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節
希歐維爾把卡蘭往自己懷里帶了帶,讓她靠近自己肩窩。 她很溫暖。 這讓他感覺自己也是溫暖的。 他見到卡蘭之前還在后悔,覺得自己不應該腦子一熱就來了。但是他看見她之后,一種奇異的憤怒把悔意掩蓋下去了。 ——他可是費了很大力氣,冒著各種風險,偷偷摸摸地在這樣一座空中閣樓與她見面,她憑什么像看見蒼蠅一樣冷淡厭惡? 她還給了他一耳光! 如果她不是孕婦,他一定會讓她在那塊地毯上流血求饒。 沒有人打過他。 甚至,沒有人敢于觸碰他。 “你睡著了嗎?”希歐維爾將視線從燈光中拉回,感覺懷里的人呼吸漸漸平穩。 她睡著時神情脆弱,很不安穩,呼吸也有些嘈雜。 “卡蘭……”希歐維爾試著叫了一聲。 這個名字仿佛觸碰了某個禁忌,讓他舌尖發燙,喉嚨刺痛。 卡蘭沒有回應,希歐維爾松了口氣。 他側頭看了看時間,已經到離開的點了。但是卡蘭還保持著剛才推拒的姿勢,手輕抓住他的衣領。他把她的手拿開,想將她放回床上,但是指尖纏繞上去之后,又慢慢地,不由自主地與她交握了。 她真的很溫暖。 希歐維爾暗自想道。 第42章 希歐維爾只呆了兩個小時就回國了。 醫護人員們對神秘雇主很好奇,但很不幸他們都未能見到他的真容。不過有一件事是可以肯定的——他花如此大的代價準備最頂尖的生產環境,卻抽不出半天時間來陪伴年輕的孕婦,說明這個孩子一定是他見不得光的秘密。 醫生們也不能太過于投入思考這件事。 房間外有冷漠的雇傭軍守著,他們像禿鷲般徘徊,用凜冽的視線警告他們不要越界。 所有醫護人員必須嚴格遵守保密協議。 不追問,也不傳播。 很快,到了預產期那天。 卡蘭被推進手術室的時候,腦子里一片空白。 她以為自己已經在一個月內收拾好了情緒,能應對任何恐怖未知的情況,但是她沒有。 身體上的疼痛還是其次,這個混血兒即將面臨的完全無法預知的未來,和生下孩子之后她可能會遭受死亡的威脅,這些才是最壓抑的問題。 當卡蘭躺在手術臺上,被刺目燈光照耀時,她覺得自己已經瀕近天堂了。 ——雖然她不信教。 “別害怕?!庇幸幻t生低聲安撫她,“你會沒事的,我們的準備很充分?!?/br> 希望如此。 卡蘭閉上了眼。 * 希歐維爾在前往國會大廈的路上收到通知,手術開始了。 從這時起他的神經就莫名緊繃著。 等抵達國會,首相進行演說時,希歐維爾還一直在低頭看表。 時間已經過去很久了,那邊始終沒有傳來手術成功的消息。 一般剖腹產要多久? 一小時?兩小時?還是十幾分鐘就完成了? 有沒有遇上麻煩? 首相用一種單調乏味的語氣進行演說:“……如果說必須要用一種手段來維持帝國的團結統一,我相信那不是種族主義,不是暴力歧視,不是……” 希歐維爾聽見清脆的敲打聲。 首相聲音微頓。 不遠處,雪諾的鋼筆掉在地上。他旁邊的子爵起身去撿,雪諾回頭朝列席者們微笑致歉。 后排閃光燈亮了無數次。 希歐維爾在內心嗤笑他的張揚,同時又低頭看了次表。 首相清了清嗓子,平穩地將演說繼續下去:“……不是奴役壓迫,而是包容。多元造就統一,多樣帶來繁榮,與其制造矛盾、加劇矛盾,不如想想如何緩和矛盾。我們可以從戰后的經濟發展曲線看出……” 希歐維爾手機響了。 子爵給了他一個“你也要為難首相嗎”的奇怪眼神。 他覺得白銀公會讓鈴聲響一會兒,然后掛掉,再像白雪公一樣假惺惺地致歉。 出乎他預料的是,希歐維爾直接離開了坐席。 “請繼續?!毕W維爾抬了抬手,對首相做口型。 首相將演講稿按在臺上,把它的邊緣搓得微皺。 后排相機的閃光燈像瘋了般閃爍。 小小的議論聲響起。 在場所有人都覺得明天頭條會是——“首相為自由平等慷慨致辭,?;庶h一怒之下當眾離席”。 希歐維爾在車里接起電話,醫生用迅速而難以辨認的共和國口音說了一大堆。 “手術順利……” 希歐維爾牢牢抓住了關鍵詞。 那邊電話掛斷后,他突然覺得渴得過分。 他意識到從早上開始,他就沒怎么吃東西,也一直沒有喝水。甚至剛才首相那堆關于人人平等的屁話也沒有激怒他,因為他的心思完全不在這上面。 他從車載冰柜里取出一點水喝下后。 手機又叮叮叮地響了幾聲。 醫生給他發來新生兒的照片,他瞟一眼就刪掉了。 照片上是個尚未長出毛發,被裹在白色毯子里,臉上又紅又皺的小怪物。 他又喝下一口水,等待差不多時間。 沒有下一張照片發過來。 也沒人主動告訴他孕婦怎么樣了。 “您還要回到會議上嗎?”前排的管家問道。 “是的……是的?!毕W維爾理了理衣領,“我先回去,有什么消息記得告訴我?!?/br> “所有消息都轉達給您了?!惫芗夜е數?。 希歐維爾的手頓在最上面那顆扣子上。 “所有?” 他們沒覺得少了點什么嗎? “是的,手術順利?!惫芗艺f道。 希歐維爾繼續把領帶調整好:“那什么時候回到國內?” “今晚八點左右?!?/br> ‘好極了?!?/br> 希歐維爾看了一眼石英表,現在是上午10點。 ‘還有十個小時?!?/br> * 卡蘭一直沒有醒來。 她稍微恢復意識后,第一件感覺到的事情就是痛。 眼前全是黑暗,沒有聲音,也沒有光,她覺得自己可能已經死了,身處亡者的世界。 大概過去五六分鐘后,她才漸漸恢復理智。 她在病房里,身邊沒有孩子,也沒有看護者。 她想撐起身體,但是每動一下都痛不欲生。這種痛苦又牽動她心臟的痛苦,她漸漸有些喘不過氣。 “她醒了!她醒了!”有人叫喊道。 很快,急促的步伐抵達卡蘭身邊。 一個亞麻色頭發、看起來幾分眼熟的女醫生開始為她進行檢查。她身邊跟了幾個白大褂、看起來是實習生的年輕人。 “瑞貝卡?”卡蘭頭很暈,她以為自己看錯了。 “是的!”女醫生詫異地看向她,“你知道我是誰?” 她們只在荊棘鳥莊園門口見過一次。 那時候卡蘭坐在車里,面孔藏于陰影當中,瑞貝卡并沒有認清。 卡蘭勉強抬起手,按了按太陽xue:“我為什么在這里……等等,這是哪里?” 瑞貝卡將她的手放進被子里,一位實習生熟練地給她按壓眉骨和頭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