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節
帝軒默然,他說的沒錯,縱使能挽救他們的命,卻對他們病入膏肓的魂魄回天乏術。 他幾番糾結,終是輕點頭,算是應答。 帝軒飛去,離他們三人約莫三丈距離處,只待老祖廢除修為,立即將楠艾帶走。 帝軒神色復雜地看了帝紀和帝溪一眼,沉痛地別過頭。今日之后,親情斷卻了...... 楠艾奇怪帝軒為何會過來,更不知老祖同他的交代。她一心懸在老祖方才答應帝紀的條件——廢除修為。 她越發覺著那兇卦十之八.九預言今日之事。 楠艾盯著神珠的目光逐漸堅決,她斷不會讓這事成真!只有將威脅到老祖的因素祛除,他便不會再束手束腳。他們今日來是要替女娃報仇,更不能將女娃舍命護住的神珠交到帝紀手中! 思此,她視線轉向老祖,老祖恰也朝她望來,目光相碰的一瞬間,彼此皆柔和了神色,都只為讓對方放心。 忽而,楠艾眸眼一顫,方才老祖動了動唇,卻沒發聲,但她看出他的唇語:莫要害怕。 簡短四個字,足以令她感到心安。有他在,她從不害怕,他便是她最大的支撐!所以,她也萬不能拖累他。 所謂夫妻,就該風雨同濟,并肩同行。 楠艾朝他微微一笑,見他抬起雙掌,是當真要自廢修為??! 楠艾雙手被帝溪禁錮,無法握劍,遂默念口訣,紅光瞬間閃現身前。 帝紀和帝溪注意力此時聚集在老祖的一舉一動中,還未回過視線反應過來,只聽噗呲一聲,穿透骨rou聲。 飲血劍從楠艾心口刺入,貫穿她整個身軀,再狠狠刺入貼著她后背的帝溪胸口,從她后背貫出。 飲血劍能讀懂劍主的意識,當劍身刺入帝溪身軀,飲血劍便急速吸取帝溪心口的血,瘋狂吞咽。 眨眼間的事,誰都未反應過來,而飲血劍紅光暴漲,已吞了帝溪半數心血。 “唔......噗......”帝溪痛得猝然噴出一口血。 大家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驚呆,誰能料想楠艾會以劍刺入自己心臟! 老祖眸孔驟然一縮,施法的手駭得停了下來,顧不得什么計劃,即刻收回神珠,朝楠艾沖了過去。 楠艾一瞬未緩,趁帝溪松了手,她猛地拔出劍,一個翻身閃跳,躍出十丈遠。 飲血劍重創帝溪,她胸口血流不止,搖晃著欲墜。帝紀忙扶住她,將她接在懷里,于她胸口施法止血。 帝紀目眥欲裂,怒瞪楠艾。此時老祖和帝軒皆已站在楠艾身旁。 老祖忙將楠艾護在懷中,鮮血染遍了她碧綠裙裳,觸目驚心!他欲施法止住她心口的血。 “?。。?!”楠艾再忍不住,扯住他手臂,弓著背,痛喊出聲。 老祖感覺到她在不停哆嗦顫抖,胸口的血流得更快了。他迅速施法止血,卻止不住她心口的痛,因為帝紀正默念蠱咒,一刻未停,楠艾心臟里的噬心蠱正痛快地吞食她血rou。 見她痛得咬破下唇,冷汗直冒,老祖當真心急如焚。抱著楠艾,面沉聲厲地沖帝紀喊道:“你不想要神珠了?!” 帝紀陰騭的目色迸出殺意,威脅道:“如若不交出神珠,我便咒語不歇!不如拼個魚死網破,屆時人亡珠毀,休怪我!”他已是破釜沉舟之態。 老祖周身黑霧漫散,怒意盛積,卻不能拿楠艾冒險。他正要抬手,楠艾轉身撲入老祖懷中,攥著他衣襟。老祖以為她劇痛難捱,將她輕輕擁住。 “別交給他......不能交給他?!遍谒麘阎胁蛔u頭懇請。 老祖默了稍刻,吻在她發間,柔聲一句:“沒有什么比你更重要?!?/br> 楠艾雙手一顫,仍是縮在他胸前,未開口。 老祖抬頭,手掌攤開來,幻出神珠。 恰時,他耳尖地忽聽到什么聲音,好似穿破肌骨血rou之聲,又聞濃烈的血腥味。直至胸前感覺到一片濕漉和溫熱…… 他猛地想到什么,推開楠艾。這一看,頓時駭得他面色驟失,眼睛瞪得要突裂一般! 只見楠艾手中赫然握著鮮紅的心臟,她抬頭朝他虛弱一笑:“如此,他便不能威脅老祖了?!?/br> 說罷,她施法猛得一握,手中心臟爆裂,瞬間化做一灘血水,染透了兩人的衣裳。 老祖甚至沒反應過來..... “老祖,我沒事......我、我先睡一下......” 她說得好似一點事也沒有,仿佛掏出的捏碎的不過是別人的心臟??伤龑嵲谕礃O了,承受不住地合眼倒了下來。 楠艾自始至終沒喊過一個痛字,就連暈倒也是綴著一抹欣慰笑。畢竟再沒有什么能再束縛他。她還想,是不是這就消除了誅王卦。 帝紀難以置信地看著這一幕。就連帝溪也驚訝得瞠目,竟為了他不被威脅,自毀心臟! 一旁的帝軒愕得說不出話。 “不......不對,這不對!” 老祖抱著暈厥的楠艾,慌得語無倫次。一切發生得太猝然,他根本還未晃過神來。 “小艾草?”他小心翼翼喚著。 可面色蒼白的楠艾身受重創,給不了半點回應。 他心下劇懼,低頭貼著她的臉,很涼,涼得他心底發冷發顫。 第七十七章 老祖伸手覆在楠艾的胸口施法,破開洞的rou身逐漸愈合。他再凈去她身上的血跡,她不該沾滿鮮血,他見不得她滿身是血的樣子。 簡直要他的命! 但他并未凈去自己衣袍上的血,這血得留著,警示因自己的失算而導致她強行挖去心臟的后果。 老祖將楠艾遞給帝軒,簡短交代:“帶她回浮華山,若她醒來,給她喂兩顆浮仙果?!?/br> 失去心臟雖不死,卻折損大半修為,重傷仙體,若不及時補充靈力,恐要化為原形。 帝軒接過楠艾,見他面上異乎尋常的平靜,喉嚨滾了幾番,囁嚅在唇邊,卻又收了口。 此刻再說什么都無濟于事......越是平靜,便越預示暴風雨的臨近。 楠艾為了護住神珠,更為了不讓他受到威脅,毅然決然舍棄自己心臟,如此舉止,想必他比誰都要痛心萬分,心底的憤怒也定然沖天般盛烈。 帝軒腳下騰云,轉身看了眼前方的帝紀和帝溪,定目片刻,終只是重重嘆了一氣。抱著楠艾,帶上扶潼駕云離去。 途中,扶潼面容哀凝,疑惑道:“為何族王允許你帶我離開?他不該一起懲罰嗎,我此次也是幫兇?!?/br> 帝軒冷眼掃去:“你以為他許你離開就表示會放過你?只不過他們的仇還涉及女娃,今日又害楠艾慘遭失心,他們的下場......” 他們的下場遠比你想的要可怕許多! *** 長仙島,一瞬如墜地獄光景。 黑霧壓境,遮蔽天光、傾覆山林,一時間草木蝕為灰燼,走獸遍野哀嚎。 振翅欲逃離的飛禽,被空中彌漫的黑霧吞沒身軀,剎那間灰飛煙滅。 帝紀看著漫天驅散不開的黑霧,眼見結界層層被腐蝕,心下頓然發慌。 這才是拂墨真正的力量。 當初能輕易吞并太陽的神力!他的力量能將太陽神火熄滅,任何結界都阻擋不了。 帝紀環視周圍,卻見不到他身在何處,想來他身軀早已化為黑霧,正暗中窺探,看著他一步步被逼入絕境。 