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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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幕戲,說難也不難,但路安總覺得有哪里不對勁,沒辦法將戲順下去,ng了幾條后,導演喊了cut,然后把路安叫過去:“你怎么了,這幕戲并不難???” 路安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我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蕭導抓了抓自己的頭發,不解道:“哪里不對勁了?” 路安自己一時半會說不上來,倒是身邊突然有道聲音響起:“作為公主,而且是一個受寵的公主,她不會去嫉妒那樣一個宮女?!?/br> 這句話說完,蕭導周邊的人俱是一靜,副導演率先反應過來,扭頭喊道:“你誰???要你來給蕭導講戲嗎?” 傅慎寧這句話說完,路安也知道哪里不對了。 她見過的達官貴人,根本不會去嫉妒一個這樣身份低下的人。 在他們眼中,這些人就像一件玩意一樣低廉,根本不值得他們正眼對待。 所以青鸞第一次見到司蓉根本不會嫉妒,而只會是輕視,或者說是無視。 蕭導揮手制止了丁磊,饒有興趣地看著傅慎寧:“那你有興趣跟我聊聊,她應該是什么樣的心態嗎?” 傅慎寧:“沒興趣?!?/br> 蕭導還沒來得及開口,丁磊先咋呼起來:“你誰啊,蕭導這是看得起你,你這是什么態度,你哪家藝人?” 路安見丁磊炸毛,拉住傅慎寧的胳膊,人擋在他的面前:“不好意思蕭老師,他不是圈內人?!?/br> 被路安護住的傅慎寧眼神微動,心下微暖。 蕭廣梁看著這兩個人,突然笑了,語氣變得和藹起來:“沒事,那路安你自己怎么看的?” 路安猶豫了一下,才開口:“我認為青鸞不會第一面就對司蓉喊打喊殺,因為這個時候的她擁有著最好的一切,想要的東西都會有人奉上,她不會把那樣一個宮女看在眼里?!?/br> 她喘了口氣,繼續開口,“她不會因為那只兔子就去嫉妒司蓉,而會覺得那只兔子愚蠢,放著錦衣玉食不要,而去親近一個什么都沒有宮女,如果我是她,我會把那只兔子賜給司蓉,我認為她對司蓉的嫉妒應該是慢慢發展的,而不是一開始就有敵意?!?/br> 蕭導聽完這段話,沉默了半晌,才說:“你對這個人物的心理揣摩的很到位,照著你理解的再來一遍吧!” 路安把心中對這個角色的結解開以后,整場戲演下來順暢了不少。 梁瑾媃的影后實至名歸,她將司蓉初次見到公主的不亢不卑中夾帶的好奇與羨慕拿捏的很到位。 跟這樣的人對戲很是過癮。 蕭廣梁盯著監視器看了一會,原本皺起的眉頭漸漸放松。 溝通過后,重新演的這一幕相較于之前更流暢了。 他又摳了幾個細節,叫燈光師上前將光打亮一些后,再一次將注意力集中到了傅慎寧身上。 他將導演監視器的工作交給丁磊,自己則漫步到傅慎寧身邊,給他遞了一根煙,傅慎寧垂在身子兩側,不接的看著他。 蕭廣梁抖了抖手上的煙,傅慎寧收回自己的視線不語,蕭廣梁也沒在意,順手叼了在自己嘴里,點燃,問:“你不抽嗎?” 傅慎寧:“不抽?!?/br> 蕭廣梁將煙蒂從嘴里拿出來,呼出一口煙霧:“小伙子在片場站了有一會了吧,對人物理解這么透徹?” 傅慎寧的目光隨著正在認真演戲的路安而動,他跟著看過去:“你是路安的朋友?” 戲里正演到青鸞看到兔子趴在司蓉身邊那一幕,青鸞微揚著下巴,睨著地上跪著的一人一兔,她眼里滿是高傲:“這兔子我不要也罷,你好好養著吧?!?