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昨夜出了那般大事,門口的侍衛便不愿放她進來。 郭慕梅正在與侍衛交涉,忽見陸安瀾過來,忙上前笑道:“陸大人,我想去看看謝meimei?!?/br> 陸安瀾此刻對一切接近謝如冰的其他人都抱有高度懷疑,當下道:“她身體不適,不便見客,郭小姐請回吧?!?/br> 郭慕梅沒料到陸安瀾這般冷眉冷眼、毫不客氣,笑容僵在臉上。 陸安瀾說罷,也不再理她,直接進去了。 郭慕梅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覺得連門口的侍衛都在笑話自己,只得訕訕而去。 到了下午,謝如冰終于悠悠醒轉。 她的大眼睛滿是迷茫的神色,仿佛一時想不起來發生了什么事。半晌,方聚焦在陸安瀾的臉上,啞著聲音問道:“陸安瀾,我還活著么……” 陸安瀾的手掌撫上她的額頭,道:“傻丫頭,說什么傻話,我們可都活得好好的?!?/br> 謝如冰眨著水潤的大眼睛,一雙小手,抓住了陸安瀾的手掌,貼在了自己的臉頰上:“恩,是暖的。你真的是陸安瀾呢?!?/br> 陸安瀾任由她閉著眼睛,幼嫩的臉頰輕輕地摩挲著他的掌心。他另一只手輕輕拍著她的后背,道:“不怕,一切都好了,你很快就會康復的?!?/br> 謝如冰漸漸回過神來,坐起身來,道:“陸安瀾,我肚子好餓了?!彼@般說著,竟似全心依賴陸安瀾了。 紅菱早已備下清淡的白粥,很快端了來。陸安瀾接了,一面喂她,一面將事情始末告訴了她,又問:“這毒是你從孟津回來后,方染上的。能與你接近,又不在我控制范圍內的,便是集雅書院與慈幼局,你且想想,可有奇怪之人?寧晚和趙思,都是你中毒后才進來的,最初的毒就不是他們下的。不過,此二人都有嫌疑,從前查得太簡單,這一回已經叫人仔細去查清楚了。在事情尚未查清楚之前,他們都暫時在陸府里待著?!?/br> 謝如冰不曾想,重生一世,自己已經如此謹慎,卻還是遭人嫉恨乃至下毒?;叵爰艜汉痛扔拙址N種,只道:“在書院和慈幼局,一切順利,實在不知何人對我如此嫉恨。至于寧晚和趙思,他們……應該也沒做這樣的事情?!?/br> 七夕那日,寧晚勸慰自己的話,謝如冰此刻仍猶在耳邊。如此真心實意,又怎會是故意要騙她?何況那日她去市場尋奴婢,本就是偶然,誰人又知道自己會過去呢? 至于趙思,更是如此。趙思天資聰穎,于算學和機械上都甚有悟性,儼然是謝如冰的弟子了。 陸安瀾道:“凡事須得謹慎些。你放心,我不虧待他們,你若是想要探望,也盡可以探望?!?/br> 謝如冰點頭,嘆息道:“我不知道寧晚還有這般坎坷的身世。遲些我問問她,看她能否實情相告?!?/br> 說了這許多,陸安瀾卻是不耐煩了,正色道:“這些都是旁人的事情,無關緊要。有一件事情,卻是馬上要做的?!?/br> 謝如冰此時也吃飽了,靠在枕上消食,見陸安瀾目光火熱地盯著自己,有些不安,道:“什么事?” 陸安瀾從袖中掏出一封信來,道:“前幾日已經收到老師的回信,他叮囑我們早日成親。只不過,那時候你一直生氣,我便不曾對你說。如今的情形,卻是不可再拖了?!?/br> 謝如冰心頭一跳,劈手奪過信來,抗議道:“你怎可隨便跟爹爹胡說!” 陸安瀾笑道:“因為有個小頑固在鬧脾氣,我沒辦法了!” 謝如冰打開信來,確實是父親的筆跡,一目十行看過去,就見里頭寫著:“……若是你與冰兒當真兩心相悅,便早日成親,一切但看冰兒心意……” 謝如冰不由得面色緋紅,把信拍到他懷里,道:“誰同你兩心相悅!你這不是胡說!” 陸安瀾收好了信,一把將她摟入懷中,道:“不管你是不是承認,我都當你是心悅我。如今這情形,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在外頭,嫁給我,好不好?” 謝如冰伸手,想推開他,卻只讓他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他的氣息噴薄在她的耳側,聲音說不出的溫柔與纏綿:“嫁給我,好不好,嗯?” 