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謝如冰卻恍若沒有聽聞,閉目蹙眉思考了一會,站起身來,打量了幾眼書架,雙手也不知在比劃什么,計算了幾次后,從最下面一層數了數,抽出一本書來,遞給陸安瀾:“你看看這里面有沒有什么異常的?我眼花繚亂呢?!?/br> 陸安瀾接過,看著封面,不由得有些默然。他看著面前臉色有些泛白的女人,心疼道:“罷了,咱們不看了?!?/br> “不是找到了嗎?”謝如冰嗔了一句,又從他手上拿了書。才看了一眼,臉上的紅暈就怎么也止不住了。原來這是一本春宮畫冊! 謝如冰簡直如同拿了燙手山芋,看也不是,不看也不是。偏偏陸安瀾還在一旁笑道:“快看看,可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不曾?” 謝如冰咬咬牙,橫了他一眼,凜然正氣地道:“我看她留下的線索,就說那個位置的書里有黃金屋!指不定真的就在里面!” “黃金屋?”陸安瀾心念一動,道,“都說吳越國有寶藏,藏在深山之中,難不成在洞庭湖中?” 謝如冰點頭:“很有可能?!?/br> 這般想著,方才的旖旎心思也就消了大半。她大義凜然地打開了春宮畫冊心中默念色即是空、色即是空,可是從頭翻到尾,終究忍不住臉紅耳赤。偏偏陸安瀾在身旁,連著呼吸都聽得清清楚楚。 翻完了,除了糾纏在一起的小人,謝如冰啥也沒找到。 兩人互相看了一眼,一時沉默不語,屋里便有些曖昧。 陸安瀾咳嗽了一聲,道:“如果真有信息,是不是書中還有夾層,放在了夾層中?或者有其他指引的信息?要不……我們再看一遍,這次看仔細點?” 這話明明是很正常的很嚴肅的,可是,兩人拿著一本春宮圖,看一遍不夠,還要再看一遍,看得仔細點。怎么聽,怎么別扭。 可是,事關重大,不得不看。 謝如冰方才是匆匆翻頁,這一次,換了陸安瀾翻頁。謝如冰看著那千奇百怪的姿勢,簡直可以用瞠目結舌來形容了,差點脫口而出:“怎么可以這樣呢!”好在及時捂住嘴巴忍住了。 陸安瀾看著謝如冰低垂的腦袋,只看到黑壓壓的頭發。她心里不好受,他心里身體都不好受。想要恣意一番,偏兩人是在查找重大信息,若是胡來,謝如冰少不得要看不起自己??扇羰遣荒苡H近一回,他都快燒起來了。 誰這般無聊,竟是將什么信息放在春宮圖冊里! 且不管陸大人如何腹誹,這看第二回 ,終究是讓謝如冰看出了端倪來。那畫冊每一頁都搭配了詩文,都是些香艷的詩詞,可是謝如冰一首首看下去,終于是發現了,這是母親曾經教過她的另一種暗語。 她寫寫畫畫,很快確定了,抬起頭來,對陸安瀾道:“洞庭湖高巖島,難不成就是吳越國藏寶地?” 陸安瀾聞言,兩眼放光:“確定么?若是確定,我再去審一審林玉珠?!?/br> 謝如冰鄭重地點點頭:“確定?!?/br> 陸安瀾不由得問道:“師母為何懂得吳越國的宮廷秘語?” 謝如冰搖頭:“我也不清楚。她那時已是重病在身,只叮囑我認真學習,務必牢記于心。不曾想有一日會用得上?!?/br> 關于母親的身世,謝如冰隱瞞了下來。她心中沒底,她不知道陸安瀾會不會提出更多的要求。 好在陸安瀾也沒有追問,他有更要緊的事情需要去安排。 陸安瀾連夜提審林玉珠。 陸安瀾把那春宮圖冊扔到她面前,又冷冷說了句:“洞庭湖高巖島?!?/br> 林玉珠臉色大變,卻仍是不松口:“我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陸安瀾淡淡道:“無妨,你說不說已經不重要。明日,你就會暴斃在天牢?!?/br> 說罷,負手緩步走了出去。 林玉珠死死盯著他的背影,臉色煞白煞白。她知道陸安瀾說得出做的到。她還想活下去。她不由得發出一聲慘厲的叫聲:“陸安瀾!你這個屠夫!你不得好死!本宮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陸安瀾聞言,停下了腳步,緩緩轉身,唇角帶著一絲笑容:“原來,你就是吳越國公主。失敬了?!?/br> 林玉珠顫抖著,望向陸安瀾。 陸安瀾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我花了這么許多功夫,去找吳越國公主,沒想到你就在我府上?!?