/br> 說完這句,青鸞略有留戀地看了幾眼雪白的兔子,最終還是狠下心腸拂袖而去,卻在轉身的那一刻看到裴敬之,眼里的后悔瞬時化成柔情,輕喊:“敬之哥哥?!?/br> 蕭廣梁見傅慎寧不語,也不在意,跟著他一起靜靜地看完這場戲,才聽見傅慎寧回答:“不是?!?/br> 蕭廣梁先是疑惑地看著他,然后露出了然的神情:“我是不是少加了個字,你是路安的男朋友啊?!?/br> 傅慎寧聽到這話,這才舍得正眼瞧了瞧身旁的人。 蕭導對他興趣頗大,問:“你覺得我這戲怎么樣?” 其實這戲剛拍第一天,也看不出什么好歹,但他突然就想從這個年輕人口中聽到評價。 傅慎寧來片場的時間并不長,但從周圍的環境大概可以看出這就是所謂的古裝劇,講述的就是類似他們那個時代里發生的故事。 想到路安對面前的人態度還算恭敬,之前聽路安的意思,這人很是賞識她,她才有這個機會接這部劇。 于是他給出了自己真摯的評價:“不怎么樣?!?/br> 這句話剛說出口,蕭廣梁手上的煙也不抽了,他將煙丟在地上,用腳踩滅,略有不甘地問:“怎么就不怎么樣了?” 他這話極具攻擊性,身邊熟知他的人見到這一幕都會知道:他話里帶了薄怒。 但傅慎寧居上位久了,對這種薄怒完全不看在眼里,反而只覺得面前的人急得跳腳,莫名的可笑。 他目光在片場掃了幾眼,開口:“大臣不像大臣,王爺不像王爺,皇上不像皇上,宮女不像宮女,那個丞相家擺的不少物品還僭越,他是想篡位嗎?” 他話里的輕視,像是給蕭廣梁潑了一盆涼水,他嚅動了兩下嘴唇,卻沒有發出聲音,氣焰卻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滅了下去。 傅慎寧語氣里帶著輕蔑,繼續開口:“宮女在宮里見到貴人,這樣挺直了腰桿行李的,遇到脾氣不好的,可能當場就被拖下去了?!?/br> 蕭廣梁原本平下去的氣焰被這句話激起:“那你說說這些人分別都應該是怎樣的?” 傅慎寧緩緩垂下眼簾,然后掀起眼皮,嘴角微微上抿,眼里滿是輕慢與慵懶,隨意一句:“大膽?!?/br> 隨之而來的是鋪天蓋地的壓力感和威嚴感,壓制住了蕭廣梁。 蕭廣梁活了四十余年,早年成名以后,再也沒有被什么制住過,拍紀錄片與野獸對視的時候也不曾害怕過。 但此刻,他胸腔里的心臟竟然連著跳動了好幾下,他很確定那不是什么心動,是被嚇的。 傅慎寧漫不經心地一笑,周身氣息散去,視線歸于不遠處的路安身上:“宮里的貴人,我想大多都是這氣度,你覺得一個小小的宮女還敢抬眼嗎?” 他這話說得諷刺,眼里也掛著嘲弄。 蕭廣梁跟著他的視線,看過去,正好看到楊倩飾演的丫鬟紫凝悄悄地抬頭打量面前的二皇子,好一副天真爛漫的樣子。 他憋住那口氣,從口袋里摸出煙,燃上一根。 左看看演員,右看看場景,又想起自己宮殿里的擺設,怎么都不得勁。 他猛吸兩口煙,然后對著身旁若無其事的傅慎寧開口:“要不你來客串個鄰國皇子?” 他說這話也并不是臨時起興,這劇本原本就有個戲份不算太多的角色。 原本談好了一個當紅的流量還客串,但是那邊開拍之前又說挪不開檔期,他想著到時候叫圈里哪個好友來客串一下救急就行了,反正戲份并不算多。 但他觀察了這人半個下午,越看越覺得不錯,氣質上佳,臉又上鏡,關鍵是把他留在劇組里,拿來挑刺也是不錯的。 他嘴里叼著煙,心里打著小算盤,越算越覺得不虧。 他唯一沒有算到的是,面前的人,幾乎沒有任何思考的就給了他答復:“我拒絕?!?/br> 蕭廣梁徹底那口氣卡在胸上,不上不下。 他蕭廣梁在導演圈子里說不上排第一,那第二第三他絕對榜上有名。 被人奉承了這么多年,他拍的戲里面的角色就算只是個配角,也都是有人搶著來的,現如今他把角色雙手奉上,竟被人毫不留情的拒絕? 他臉上掛不住,扭頭就想走,邁了第一步,還是忍不住心底的怒火,回過頭鄭重地開口:“年輕人,你這個性格在圈子里是不受歡迎的?!?