謝如冰眼眶一熱,強忍著淚意,道:“陸安瀾,你說的是真的么?” “當然是真的?!?/br> “可是你有那么多姬妾!”謝如冰說著,語帶哽咽。 陸安瀾低頭一看,懷中人兒眼圈紅紅的,說不出的可憐。 “她們都不算,你若是不喜歡,我就將她們都遣散了?!标懓矠懮焓秩ゲ潦盟壑械臏I花。 這么一說,謝如冰的淚竟啪嗒啪嗒地掉了下來,道:“你看,是不是有一日你遇到了新人,也要把我給遣散了!” 陸安瀾一時哭笑不得,摟著她,親她的臉頰和淚水,輕聲道:“我這輩子,放在心尖上的人,就只有你一個,再沒有別人?!?/br> 謝如冰睜開眼,雙手撐著他的胸膛,疑惑地問:“你當真是陸安瀾嗎?你不是一直都兇巴巴的?” 陸安瀾將她推倒在床榻之上,親上她的紅唇,道:“都是你這小狐貍,叫我狠不下心來呀!” 謝如冰還想說什么,卻盡數被陸安瀾吞入腹中了。二人在床榻上耳鬢廝磨,只不時聽到少女幾聲嬌哼:“呀,你怎么這樣……” 聲音嬌媚,幾乎滴出水來。 第59章 賜婚 ... 休息了一日, 陸安瀾見謝如冰身體無大恙,就一同回城了。 一去一回,不過幾日光景, 同行眾人卻感覺到了氣氛的變化。陸大人來時冷著臉, 回時卻是說不出的溫柔, 便是謝小姐面上懨懨,對他愛答不理,也全然不影響他的心情。 張mama看著,對陸安瀾是越發地滿意?;爻虝r,陸安瀾還特意帶著二郎騎馬, 二郎的笑聲不斷, 開懷異常。 謝如冰坐在車上, 聽到二郎開心的笑聲, 自重生以來懸在心頭的大石仿佛終于落地了。她雖然中毒了,但所幸發現得早,只要按時吃藥、拔除余毒即可。且經過這一次,自己以后更加小心防備, 便也無事了。 至于陸安瀾說的, 兩人成親之事,謝如冰并未答應。她此刻心中紛亂, 不知該如何才好。事關重大, 總要好生思考一番。 此時她心里惦記的頭一樁事情,是寧晚。 回到城中,趙思、寧晚、寧安三人都一并被帶入了陸府, 分別關在兩處小院里。謝如冰顧不得日頭毒辣,也跟著進去了。 先是安撫了一番趙思,道:“真是委屈你了,你且在這里安心待著,我回去給你找些算學孤本來,你先研究一番。過幾日,陸大人查清楚了,再出來不遲?!?/br> 連著在慈幼局的趙老兒,也被請了進來。那趙老兒猶自生氣:“陸大人這是什么意思?懷疑老兒和我孫兒的人品?竟是要軟禁我?真是豈有此理!” 倒是趙思,心思憨厚,拉著趙老兒道:“爺爺,別生氣。小姐險些叫人毒害了,陸大人小心些也是應該的。咱們行得正坐得直,也不怕?!?/br> 趙老兒吃胡子瞪眼:“也是,反正這兒好吃好喝供應著,老兒我何樂不為!” 謝如冰又去看寧晚與寧安。 乍見寧晚,謝如冰不由得吃了一驚。她臉上的傷疤去掉了,原本蠟黃暗淡的皮膚變得白皙細嫩,眉目婉轉,竟是難得的美人。 寧晚見到她面露驚訝的神色,解釋道:“對不住,我隱瞞了你。從前因逃難,路上危險,只得易容了?!?/br> 謝如冰緩過神來,道:“你這也是形勢所迫,并非故意欺瞞我。何況,你還救了我,就不用說對不住了?!?/br> 最開始,謝如冰只是把寧晚當做奴婢;待相處久了,謝如冰其實也隱隱覺得寧晚知書達理,心中對她多了幾分客氣;待到了七夕那一日,寧晚一番勸慰,謝如冰又對她多了幾分惺惺相惜之意;而在經過慈恩寺那一晚之后,寧晚某種意義上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了。因此,謝如冰對她說話,也格外客氣了。 寧晚很是淡然,反而安慰謝如冰,微笑道:“你不必擔心我。我如今安全著呢?!?/br> “你從前……也是吃了很多苦。待這次事情了了,你還回來,我就當你是我的jiejie?!敝x如冰道。寧晚教養甚好、知書達理、精通醫術,可是流落契丹,做了契丹貴族的妾侍,還生下了孩兒,這其中必定萬分艱難。 寧晚笑容更盛了,也不推辭,道:“若是有那一日,我也就叫你一聲meimei。你救了我和寧安一次,我也救了你一次,想來,這就是我們的緣分?!?