難怪當初炎帝都畏懼幾分,只因拂墨的神力莫測,且他一直都在抑制自身力量。 炎帝曾說:拂墨的力量好比自行強制休眠的火種,一旦被引燃,這股力量便能毀天滅地。他的神力可以統領三界,也能令三界覆滅。 當初他一度憧憬這等輕易就能令三界伏拜的力量,卻又十分嫉妒他天生的神力。而從炎帝口中不經意得知擎神珠的秘密后,他更將神珠視為可扭轉乾坤的神物。 一旦擁有此等神力,當初何須委屈在炎帝之下?若不是炎帝因女娃之死后,日夜cao勞不歇,最終羽化世間,統一天界南北的天帝之位又如何輪得到他坐上。 而后他被四方神帝脅迫,讓出天帝之位,十萬年潛伏修煉,更是不斷尋找失蹤的神珠。如今本該唾手可得,卻因楠艾而功虧一簣!如何甘心! “父親......”帝溪惶惶不安道:“我們不若先逃離吧。留得性命在,日后卷土重來?!?/br> 帝紀抬頭望看天上不停被黑霧吞殺成灰的飛禽,嘆了嘆:“逃不出去了,只得一博?!?/br> 他仰頭高喊:“拂墨!我知你在聽,你且將小溪放了去,這是你我二人的恩怨,女娃之事也是我吩咐她去做的,與她無關?!?/br> 話音落,四周卻是安靜得詭異,連風聲也聞不到。 忽而,上空一陣云涌般的聳動,黑霧幻作一張模糊的巨大人臉輪廓,只聽幾聲冷笑如雷穿耳。 “帝溪慫恿女娃去歸墟,便已滿手罪孽。如今加害我妻,她的命,今日便一同收了?!?/br> 冷漠殘酷的話語,凜冽蕩來,聽在帝溪耳中,懼如奪命的地獄之音。 帝紀駁道:“你怎能如此無情!女娃當初視小溪為親jiejie,對她甚是喜歡,她們情同姐妹,你就忍心取她性命?” “休要拿女娃的感情來赦免你們的罪過!”老祖厲聲一吼,黑霧如狂風,猛然砸在帝紀岌岌可危的結界上。 一層層的結界似雪花剝離般破裂墜落,只剩三層結界。 四周的黑霧仿佛映射老祖的怒火,在半空卷涌出疊疊黑色浪濤。 老祖的巨大人臉輪廓驟然散開,空中傳來惱然呵斥:“女娃將你當作摯友,也曾最喜歡你。你卻辜負她的感情和對你毫不保留的信任!害她斷送性命!有何資格利用她的感情來求我一饒?無恥至極!可笑可憎!” 言落,一團黑霧猝然沖至帝紀結界面前,逐漸匯聚成人形身影,霧繞其身,難窺真面。 但一雙幽深黑眸在霧中顯露出來...... 盯著這雙眼,好似徹骨至極的寒意襲裹周身,帝紀不由自主地生出幾分畏懼。 這是無需施法而與生俱來的威壓,實力懸殊的證明。 眼看結界幾近耗盡,帝紀再無他法,眼下只剩搏命相拼! 他重新設下結界罩在帝溪周圍,再破除外層結界,雙手合十,一陣氣波蕩開,沖散四周黑霧。卻撼不動老祖身軀分毫,他身上纏繞的黑霧也并未受任何影響。 帝紀結印,猛然打出沖天的熊熊火焰,勢頭迅猛猶如火龍掠境,通天的烈火噼里啪啦作響。 火光燃得長仙島炙熱如盛夏當頭。 覷目細瞧,卻只是燃散了些半空的黑霧,而老祖身形如巍巍山峨,巋然不動。 帝紀心中默然一沉,意下思吟:想來不得不啟用那個法術了...... 他未敢猶豫,急速飛躍高空,同時,雙掌結印快如閃影,口中默訣。雙臂在身前劃出一個整圓,圓圈外沿金光四射,仿似太陽邊沿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