/br> 陸安瀾復又走了回來,坐了下來,道:“公主殿下,你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事情可以坦白的。若是有用,我便不殺你。若是無用……” 陸安瀾沒講完,只是雙眸沉沉地看向林玉珠。 林玉珠竟是異常冷靜,只咬牙切齒道:“陸安瀾!你滅我國家,殺我親人,奪我江山,你必定不得好死!” “你已入了陸府,你有很多機會可以殺我?!?/br> 林玉珠冷笑:“本宮最想殺的,是武德帝!可惜叫他逃過一劫!” 陸安瀾見她仍舊東拉西扯,有些不耐煩了:“公主若是沒什么可說的,我就先走了?!?/br> 林玉珠不甘心:“你究竟是如何看出我的破綻?明明三年來,我半分錯處也無,自問從未曾有任何可讓人疑惑的地方!” 陸安瀾笑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末為。公主不如說說高巖島吧?!?/br> 林玉珠咬牙看著陸安瀾,一雙美目就要噴*火一般,再不復人前的嬌怯懦弱的模樣。 陸安瀾起身:“你且想想吧,三天,過了三日,我便不等了?!?/br> 陸安瀾回家路上,不由得想起謝如冰的母親姜氏。那著實是一位美人,天資聰穎,才貌雙全,從前待他也是一派和煦。如今看來,只怕還有些秘密,是他不曾知曉的。他回想起,武德帝對謝如冰姐弟的厚待,大約也與姜氏有關。 這般思索著,到了家門。自賜婚圣旨一下,陸安瀾下朝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謝家。若是可以,真是恨不得連睡覺都在謝家才好。 因事關重大,陸安瀾屏退了眾人,向謝如冰說了吳越國公主之事?!八娮C據確鑿,已是供認不諱。冰兒,你可又立了大功。待高巖島的寶藏真的找到了,那才是真的大功勞了?!?/br> 謝如冰不曾想自己居然無意中有此斬獲,不由得拍拍胸口:“幸好她沒有先對你下手,不然可就糟糕了?!闭f著不由得別有深意地打量了他一回,若是歡好之時下手,陸安瀾便是武功蓋世,也是抵擋不住的。 陸安瀾看著謝如冰微妙的眼神,不由得咳嗽一聲,道:“不必這般打量我。我與她……從未有夫妻之實。便是她那院子,我統共也沒去幾回?!?/br> 謝如冰不曾想到會得到這樣的答復,一下子鬧了個大紅臉,偏不愿服輸:“沒去過幾回,那究竟去了幾回?” 看著謝如冰吃醋愛嬌的模樣,陸安瀾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可是小醋壇子?一個手指都數得清楚呢!” 謝如冰哼了一聲,別看頭,不讓他看見自己微翹的唇角。 卻聽陸安瀾問道:“冰兒,你仔細同我說說,師母為何懂得吳越國的宮廷密語?還有,師母與宮中,是否早有往來?” 謝如冰不由得轉過身來,看向陸安瀾,眼中有些許的戒備和謹慎。 陸安瀾嘆了口氣:“你是不相信我?到了今日,可還不相信?我只是擔心你,想著多了解些過往的信息,以免你暗中被什么人下了絆子。譬如那□□,就不知來自何處?!?/br> 謝如冰回想起過去一年陸安瀾所做的種種,沉默了半晌,終于道:“母親確實從未說過她是何人。她十歲時父母雙亡,被王大家收養長大。十三歲時,機緣巧合,她與師姐進山采藥,曾救過失足落入山崖的武德帝。大約如此,武德帝才對我姐弟有些許優待?!?/br> 陸安瀾聽了,目光卻漸漸幽深,半晌問道:“你母親的師姐,都是何人?” 謝如冰回想起來,目光便漸漸暗淡了:“母親從前與我提到的師姐,只有一人,便是前朝昭遠將軍府夫人。她偶爾會提及這位陸氏夫人,想是感情極好。臨終時,她有些不清醒了,說起陳年舊事來,我才知道這位夫人早年被沒為官奴,又因火災,早已不在人世?!?/br> 陸安瀾唇角微抿,雙手不由得緊緊地握著了扶手。原來,武德帝曾經在多年前就見過自己母親。 第62章 成親 ... “招遠將軍府……師母都說了什么?”陸安瀾問道, 聲音干澀。謝如冰仿佛察覺到他的異樣,不由得問:“你怎么了?為什么這么關注?” 陸安瀾壓下心頭翻涌的情緒,力持平靜地道:“有人舉告, 稱招遠將軍府尚有遺孤, 我沒有頭緒?!?