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晏棲知曉她盤算的是什么主意,慢悠悠從席位上站起來,往前走了幾步,細頭高跟鞋蹬地有聲,氣場十足。 “當然不會了,一件幾十萬的高定禮服而已,想必小姐同樣不缺,從衣柜里隨便挑一件抵上就是了?!?/br> 輕描淡寫,卻又細致入微地往人心里最脆弱的防線插刀子。 這就是晏棲的行事風格,她端著“名媛閨秀”的架子,但可不是溫溫軟軟的脾性,長這么大,除了在傅之嶼身上栽過跟頭,她就沒有吃癟過。 她故意抬高小情人的身價,明知她給不起,偏偏要讓人騎虎難下,為了面子,人可是什么事兒都做得出來的。 小情人一噎,誰能想得到傅之嶼如此大手筆,給自家夫人一件走紅毯的衣服都興師動眾地采用了高定禮服。 也就是說,她今天要是得罪了晏棲,等同得罪了傅之嶼那一圈子的人。 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頭,況且她只是個情人身份,導演愿意捧她,她就是天之驕女,有朝一日另覓新歡,她也就從此失勢。 “對不起啊傅太太,是我不懂事兒,禮服我賠不起,要不然給您找最上等的干洗店試試?” 晏棲不由得感慨游戲結束的太快,以為對方有備而來,沒想到就是個段位低的“紙老虎”。 “不用了?!?/br> 小情人緩緩松了口氣,為自己的莽撞行事感到后悔,幸好這位晏小姐沒什么過激反應。 可下一秒,她的慶幸就全然破碎。 “臟了的衣服我不想穿第二次?!睓汛揭粡堃缓祥g,說的卻是最涼薄的話語。 “那我向您賠罪吧?!毙∏槿藬r住晏棲的去路,端起那杯成色不錯的葡萄汁就從頭頂往身上澆。 葡萄汁經過冷藏涼的透底,尤其是從頭頂開始澆,小情人牙關打著顫,汁液黏膩在發絲間,一襲白色束腰裙染上了深色。 當即,所有賓客的目光聚焦到兩人身上。 “對不起,我為我的不小心道歉,還請晏小姐別生氣?!?/br> 一番話說的楚楚可憐又虛情假意。 晏棲沒料到鬧劇沒結束,小情人還能精分再唱一出戲,還是當著各國來賓的面前,故意將她塑造成囂張跋扈的大小姐形象,讓媒體有事可報,還能故意抹黑,簡直是一石二鳥的完美計劃。 她靜靜站在原地,面龐沒有絲毫起伏,直到替自家小情人出頭的張導來了才眨了幾下眼睛,覺得事態在往越來越有趣的方向發展。 “嬌嬌兒,誰欺負你了?”張導抽動著腮幫子,布滿皺紋的手籠過小情人的肩頭。 與小情人預料相反的是,晏棲并沒有忙著解釋兩人之間是否是誤會,反倒等著自己先開口,她再做相應對策。 小情人淚流不止,吸了吸鼻子道:“沒什么張導,是我做錯了事,晏小姐的要求也沒有很過分?!?/br> 晏棲挑了下眉尾,敢情直接甩了口鍋給她,冷了眉眼道:“張導,久仰?!?/br> 張導能在圈子里穩扎穩打這么多年,自然不可能是為了情人就大動干戈的性格,在劍拔弩張的氛圍里和緩道:“就是誤會,嬌嬌別傷心,用不著你這樣賠罪,希望晏小姐也能得人人處且饒人?!?/br> 晏棲突然挺后悔,剛才怎么沒真給小情人一點兒教訓,否則現在配合出演,將自己的惡人名號坐實豈不是更好?! 她嘖了一聲,平緩的語調里蘊藏著暗諷的鋒芒:“張導耳清目明,剛才不在現場都能了解詳細情況,真真讓后輩佩服?!?/br> 張導沒想到晏棲這么不給自己臉面,放在眼前的臺階選擇性視而不見,明里暗里出言不遜。 “傅導夫人好大的脾性……”一雙如鷹隼的眼睛藏在墨鏡后,張導摸著小情人的手,拍了拍表示安撫,代表這件事由兩人之間的矛盾直接轉置。 “聊什么呢,這么熱鬧?!?/br> 男人的聲音低磁,雖說是探究的話,可語意中的堅定力透。 和主辦方推杯換盞后,傅之嶼顯然注意到了這邊的狀況,撥過重重人群,他把牢牢插/在西裝褲口袋里的手拿出來,緊緊攥住了她。 溫暖且踏實,晏棲愕然了幾秒,任由他握著,眼神瞥向他一絲褶皺都沒有的深灰色襯衫,沁了煙霧一般,將人卷入一股子書生意氣中。 張導和小情人同時靜默,唯獨晏棲隨著他話題接話,看著他黑曜石般的眼瞳:“沒什么,裙子臟了而已?!?/br> 傅之嶼目光逡巡在她身側,女人盈盈一握的腰肢下,寶藍色高定禮服拖曳生姿,可明晃晃的幾團紅酒色違和的不得了。 當著眾多來賓的面,他緩緩蹲下身,從襯衫上口袋中掏出一方綿軟的深色帕子。 他手掌寬大,骨節舒展,帕子隨著他手的動作貼上了裙擺,細膩的幾番擦拭下,污漬淡了少許,但仍舊刺目。 反觀張導,是不可能對一個小情人做出此等溫情的舉動的。 高下立判,誰是什么地位昭然若揭。 此舉一出,看熱鬧的賓客散了大半,人都是趨利性生物,何必給自己找不快呢。 傅之嶼把帕子收了回去,低著眼簾看了眼腕表,“張導,還有什么別的事兒么?” 么么噠寶貝們國慶快樂~~~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蠢蠢的蕓蕓就是我呀 3個;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第54章 晉江獨發 晉江獨發 見傅之嶼擺明了的恕不奉陪,張導拿出惺惺作態的架勢:“過幾天就要評獎,那就提前祝傅導的片子斬獲金獎?!?/br> 傅之嶼極其擅長恭維之語的推拉,對此并不接茬:“張導資歷深眼界廣,后輩對這番評價擔待不起,結果還是等頒獎那天再見分曉為好?!?/br> 同一單元的兩部電影角逐也是此次電影節的一大看點,并且張導的團隊是做足了拿獎的準備才來柏林的,要是結果不如預期,媒體不知道要寫多少通稿等著看笑話呢。 小情人又往張導懷里縮了幾分,那種淚星點點的眼神像極了受了驚的鹿,把張導憐惜的心態吃的死死的。 “冷不冷?” 張導立刻溫言細語起來,小情人搖了搖頭,看上去很是懂事:“張導和傅導好不容易有機會一起交流,寒暄一會兒沒事的,張導不用顧忌我?!?/br> 晏棲光是想象了一下自己小鳥依人靠在傅之嶼肩頭,對外人梨花帶雨哭泣的場景,胃里就泛起一陣惡心,小情人能做作到這個程度,她甘拜下風。 傅之嶼一眼讀出了她的不快,側過頭俯在耳廓問:“生氣了?” “……沒?!彼粫r間嘴硬,不愿讓傅之嶼來收拾殘局。 張導看了一會兒兩人在咬耳朵,冷不丁道:“傅導和晏小姐的夫妻感情真好?!?/br> “晏棲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寵著是應該的,張導覺得呢?” 晏棲心里咯噔了下,仰頭去看他,在對視上那一雙在燈光熠熠生輝卻仍猶如寒冰千尺的眼眸后篤定了一件事,傅之嶼才是“殺人不用刀”的性格。 反諷之下,張導的臉色驟然不好看,小情人被噎的說不出話。 晏棲特別關切地拿出剛才那一方深色帕子,遞到小情人面前,故意提醒道:“你自己潑到身上的葡萄汁怪涼的,不如擦擦吧?” 接是坐實自己自導自演的罪名,不接更是有意鬧僵張導和傅之嶼之間的關系,小情人在張導的示意下接了帕子,她咬著下唇,訕訕一笑,迎面對視上晏棲眼神里狡黠的光芒,還是規規矩矩道了謝。 傅之嶼心里對剛才發生了什么事摸索出了大概脈絡,凝了凝神,又恢復成人前的溫文儒雅:“時間不早了,張導回見?!?