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節
——但是他先低頭了。 “卡蘭……”納什莉夫人慢慢伸出手,碰到卡蘭的手臂,“你根本不知道你對他做了什么?!?/br> 第68章 納什莉沒有見過他不帶深意的笑,沒有見過他安靜溫和地注視一個女人,也不曾見過他張開羽翼,給他不屑一顧的人遮風擋雨。 “我甚至沒想過贏得他的原諒,更別提像現在這樣,每周能跟他和睦地共處一室,聊上幾句小鎮瑣事?!?/br> 納什莉一邊流著淚,一邊牢牢抓著卡蘭的肩。 非常用力。 她的眼睛里掙扎著憂慮與痛苦:“天哪,孩子,你懂嗎?你已經得到他了?!?/br> 你已經可以傷害一位不曾被觸碰過的神了。 納什莉夫人的呼吸非常輕,她用極低的聲音對卡蘭說:“你恨他,我完全沒有意見。但假使你懷有一絲愛意,請對他……” “夫人,我們可以回去了?!北gS從樓上下來,終止了這段對話。 “仁慈?!奔{什莉夫人起身時,在卡蘭耳邊說道。 * 卡蘭直接回學校上課。 保鏢把車開到了醫學院的實驗樓下。 康斯坦斯在窗邊看著卡蘭從黑色豪車上下來,一米九多高的女性保鏢為她打開車門,在她耳邊絮叨著什么。 “有什么需要的東西嗎?”保鏢詢問道。 “回形針、固體膠、活頁本的內頁,還有火車電池也要換了。對了,請問你能幫我把貓接回家嗎?” “公爵大人今晚會來?!?/br> “好吧……謝謝,辛苦了?!?/br> 車漸漸開遠,卡蘭提著包走上樓。 她跟康斯坦斯點頭打招呼,然后在前座洗手準備上課。 康斯坦斯以前從未深入思考過她的出身。 她很有教養,為人低調,除了專業課之外基本不跟同學交流。偶爾有人主動搭話,她會表現得很無措,讓人覺得莫名尷尬。 她的社交能力有點問題。 康斯坦斯覺得她的家庭并不幸福,或許,并不富足。 但她自己的經濟條件很好。 康斯坦斯不禁懷疑她跟拉斐爾有什么包養關系。 因為她衣品很好,一套套衣服全部是從頭到腳配好的,經常一個季度都不重樣。她隨手放在地上的提包,沒有標簽,皮質高級,針腳細密,把手上系的絲巾看得出是手工刺繡,價格總歸不會低。 康斯坦斯以前開玩笑問她家是不是有自己的裁縫。 卡蘭非常震驚地否認了。 現在康斯坦斯覺得,那份震驚來自——“你居然猜到了”,而不是“你在說什么蠢話”。 他給卡蘭扔了個紙條。 “你上周怎么沒來上課?” 卡蘭戴上手套,在紙條上寫“生病”,然后把它扔回去。 康斯坦斯又扔了一個紙團。 “拉斐爾上周也沒來?!?/br> “我覺得你可以多關注些我和他之外的事情?!?/br> “比如白銀公遇刺?” 實驗課老師從臺上走下來,卡蘭用刀把紙團戳進心臟膜瓣里,康斯坦斯看得一陣心絞痛。 下課后,卡蘭急匆匆地離開,康斯坦斯想把她攔住。 “別問我了,康斯坦斯,我真的沒有什么可說的……” “不,不是這件事?!笨邓固顾拐J真地說,“這周四下午你有課嗎?我們社團有個活動?!?/br> 卡蘭驚訝地看著他:“沒有,是什么活動?” “你到時候就知道了?!笨邓固顾拐f道。 卡蘭意識到是哪類活動。 她微微沉默,點頭同意:“把時間地點發給我?!?/br> 晚上,她回到家里,希歐維爾已經在臥室等著了。 