/br> 謝如冰看寧晚此時落落大方,竟恍惚有種雍容華貴之感,不由得問道:“寧jiejie,你從前究竟是何身份?若是早一日說了,也不必孤單住在此處?!?/br> 寧晚搖搖頭,道:“陸大人終歸會查出來的,在查出來之前,我且過些安生日子?!?/br> 謝如冰想了想,又道:“寧jiejie,便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此刻說清楚了,也就好了?!?/br> 寧晚沉默了半晌,方道:“此事,我再考慮考慮?!?/br> 謝如冰也就不再勉強,只道:“你好生休息,我過兩日再來看你?!?/br> 寧晚目送謝如冰離去,又望向北方,定定站了一會,方進了屋去。 陸安瀾送謝如冰回了家,又派了紅菱、蔣七幾個過去。謝如冰這一回沒有拒絕,原來她身邊是這般險象環生。 自謝家出來,陸安瀾帶著謝明時的信,進宮求見武德帝。 武德帝正在外書房里看書,聽到陸安瀾求見,不由得挑眉,對歐陽海道:“喲,昨天你還說他沉得住氣,竟不來求朕復職。你看,這不就來了?!?/br> 歐陽海笑道:“陛下圣明,奴婢真是佩服!” 說話間,陸安瀾已經進來了,一進來就給武德帝行下拜之禮。 武德帝撫須,道:“起來吧。說吧,什么事?” 陸安瀾卻沒有起身,只道:“微臣有一個請求,想請陛下成全?!?/br> 武德帝有些詫異,陸安瀾此次為了官復原職,竟是這般放得下身段?看來,還是權勢醉人哪! 當下道:“你說說看?!?/br> 陸安瀾道:“臣下欲求娶謝明時之女謝如冰,想求陛下的一道恩旨。謝如冰她……如今并不十分愿意?!标懓矠懻f到最后,有些苦惱之意。 武德帝不由得愣?。骸澳闱蟮木褪沁@件事情?” “正是。求陛下為臣下解困?!标懓矠懙?。 “她既然不愿,便是下旨了,恐怕也不情愿?!蔽涞碌鄣?。 陸安瀾微笑:“她分明對我也有情意,只是女孩子家,不愿意承認。若陛下下旨了,便名正言順了?!?/br> 武德帝不由得打量了一番陸安瀾,方笑道:“這才是男兒本色嘛!先前我聽說你站在門口,都求見不得,這著實折損你樞密使的威名了。放心,朕明日就給你下旨!” “謝陛下!” 陸安瀾得了武德帝的允諾,再三叩謝了,便告退而去。 武德帝見陸安瀾去了,臉上的笑意也就淡去了。他看看歐陽海,道:“你這老奴才,還說得真對。陸安瀾還真是沉得住氣?!?/br> 圣旨傳到謝府時,謝如冰微微吃了一驚。接過旨意,她有些恍惚,有些茫然。她再沒想到過,陸安瀾竟會去求這樣一道圣旨下來。 有了武德帝的旨意,縱使她一時不愿意,卻也不得不嫁給他??v使她父親乃待罪之身,她嫁給陸安瀾一事,也沒人敢亂嚼舌根。 張mama歡喜地給了宣旨的內侍一個大大的紅包,喜笑顏開,直道:“必定是夫人上天保佑!” 張mama話音剛落,紅菱就在外頭笑著稟報:“陸大人在門外了?!?/br> 張mama笑得合不攏嘴,看向謝如冰,見她未出聲反對,便道:“快請?!?/br> 謝如冰張張嘴,想要阻止??赊D念一想,事到如今,見不見陸安瀾,都是小事。倒不如見一見,問一問陸安瀾究竟意欲何為。 陸安瀾進來,大約人逢喜事,面上笑容正盛。張mama笑著看了他一眼,就退出去了。 偌大的廳堂里,只有陸安瀾與謝如冰。 謝如冰眸光一轉,打量著陸安瀾,咬著唇,卻不說話。 陸安瀾看她琢磨思量的模樣,不由得笑問:“你在想什么?這般看著我?” 許久未曾親近她身側,這般打量的眼神,一時叫陸安瀾不由得想偏了去。 謝如冰也直言不諱:“陸安瀾,為什么非要娶我?還這般大費周章?” 陸安瀾有些不滿:“前些日子不是給了你信箋,里頭說得清清楚楚的。你可還記得?” 謝如冰想起七夕那日的信箋,不由得紅了耳根,不由得道:“不記得了?!?/br> 陸安瀾叫她面色微紅,神色躲閃,不敢看向自己,與平日冷冰冰的模樣大不相同,心中暗喜,覺著這小貓兒還是有點良心,對自己也是有些不同的。當下也不再忍,一把將她撈起,讓她坐到了自己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