/br> 謝如冰有些謹慎地看了陸安瀾一眼, 問:“你待如何處置?” “我查看了前朝留下的卷宗,疑點重重。招遠將軍府可能是被小人誣告的。陛下曾命我寬待,老師也叮囑過我。你這兒有什么線索,不妨跟我說說?!?/br> 謝如冰琢磨了半晌,道:“也罷。母親所說, 也都是陳年舊事, 過去多年了。你聽過了可要埋在自己肚子里, 不可說與第三人聽?!?/br> 陸安瀾輕笑一聲:“都聽你的, 需要發誓么?”說著,已是將手掌舉起。 謝如冰拉下他的手掌,嗔道:“不必發毒誓啦!我告訴你就是?!?/br> “母親也對當年招遠將軍謀反之事很是懷疑,一直覺得是有人陷害, 但卻沒有證據。她始終對自己沒能救下陸氏母女耿耿于懷。晉閔帝突然下旨抄家, 爹爹宮中伴駕,無法脫身, 卻是設法讓人遞送消息給了母親。母親派了人前去陳家, 想搶先救人??墒?,終歸是慢了一步,只得眼睜睜看著陸氏母女被帶走?!?/br> 陸安瀾聞言, 不由得愣住了,眸光定定看著謝如冰:“老師曾經設法營救?” 謝如冰點頭:“母親是這么說的?!?/br> 陸安瀾心頭翻涌起百般滋味。難不成,謝明時當日對著晉閔帝是一套說辭,私底下卻真的想過辦法? 他拜入謝明時門下,與姜氏也有過不少接觸,知道她乃是性情高潔之人,且當時病重,又是對女兒講體己話,沒有必要講假話。 “陸安瀾,你怎么了?”謝如冰看見陸安瀾神色數變,有些出神,不由得在他眼前擺了擺手。 陸安瀾穩了穩心神,淡笑道:“怎的還叫我陸安瀾?換個稱呼吧?!?/br> 謝如冰一聽,臉上不由得泛紅:“叫什么?” 陸安瀾溫聲道:“要不,你叫我陸哥哥,嗯?” 謝如冰啐了他一口:“才不要呢。陸安瀾,陸安瀾,我就要這么叫!” 謝如冰聲音嬌柔,便是連名帶姓叫著,也是好聽的。陸安瀾只覺得血氣涌動,恨不能立即成親才好,當下道:“也罷,且給你寬容幾日!待成親了,可不由得你這么直呼夫君的名字了!” 大約陸安瀾怕謝如冰不愿意成親,那圣旨里頭,連成親的時間都給定下了。就在一個月后,八月十五。依照宮里的意思,干脆用了團圓相聚之日。 這幾日,不管說什么,陸安瀾都能繞到婚禮上去。 謝如冰一時也就忘了陸安瀾的異樣。 唯獨陸安瀾,打岔過去后,起身告辭。他一路走回陸宅,越走越快,心中有萬般情緒,恨不得立即到孟津與謝明時對質,問清楚當年事情的來龍去脈。 思索再三,他立刻提筆,又寫了一封信,幾乎是落筆生風,很快就寫完了。待要叫趙雙進來,卻踟躕了一下,半晌仍是將信就著燭火,燒掉了。 二十年了,不必急于一時。 若姜氏所說是真,想起自己從前冷待謝如冰,真是恨不能打自己幾個耳光。幸虧,他及時想清楚了。 因為姜氏說的話,陸安瀾心情又好了幾分?;槎Y在即,他此刻只恨不得把陸府里的珍貴物品全做了聘禮給謝如冰。知她無多少積蓄,連著嫁妝都給她備好了。 陸午盼了許多年,終于盼到自己大人娶妻,一應事宜,都十分細致認真。 張mama此時是每天都樂呵呵的,只說夫人在天之靈保佑。 二郎剛開始傷心了一回,含著淚問:“jiejie,你嫁人了,是不是就要跟我分開了?” 謝如冰還未開口,倒是陸安瀾開口了:“不會分開。二郎當然是跟我們住在一起。以后,姐夫帶你去軍營練拳騎馬,可好?” 二郎立刻破涕為笑:“太好了!我從學堂回來,就跟姐夫去軍營!” 謝如冰不由得瞪了陸安瀾一眼:“什么姐夫!你還不是呢!” 陸安瀾愛極她嬌憨的模樣:“很快就是了?!?/br> 忽忽十數日,很快就到成親前夜。 盡管這段時日,陸安瀾一得空就來往謝宅,婚禮是事無巨細,無一遺漏,只哄著謝如冰開心。 然則,到了婚禮前一日,謝如冰心頭終還是有不少茫然。再想起遠在孟津的父親,不能參加婚禮,又多了一些悵然與遺憾。 若是由她自己決定,她是半分也不會這么快就同意這門親事。奈何陸安瀾求了圣旨,又不能抗旨不遵。只是,到了成禮前一日,她身邊無長輩,無閨中密友,心中的茫然與不安,一時竟無處消解。 隨手在書房里拿起毛筆,寫了幾幅字,心緒方平靜了些,可終究有些憋悶。她站起身,想了想,去往陸宅,尋寧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