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被血染紅的游泳池。 還有那個吊籠上,壓在她身上的男人。 他記得她在那個時候,扔牢牢抓著藤蔓。 即便黑暗鋪天蓋地朝她傾瀉,她也沒想過從吊床上一躍而下。 她要活下去。 她在手機里存過一個求救信號。 她悄悄地叫他“mayday”。 希歐維爾放下手機,緊抱著顫抖的女孩。 “卡蘭?”他的聲音也開始顫抖,“對不起?!?/br> ——他為她恐懼。 卡蘭仍沒有回話,但是攥緊了他的衣襟。 “對不起?!毕W維爾又重復了一遍。 他把臉埋進她的發絲間,那股淡淡的酒味仿佛還存在,永遠揮之不去。 “他們都死了?!?/br> 塞勒斯,和所有人。 ——他為她染血。 “我們在安全的地方?!毕W維爾拍著她的背,希望她能給一點回應。 說“沒關系”也好,說“滾開”也可以。 只要她回應就好了。 “卡蘭?”他幾近懇求。 卡蘭只是淺淺地“嗯”了一聲,或許是被他抱得太緊了。 她感覺肩上有濡濕感。 ——他為她流淚。 她是他的破冰者,失陷在極地的美麗光圈中,發出沒有人聽見的求救信號。 他想擁有她,也想拯救她。 他害怕這之間并不存在一種悲憫的平衡。 第76章 卡蘭睡過去又醒來,看見黯淡的天色,便再度睡去,過會兒又再度醒來。 如此反復。 她最后一次醒來時,殘陽似血。 希歐維爾不在她身邊。 心理醫生到了。 這是個和藹的中年女人,溫聲細氣??ㄌm之前的心理醫生喜歡教她“怎么做”,而這個女人想聽她說話??ㄌm一直保持沉默,她也并不生氣。 “我不算專業的心理醫生……”中年女人說,“但我在婦女兒童救助機構工作了二十年?!?/br> 言下之意是,她見過很多卡蘭這樣的人。 卡蘭看向角落,并不是很想聽。 中年女人掀起了袖子,她微胖,手臂上的皮膚很白:“你看,這是我前夫留下的?!?/br> 她手臂上有個很漂亮的玫瑰皇冠圖案。 “紋身?”卡蘭皺眉。 “不?!敝心昱诵α诵?,握住卡蘭的手,卡蘭退縮了一點,很快碰到醫生的皮膚。 皇冠下沿是一圈凹凸不平的疤痕。 心理醫生告訴她:“我前夫砍傷了我的手??p合之后,有一圈消不掉的疤痕,異常醒目。那時候,我也看過不少心理醫生?!?/br> 卡蘭忍不住聽進去了。 她甚至又摸了摸駭人的傷疤。 “醫生們都告訴我,這不是我的錯,是我前夫的錯,我不應該為此羞恥,我要勇敢面對。于是我照著嘗試了,我把傷口露出來?!?/br> “然后呢……” “結果并不好?!贬t生用輕松的口吻說道,“所有人都問我,這是從哪里弄上的傷疤?啊,是你的前夫嗎?他真是垃圾!于是,每當有人看見這個疤,我就要把它剖出來給人賞析一遍,講述我不幸的婚姻故事。這比我前夫把它弄上去時還痛苦?!?/br> 卡蘭視線游離。 醫生跟著她看向遠處:“有時候,你不必為了證明自己而保持勇敢。想逃避的時候,逃避就好了。所以后來,我在手上紋了皇冠,它很好看,我也很高興?!?/br> 卡蘭還是沒有回應。 “明天我還會來看你?!贬t生笑著跟她道別。 卡蘭靜靜坐在床邊。 醫生出門后,看見外面有道銀發身影一閃而逝。她走向這個身影,發現是荊棘鳥莊園的小少爺。 阿諾清了清嗓子,冷淡地問:“怎么樣?” “您是指,病人?” 阿諾頷首。 醫生把卡蘭的情況告訴他。 她現在敏感,恐懼,茫然,有嚴重應激反應。 阿諾聽完,往病房走了過去。 他推開門。 卡蘭剛爬上床,把薄被拉上膝蓋。 她小腿緊繃,大腿和上面一點的地方,又有恰到好處的rou感。這分飽滿把她的腰肢襯得更加纖細。如果從后面,掐著她,肯定會感覺很好…… 等等,他在想什么。 阿諾猛然記起,卡蘭是他青春期最早的幻想對象。 他后來在共和國玩多了美人,早把她忘干凈了?,F在突然一回想,居然還有點帶勁。 “你終于醒了?!彼f。 卡蘭抬起眼。 他靠在門邊,襯衫松垮垮的,低腰褲上的鎖鏈又冷又刺眼,腹肌線上的鹿角纖細猙獰。 “抱歉?!卑⒅Z聳聳肩,“我不知道他們竟然敢動你。你沒受傷吧?” 卡蘭移開視線,慢慢搖頭。 “那有誰侵犯過你嗎?”阿諾又問。 心理醫生剛說完的故事,實在太應景了。當她竭力表現出堅強時,總有人會不停翻她的傷疤。 “為什么問這個……”卡蘭說。 她聲音有點沙啞。 “如果有人碰過你,父親肯定會很生氣?!卑⒅Z思考著什么。 卡蘭覺得,他在擔心自己被父親責罵。 “唉,如果他不要你了,你有什么打算?”阿諾嘆氣問道,“要不然我偷偷放你走,把你帶去共和國,就當是道歉了?!?/br> 卡蘭盯著窗外不說話。 “你覺得怎么樣?”阿諾挑眉問。 “我覺得你該走了?!?/br> 卡蘭看見馬車??吭诩本日就?,希歐維爾回來了。 阿諾連忙湊到窗邊,看見父親走進急救站,連忙逃出門,結果正好撞上他躲避的人。 希歐維爾看見幼子從卡蘭房間里出來,瞳孔有輕微的顫抖。一股暴躁的情緒壓在他的面具邊沿,隨時會溢出來。 他的手握緊權杖,語氣沉冷:“你為什么在這里?” “呃……” “我記得昨天就讓你禁足了?!?/br> “您只說不讓我離開莊園,這不還是在莊園里嗎……” 希歐維爾對阿諾抵死狡辯的樣子習以為常。 但他從來沒這么生氣過。 他一直覺得,教育阿諾只要威懾他就夠了。 這孩子害怕的時候,自然不敢干壞事。 但希歐維爾忽略了一件事。 ——當阿諾不害怕的時候,他什么都敢做。 他沒有內在的、自我約束的能力,僅靠更有權威的人,給他施加外在的枷鎖。 這完全改變不了他的本質。 他是個天真殘忍的家伙。 “阿諾,不要仗著這點特權就肆意妄為?!?/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