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節
京城。 三月小地動掀起的sao動,在武帝加恩科的旨意下很快便消失了,京城里因為恩科又熱鬧了起來。 恩科結束后,大家最關注的便是放榜了。 不拘參加考試的舉子,京城的大部分百姓都在談論著恩科。這次參加恩科的有上千舉子,最后卻只錄取百來人,競爭非常激烈。 也不知是那些幸運兒能上榜。 尤其是會元,更是大家關注的重點。 賭坊還特地為此開了賭局,收集參選舉子的信息,讓大家來壓。這里面不乏才名出眾的大才子,有出身官宦之家的世家子,有大儒的名徒,還有少時便傳出才名的天才。 裴靖的名字也出現在其中,但壓他的人并不多。 他雖然是龍陽府的解元,但龍陽府在大衍只是個小地方,文風不盛,這種小地方的解元拿到京城來比,自然不會有人多上心。 而且裴靖還出身農家,在起跑線上便輸給了那些家里藏書豐富的世家子。哪怕他得了解元,最多也不過讓人感嘆一句不錯。 大家的目光全在那些個世家子和天才身上。 然而誰也沒想到,今年的恩科竟然真闖出了一匹黑馬,爆了一個大冷門。 裴靖中了會元! 不但如此,在殿試中,他表現不俗,最后被武帝欽點為狀元。也直到這時,眾人才把目光放在這位新晉狀元身上。 大家這才發現,這位狀元郎不但是狀元,還曾是案首、解元。 也就是說,連中六元! 這可是大衍建朝以來的第一個六元,哪怕是前朝統治的兩百來年間,也不過只有兩人連中六元。 這事,可是足以能載入史冊的。 哪怕是朝中的一些官員想到此,也不由有些羨慕這位新晉狀元郎了。 也是因此,不免便對裴靖多了些關注。 便發現,這狀元郎竟還未滿十八,足以稱得上是少年天才了。而且長相俊美無比,哪怕是探花郎在他面前也失了色。 雖然出身農家,但周身的氣質卻帶著矜貴,毫無農家子的小家子氣。 父母雙亡,只有一個弟弟和一個meimei,如今裴靖便是一家之主,家中人口簡單。 最重要的是,他竟還未定親! 這消息一出,裴靖便成了許多人的香餑餑。 世家雖然看不上裴靖,但一些寒門和低級官員、富商卻很是看好裴靖的前途,想要與裴家聯姻的便不少。 一時之間,裴家的門檻又快被媒人踩爛了。 對這些提親,裴靖一律回絕,并放出了話自己已經有了心上人,不會另娶。 但眾人早就打聽了他的底細,并未發現裴靖的心上人。 從調查結果來看,這位狀元郎生活簡單甚至有些枯燥,大部分時間是宅起來讀書,哪里去接觸女子? 最后猜來猜去,竟猜到了何云蔓的身上。 可這位何姑娘乃是大皇子的救命恩人,如今還進了大皇子的后院,成了他的侍妾。 若狀元郎的心上人真是她,那不就意味著兩人再無可能嗎? 普通人如何去與皇子爭女人? 也就是說,這狀元郎有心上人等于沒有,該提親的還得提。 因此,來裴家提親的媒人依舊沒斷。 裴靖煩不勝煩,但如今他已經身在官場,有些事就算再不喜也得忍著。按照規定,狀元將直接進入翰林院,授六品翰林院修撰。 正式當職之前,還有三個月的探親假。 但裴家人都在京城,老家也沒有親人,裴靖自然不會回去,而是直接去翰林院當職了。 此時,距離戚柒失蹤已經過了十個月,竟已經快一年了。如今就連鎮國公府也已經放棄了尋找,聽說最近鎮國公已經準備在旁支里尋個孩子過繼,繼承鎮國公府。 這日,便是鎮國公為兒子秦業辦喪事的日子。 裴靖雖只是個小官,但因為戚柒,也與鎮國公府有了些關系。鎮國公還專門見了裴靖,對他很是欣賞。 因此,秦業的葬禮,裴靖也被邀請了。 葬禮上,鎮國公面色寒沉,整個人像是老了十來歲。昔日威名赫赫的大將軍,因為獨子的死,終于老了。 來參加葬禮的人非富即貴,裴靖官階低,雖是新科狀元,也并不起眼。那些人多是圍著鎮國公轉,或是安慰或是嘆息。 現場氣氛很是沉重。 裴靖冷眼看著這一切,他沒跟著那些人故作傷心,面色冷淡的站在一邊,眼中無波無喜。 隨著大眾走完流程之后,裴靖便也要跟著告辭,未料鎮國公卻單獨叫住了他。 “裴修撰等等?!?/br> 裴靖轉身看向鎮國公,恭敬道:“國公爺叫下官有何事?” “對不起?!辨倗粗媲吧碇饭俜那嗄?,輕輕嘆息,“是我鎮國公府有虧裴家?!?/br> “國公爺何出此言,國公府并無任何地方對不起裴家?!迸峋傅暤?。 “……如今距離我兒與裴修撰的嫂嫂落海已經過了十月有余,我秦家廢了無數財力人力,也未尋到他們的蹤跡?!辨倗嫔镣?,“雖然老夫也不愿承認這個事實,但人總是要面對現實的?!?