了,”祁召忽的想起一事,“過幾日,晉國派的使者就要到了,來的似乎是吳爭的親弟弟,秦王吳季。朕打算讓慎王前去迎接?!?/br> “父皇決定就好?!逼畛鐨w并無意見。 慎王祁承允是當今皇后陳氏的兒子,比祁崇歸只小了一個月。當年陳家一嫁二女,嫡女為正妻,便是祁崇歸的生母元德皇后,庶女為妾,便是如今的皇后。二人先后有孕,誕下祁崇歸與祁承允。元德皇后薨逝之后,陳家庶女因著嫡姐的緣故,得封繼后。 當時祁崇歸尚且年幼,祁召覺得把他交給姨母養育會更親近一點,才封了小陳氏為皇后,這些年,也給她足夠的體面。 但慎王從庶子變成嫡子,又有生母做皇后,難免讓一些人心中多想。祁召更怕兄弟之間產生隔閡,因此早早冊立了太子、慎王,定下二人的地位,以免后來兄弟相爭。 這些,祁崇歸都懂。雖然他與慎王關系一般,但這么多年下來,父皇苦心維護,仍讓他心生感動。 祁召笑了笑,“區區秦王,自然不必勞你去迎。不過等你弟弟把晉人迎進丹陽,還是要靠你主持大局——朕就不出面了?!?/br> 祁崇歸應下,小晉國早已今非昔比,父皇不愿屈尊召見,也是理所當然。 “好了,”事已說完,祁召抬步往外走去,“朕回去了,你也早些歇息?!?/br> 祁崇歸躬身相送。 作者有話要說: 沒有綿綿的一章,想她。 第8章 獨處 又是一個休沐日。 昌進邀戚綿到成安侯府做客,戚綿便一大早就去了。由于是小輩之間的私交,二人并沒有驚動成安侯。剛到府中,昌進就帶著戚綿往他居住的院落去,閑話幾句,二人就正式開始練功。 昌進武藝雖不精進,但底子還行,人又刻苦,因此戚綿與他切磋并不吃力。累了一天,午時也在成安侯府用了飯,到傍晚才回到戚府。 莫毅的回信到了,戚博舟把她叫過去,將信拿給她看。 戚綿匆匆閱過,眸中浮現一絲了然笑意。 莫毅并不知曉她這邊的變故,只當她還是跟上一世一樣,是對晉國忠心耿耿、最得他看重的徒弟。因此戚綿提出與新人交接、等一段時間再辭官的時候,理由充分,莫毅竟沒有絲毫懷疑。 畢竟上一世戚綿動心的時間離現在還早,莫毅大可以把她能利用的地方利用干凈再讓她回去。 莫毅在信上說,他派來的新人會隨晉國使團一同來到丹陽,自會與她聯系,戚綿只需靜待便好。 第二日是午時的輪班。戚綿穿戴整齊,收拾停當,乘了家中馬車往東宮去,路上遇到慎王車駕,車夫就把馬車趕到路邊避了一避。 戚綿掀開車簾看去,只見慎王騎著一匹棗紅色馬,行在最前,后面跟著裝飾豪華的兩輛馬車,再后面就是一些隨從,駕著板車,車上擱了幾個暗紅色的大箱子。 聽說慎王奉命迎接晉國使臣,想來這便是了。 戚綿盯著馬車看了一會兒,也沒等到車簾掀動,好讓她看清車中人是什么模樣。后面跟著的隨從也是面生,想來都不是她認識的。 不過莫毅門客眾多,徒弟遍布,派來的人她不認得也沒什么稀奇。 等車隊過去,戚綿才讓車夫繼續往東宮去。 罕見的,祁崇歸竟然不在東宮。戚綿照舊往麗正殿值守,默默想著,祁崇歸不在還好呢,省的她不自在。 不過她人在東宮,莫毅派來的人根本不能混進來見她??扇舻人仄莞?,晉國使團又都在驛館,怎么避開重重耳目來找她呢? 戚綿動了動腿,默默活動了下。管他呢,遲早會見到的。 到了申時,日頭西斜。 李化匆匆跑來,帶著肚子上的rou一晃一晃的,堆著笑臉在戚綿身前停下,拂塵一甩:“戚大人,今夜殿下要在萬春殿設宴款待晉國使團,讓您多帶些人,往萬春殿去?!?/br> “……”戚綿遲疑了一下,“是要我從東宮禁衛里面挑人嗎?” “是?!崩罨税押?,“還要快點,那邊兒的宴酉正時開?!?/br> 戚綿點點頭:“知道了?!?/br> 侯凌估計正跟在祁崇歸身邊,眼下東宮禁衛之中,地位比較高的也就是他們這些在麗正殿值守的了。 祁崇歸還真是會給她制造機會與莫毅派來的人碰面。戚綿默默腹誹。 李化應了一聲,又快步走了。他是祁崇歸身邊最親近的宦官,祁崇歸哪里離得開他。 昌進正好也是下午的輪值,戚綿找到他,又隨手點了十八人,一共二十個禁衛,浩浩蕩蕩往萬春殿去了。 昌進跟她走在一起,感激地看著她,雙眼明亮如星:“多謝戚兄提拔!” 戚綿忍俊不禁道:“這算什么,隨手的事。你好好習武,等有機會,自然能到殿下身邊當差?!?/br> 昌進重重點頭應了,活像個被夫子夸獎的孩子。 真是富貴窩長大的單純少年啊,戚綿悠悠想著。 二人說笑幾句,一刻鐘后便到了萬春殿。祁崇歸正站在殿前,與李化交代什么,余光瞥見戚綿一行人,便轉頭看了過來。 戚綿連忙肅容正色,前行幾步到祁崇歸身前行禮:“殿下,人都帶來了?!?/br> 祁崇歸瞥一眼戚綿身后的禁衛們,淡聲道:“讓他們都散在殿外值守,你隨孤來?!?/br> “……”可以不去嗎? 戚綿真的不想跟著他,太拘束太壓抑了。然而她有什么辦法,還不是得好聲好氣答應,沒脾氣道:“是?!?/br> 祁崇歸步至后殿,遣散仆婢,至長案后落座。這下殿中又是孤男寡女了,戚綿拱了拱手,不自在道:“不知殿下有何吩咐?” 祁崇歸輕點桌案:“先用些東西,待會兒宴上還要值守,你可沒得吃?!?/br> 戚綿一怔,所以這是祁崇歸怕她一會兒餓著,把她帶過來吃東西的? 戚綿瞧著桌案上用青釉白里的瓷質器皿擺放的瓜果點心,陷入沉思。她這段時日松懈的那跟弦一下子又緊繃起來。 祁崇歸對她,好像有點特別? 難道他知道上一世?那他為什么不直接把她抓起來問罪,是因為沒有證據嗎? 難道他在給她機會親近他,好放長線釣大魚?! 許是戚綿遲疑的模樣太過明顯,祁崇歸淡淡勾唇:“先坐,孤還有些話要問你?!?/br> ……原來是要問話。 收回思緒,戚綿應了聲是,拘謹的跪坐在祁崇歸對面的案前。 祁崇歸微微側首,眼風落在一角的瓷壺上,這次戚綿學機靈了,連忙趕在祁崇歸之前伸手,快速地倒了兩杯熱茶,捧著其中一杯擱在祁崇歸的手邊。然后她收回手,老老實實搭在膝上,低著頭等候問話。 “聽侯凌說,你是東宮禁衛中身手最好的?!逼畛鐨w看向她,眸光帶著絲漫不經心的意味,“孤把你舉薦給懷化將軍如何?” “……”他這又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