/br> 張導不可能明面兒上和傅之嶼起沖突,等人走遠了才攏著小情人的肩膀,臉色鐵青:“現在這些后輩真是越來越目中無人了,我開始拍電影的時候,傅之嶼都還沒出生呢?!?/br> “對了,怎么我聽晏小姐說葡萄汁是你自己潑的?” “張導不要繼續追究了?!毙∏槿藟|腳主動送上唇,轉移著話題:“我想先回去酒店換套衣服?!?/br> 張導點點頭,略作思索狀。 勉強出了口惡氣,晏棲現在的心情不好不壞,不過聯想起來那一塊丟給小情人的帕子,應該是傅之嶼的私人物品。 她站定在大廳中央,一雙眼水光流轉:“不好意思啊傅導?!?/br> “因為手帕?”對帕子給了誰他不甚在意,既然給晏棲拿去擦高定禮服的裙擺,后續怎么處理那都是她的事情。 “因為今晚上的鬧劇,明天的媒體不知道要發多少報道抹黑傅導?!币娝砬檎?,晏棲才從薄唇中反問了幾個字:“不是嗎?” 晏棲向來不懼任何惡意攻擊。 她在從小的時候就明白,別人的嘴長在別人嘴上,既然堵不悠悠眾口,還不如心高氣傲繼續做自己。 特別是在高中,對她明面上羨慕背地里嫉妒挑撥的不少。知曉她對傅之嶼轟轟烈烈的倒追,除去身邊的死黨,大半的路人同學都是圍觀等著看笑話。 但她很討厭因為自己牽連在意的人,要是讓傅之嶼受到無端攻擊,晏棲心里過意不去,更會懊惱她一貫的行事風格。 但世間很多事都是如此,反問自己沒做錯,結果卻是背道而馳。 “他們報道他們的就是?!备抵畮Z知道晏棲是擔心她的處理會給他帶來困擾,爽朗地笑了笑:“我何必在意?七七又沒做錯?!?/br> 在結婚前,晏棲幻想過很多種婚姻關系,是相敬如賓類,還是平凡如水里也會有相愛相殺類。 和傅之嶼在一起,晏棲一開始是沒得選,后來發覺這一生里,即使有眾多追求者,能共度余生的,唯有傅之嶼一人而已。 “傅之嶼,我有時候覺得你挺像古代的帝王?!?/br> 有人覺得事業愛情不能平衡,可他就是那種骨子里透著驕矜,在有把握的事情上運籌帷幄,從不躊躇,意氣風發。 晏棲挽著他胳膊,無聊地數著他清密且長的睫毛,順帶往上吹了一口氣。 她很多行為在這個年齡顯得幼稚,傅之嶼盯著她微彎的嘴唇,花瓣一般,抬手擦掉了她的口紅。 指腹染上一抹緋色,他看樣子并不接受晏棲的這句話,“天地良心,我可沒有三宮六院?!?/br> 她佯裝兇狠,警告道:“你敢有試試?” 笑意后,傅之嶼沒來得及問為什么晏棲這么說,他的余光敏銳地注意到兩人身后搖搖欲墜的盆栽,一小盆盆景松樹,因為餐車的失控相撞即將從臺子上掉下來,看方向,是在往晏棲這一邊傾斜。 服務生嚇壞了,愣在原地手腳冰冷,餐車的響鈴響徹大廳。 形勢過于危急,以至于傅之嶼連話音都沒落下,就下意識朝盆栽跌落的方向撲了過去。 周遭的賓客從席位上起身,驚叫出聲,造成小片的混亂。 晏棲被他牢牢護在懷里,弓著身子,全程被他蒙住眼睛,只聽見了男人的一聲悶哼,貼著耳膜,呼出的熱氣灼的她臉頰發燙。 “傅之嶼……” 她感覺的到,男人搭在自己腰間的手在慢慢下垂,心跳聲仍咚咚有力。 幾秒后,晏棲拿開他遮著自己眼睛的手,回過頭扶住他,后知后覺發現自己手心早就冒了冷汗。 大廳里的保安拿著對講機進來,火速用德語交流著解決措施。 盆景只余下那抹松樹的綠,光潔的瓷磚上攤著少量土壤和花盆的碎片。 花盆正中砸的是后背,碎片劃傷了他的手背,血液順著傷口往下淌,滴落在白色的地板上,綻放成花的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