他穿著睡衣,側邊的頭發剪掉了一點點,以前看起來很平整,現在則有一絲凌亂隨意。他在暖黃色的床頭燈下翻她的筆記本,鎏金銀發,琥珀藍瞳,美麗如虛構。 卡蘭注意到自己的火車位置變了。 它是按照日期擺放的,日歷撕掉一天,刻度就往前移一格。希歐維爾居然把它放在了正確的那一格里。 ‘你對他做了什么?’ 卡蘭忍不住想起納什莉夫人的話。 “晚上好?!彼P上臥室門,放下提包。 希歐維爾輕輕“嗯”了一聲,繼續翻她的筆記。 她的字很潦草。 希歐維爾擅長筆鋒尖銳的花體,紙上枯木叢生,或石碑林立。而她的本子看起來蔥蔥蘢蘢,很容易讓人迷失。 卡蘭遠遠看了他一會兒,他沒有動,也沒有說話。 最后卡蘭主動走上前問:“你還好嗎?” “如你所見,完好無損?!毕W維爾抬眼一瞥。 他想平淡地放下視線,但是移不開。 卡蘭脫掉假發。 深墨色的黑發披散下來,仰頭之后,一直垂到腰際。她的頭發又長長了,像綢緞般覆蓋在背上,緊貼著肩與手臂,有一圈光澤在流轉生輝。 “過來?!毕W維爾呼喚道。 卡蘭微微側頭:“我去洗澡?!?/br> 希歐維爾扔下她的筆記本,然后走過來抱住她。他的動作非常突然,直到邁入一臂可及的范圍內之前,他都想克制住這個想法。 “你這幾天過得怎么樣?”希歐維爾問她。 “還好?!笨ㄌm與他拉開一點距離,看著他的眼睛問,“我想了一整周,你的遺囑到底是怎么寫的?!?/br> 希歐維爾眼里有冷光:“放心,沒有你和愛麗絲的名字?!?/br> “這是最好不過……”卡蘭松了口氣。 要是上面有她們的名字,她們就很危險了。 希歐維爾冷淡地說:“不過愛麗絲在共和國有一份信托基金,足夠她讀完大學?!?/br> “謝謝?!笨ㄌm客氣地點頭。 她拿了衣服去洗澡。 希歐維爾沒有跟進去,卡蘭注意到他的腿有點不方便,她也沒有問。她知道襲擊發生后,車門立即鎖定,護衛車靠攏,司機急轉避入掩體,這中間發生了一點碰撞。 應該不是什么大毛病。 不然希歐維爾現在肯定已經坐著白雪公同款輪椅去皇宮訴苦了。 希歐維爾在她桌邊聽著淅淅瀝瀝的水聲。 思緒漸漸走遠。 他不是第一次面臨生死危難,但從來沒有一次像這次一樣,懷著某種不可說的恐懼。 他不懼死亡。 這次也并非畏懼死亡。 只是仿佛, 仿佛還有未竟之業、未完之事。 那一串兔腳在窗沿上搖晃,子彈擦著他的臉飛過,直接射穿了車座和車底。眨眼的功夫,混亂就已經發生并結束。他都來不及抓住一閃而逝的情緒。 這之后,他再怎么回憶,再怎么深思,也無法重復那一刻的感受。但剛才他看見卡蘭推門進來,仿佛一切恐懼都從中回溯出現了。 卡蘭從浴室里出來,圍著長袍,看見希歐維爾有些怔忪,又問他一次:“你還好嗎?” ‘你還好嗎?’ 希歐維爾也忍不住問自己。 當然不好。 卡蘭就站在他面前,不擔心也不痛苦,就像遇襲時一閃而逝的恐懼感——讓他完全抓不住。 “你真的喜歡我嗎?”希歐維爾問她,視線躲閃。 卡蘭失笑:“我為什么要騙你呢?自取其辱嗎?” “那就向我證明?!毕W維爾注視著她。 ‘你太墮落了?!?。 卡蘭的目光微微閃動,希歐維爾總是很難看清她黑眼睛里的情緒。除了痛苦,她好像什么都沒有。 她走上前,踮腳吻了吻他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