/br> “裴修撰,何時為裴夫人舉辦喪禮?到時,老夫必定親去吊唁?!?/br> 裴靖沉聲回道:“國公爺慎言,下官的嫂嫂還活在世上,哪里來的喪禮?” “裴修撰,這人死不能復生?!辨倗珦u了搖頭道,“裴夫人是為救我兒而死,他們深埋大海,我們無法讓他們入土為安,但為他們立個衣冠冢也是好的。也免得,他們找不到回家的路,無人供奉,做一個孤魂野鬼啊?!?/br> “裴修撰,面對現實吧。裴夫人,已經不在了?!?/br> 鎮國公不愿裴靖再自欺欺人,直白的說道。他之前便調查過戚柒與裴家,知道在裴大哥死后,是戚柒帶著裴家三個人活了下來,長嫂如母,裴家三人與戚柒的感情都很深。 裴靖如今不愿接受這殘酷的事實也在情理之中。 只是戚柒乃是為了救他兒子而死,于情于理,他都無法置之不理。他不想自己兒子的恩人做一個孤魂野鬼。 裴靖頓了頓,半晌,才一字一頓的道:“她活著,一直活著。她不會做一個孤魂野鬼,我們裴家會等她回來?!?/br> 說完之后,裴靖便向鎮國公告辭離開。 鎮國公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終是悠悠嘆了口氣,想到獨子死的如此慘,還有因為獨子的死臥病在床的妻子,心中一痛,眼中生起深深的恨意和殺意。 大皇子和柳家,他一個也不會放過。 哪怕與他們同歸于盡,拼了他這條老命,他也絕對要為兒子報仇! 秦業的葬禮,武帝也知道,還專門派了二皇子來吊唁。二皇子乃是嫡子,論身份比之大皇子更為貴重。 武帝派他來,足以說明對秦家與秦業的重視。 自從出了金礦一事,武帝對柳家的態度便冷了許多,柳家被擼了好幾個官員,就連對大皇子也不如往日親近,最近還多有訓斥。 不但如此,甚至還把二皇子帶在身邊,培養之意很明顯。 朝中的形勢因此更加詭譎。 二皇子是嫡子,嫡子繼位更加天經地義。朝中催武帝立儲的聲音一直未停,以前武帝都以不急為借口推了,但這次武帝卻沒有直接無視,而是露出了考慮之意。 而且,看那態度,似乎更看重二皇子。 只是立儲旨意還未下來,二皇子卻又生了一場病,險些就這樣沒了。如此一來,支持二皇子繼位的人便少了許多。 就連武帝也沒再說這事兒。 但依舊把二皇子帶在身邊,還給太醫院下了鐵令,必須治好二皇子的身體,甚至為特意下了旨,在民間尋找名醫。 如今二皇子剛剛病愈,便來參加秦業的葬禮,更說明了武帝對秦家的重視。 鎮國公也不敢怠慢,生怕這病弱的二皇子在秦家出了事。裴靖離開后,他便親自去接待二皇子了。 只是,左等右等卻一直未等到二皇子。 不但如此,沒多久便有人急著來報道:“國公爺不好了,二皇子不見了!” “什么?!”鎮國公立時站了起來,面色陡變。 這頭,裴靖走得極快,沒一會兒便出了鎮國公府。 他面色平靜,似是并未被鎮國公的話說動,但誰也沒有發現他官袍底下的雙手因為握的太緊,指甲深深刺進了掌心,虎口因為過于用力而撕裂,已是鮮血淋漓。 走在街上,他望著這茫茫人海,心中茫然無措。 “戚柒,你到底在哪兒?”他喃喃自語,淡色的唇被咬出了深深的齒痕,眸色血紅,“若是你還活著,為什么還不回來?” 他一直堅信她還活著,可等了一天又一天,從最初的滿懷希望到現在的麻木。 所有人都說她死了,他不想信,也不愿信,更不敢信。 若是她死了,他該怎么辦? 也不知走了多久,裴靖慢慢走到了裴家的門前。 紅色的大門前停了一輛馬車,須臾,一只白皙的小手從馬車里伸了出來。 裴靖的腳步倏然頓住,目光死死的看著那只手。 下一瞬,一道嬌小的身影從馬車里跳了下來,似是感受到身后灼熱的目光,她轉身看去。 視線定在裴靖的身上,瞬間便燦爛的笑開,大聲道:“二弟,我回來了?!?/br> 是戚柒,她回來了。 裴靖定定望了前方的女子許久,突地笑了。 他緩緩朝她走去,在她驚訝地目光中緊緊的抓住她的手腕,拉著她進了裴家。 他的步子越來越快,戚柒甚至要小跑才能跟上他。 “誒,二弟,你走慢點!我知道回來了你激動,你別走那么快啊,二弟……” 裴靖止住腳步,戚柒剎車不及,正好撞到他背上。 她還未來得及呼痛,便天旋地轉,待她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竟然已經被裴靖打橫抱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