/br> 他見傅慎寧沒反應,和他聊天的時候目光也極少停留在他的身上,而是始終隨著路安而動。 他忽的收回往前邁的步子,整理好自己的情緒,重歸他那副在人前高深莫測的蕭導的形象,輕咳了兩聲開口:“我們這個戲哦,差不多得拍三個月?!?/br> 傅慎寧不為所動,他又說:“青鸞這個角色在劇組怎么著也得呆兩個月才殺青吧?!?/br> 傅慎寧目光微閃,扭過臉看著他。 他狠了狠心,下了記狠藥:“那個鄰國皇子好像還跟青鸞有段感情戲,路安這姑娘上進,我很喜歡,我得找個帥氣的男演員跟他搭戲?!?/br> 傅慎寧原本萬年不動的表情又了一絲破裂,他終于不是只臉轉過來,而是連著身子一起轉過來:“我覺得,也未嘗不可?!?/br> 蕭廣梁一雪前恥,心底那口氣終于出了,他這才抬腳,邁步,甩下一句:“那容我再想想?!?/br> 他邊說邊看傅慎寧的臉色,生怕他反悔,連忙補上一句:“我明日便給你答復?!?/br> 傅慎寧興致乏乏地看著面前的人變幻的臉色,也不欲戳穿他,只是微微頷首:“嗯?!?/br> 蕭廣梁見目的已經達到,滿意地回到導演監視器旁,副導演丁磊見他過來,連忙將位置給他讓出來,視線看向傅慎寧,嘴里卻阿諛道:“導演,你剛在跟那小子說什么,去了那么久?!?/br> “沒什么,拍完了吧?”蕭廣梁沒有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反問道。 丁磊收回自己的視線:“您看一下回放,我覺得沒什么問題了?!?/br> 蕭廣梁調了回放,像是想起了什么,暫停在楊倩跪著抬頭的那一幕,丁磊的心“咯噔”一下,有些不安的問:“蕭導,怎么了?” “這個人是你力薦上來的吧?” 丁磊:“也沒有力薦吧!” 蕭廣梁:“這個鏡頭重拍吧!讓她自己好好理解一下人物?!?/br> “啊,”丁磊沒反應過來,但看到蕭廣梁的表情,沒有多說,叫人把楊倩找來,站在角落里訓斥了她一段。 楊倩當眾丟臉,臉上臊得青一陣,白一陣,她抬手去拉丁磊的胳膊,想撒個嬌,卻被丁磊甩開:“你不想演這個角色,多的是人想演,學乖點?!?/br> 楊倩的脾性上來了,為了這么個小小的配角,她成天委曲求全,但轉念想到丁磊身邊的女人又不止她一個,還有經紀人叮囑的那些話,她垂下眼簾,嬌嗔道:“人家沒有不想演,你總要告訴我哪里不行吧?!?/br> 丁磊在蕭導那里吃了癟,心情正是不悅,甩下一句:“不知道怎么樣演,就跟路安多學學,看看別人多機靈?!?/br> 話說完丟下楊倩一個人站在那里恨恨地咬著牙:就知道碰到這個路安,就沒好事。 她視線追隨著路安,看到路安和她之前搭訕過的男人正在側頭聊天,不知道聊這些什么? 那男人臉上難得的帶了抹淺笑。 心底那份怨念都更深了。 不遠處路安并沒有和傅慎寧聊什么高深的事情。 路安今天的發髻綁了整整一天,后來造型師覺得她不夠雍容,給他把發髻又束緊了一些,往上多添了幾支簪子。 路安頂著繃得緊緊的發髻到傅慎寧面前,終于忍不住抱怨:“你們那個時候,就不覺得頭重嗎?” 她總覺得這樣的發型多來幾天,她的發際線都要往后再挪幾寸了? 傅慎寧伸手摸了摸她的發髻,路安往后躲了一步,避開他的接觸。 他又把手背到身后,輕語:“胡言亂語?!?/br> 路安扶著頭,嘟囔道:“我怎么覺得你之前完全沒這么復雜?” 傅慎寧似有似無地瞥了她一眼:“男子自然不用這般?!?/br> 路安晃了晃頭,發髻跟著她一搖一擺,她終于領會到了頭重腳輕這個成語的精髓所在。 等到全身筋骨松散開來,她才緩緩地朝外吐了口氣:“晚上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