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節
季蘭早已不是當年窮鄉村里那個唯唯諾諾的小女孩兒,這幾年日子好過了,身量也長高了,養得皮膚白白嫩嫩的。一雙眼睛黑如葡萄,櫻桃小口水潤水潤的,笑起來臉上還有兩個小酒窩,嬌俏又可愛。 胡翠已走過來,屈膝道:“民婦見過世子夫…” “大嫂?!?/br> 季菀上前扶她起來,“我今日只是回娘家探親的姑娘,不是什么夫人?!?/br> 胡翠抬頭,對上她溫軟含笑的目光,一如往昔。兩年未見的陌生以及身份帶來的拘束頓時在這樣的目光下煙消云散。 “好?!焙湫π?,“我已經讓人去店里通知父親和阿平他們回來。走,咱們進屋再說?!?/br> “嗯?!?/br> 季菀和胡翠并排走著,兩個丫鬟提著禮物跟在后頭。等一行人跨進大門,外頭的百姓立即圍過來,紛紛議論。 “這是季家的親戚嗎?好生氣派?!?/br> “你不知道嗎?這是季家二房的大姑娘。這宅子以前就是他們家的,只不過他們全家兩年前搬去了京城,也不知道什么時候回來的?!?/br> “哦,我想起來了,現在咱們風靡北地的季氏火鍋,不就是這位季姑娘開的嗎?” “什么姑娘啊,人家是鄉君?!?/br> “呸!如今是縣主了?!?/br> 百姓們不敢靠近,議論聲也壓得很低,生怕驚擾了季菀這位從從農女飛上枝頭變縣主的貴人。 季菀的名字,算是一個傳奇。 溫室蔬菜,人工造冰。就這兩樣,就足夠讓她成為大名人。更別說她弄出的那些美味的食物。 只不過古代信息落后,這些普通百姓,還不知道她嫁入了國公府,成為了世子夫人。 隔壁江宅門口,停著一輛低調而奢華的馬車,馬車旁站著一個穿月白色圓領寬袖繡纏枝青竹直裰的年輕男子。 江府大公子,江沅。 他和季菀的馬車是從兩個方向來的,幾乎是同時抵達。但季菀的名氣太大,吸引了所有百姓圍觀,也就甚少有人注意到他。 他是個不喜歡熱鬧的人,下了馬車后本要往里走,只是目光一抬看見隔壁門口停著的華貴馬車,兩側竟還有侍衛跟隨,難免有些詫異,忍不住停下了腳步。然后就看見從車里走下來的那個女子。 江沅只見過季菀一次,印象中是個溫雅沉靜的美麗少女。這兩年他偶爾從繼母口中聽到一些關于季菀的消息。知道她被封了縣主,嫁了國公府做世子夫人。 兩年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卻足夠讓原本就對季菀只有一面之緣的江沅淡忘她的容顏。 剛才驚鴻一瞥,由于角度的問題,再加上季菀身邊有丫鬟跟隨,江沅只看見了她的側顏。也就那么匆匆一瞬的功夫,他甚至都來不及將她和兩年前在自家花園里那個險些撞入他懷中的少女重合,她的身影便已消失。 江沅對季菀沒什么特殊的感情,但畢竟兩家做了半年的鄰居,如今季菀榮歸故里,怕是要登門拜訪。 “去山上請拜佛的夫人和三姑娘回府,就說有貴客將至?!?/br> “是?!?/br> 門房立即匆匆去了。 江沅吩咐一聲后就走了進去,他沒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去見了江老夫人。 “怎么這么早就回來了?” 今天江沅一個同窗好友在家中舉辦詩會,邀了許多學子,江老夫人還以為長孫得晚上才歸。 江沅簡而言之道:“鬧了些不愉快,便各自散了?!?/br> 江老夫人知道孫子的性子,從來低調內斂,不與人爭鋒。這樣的場合,想必是那些個自負才子們互相攀比,互生矛盾。孫子便借坡下驢,直接走了。 “祖母,我剛才在門口看見了周家大姑娘?!?/br> “嗯?!?/br> 江老夫人先是漫不經心,隨即回過神來,“你說誰?” “周家大姑娘?!?/br> 江沅平靜的重復道。 江老夫人神色微怔,眼神里浮現出意外、悵然和感嘆,“周家母子,回來了?” “不,她一個人回來的?!?/br> 江沅道:“北狄來犯,安國公父子出征,她應是隨夫回鄉,順便來登縣探親。我想著,從前咱們兩家關系不錯,她應該會登門拜訪,所以已經去派人去請母親回來?!?/br> 江老夫人已恢復如常,“嗯,我知道了。她如今是國公府的世子夫人,咱們是沒資格攀親的,也不好主動遞拜帖,顯得像是刻意攀附。她身份尊貴,若蒞臨府上,咱們不可有分毫怠慢。你是外男,也不好見女客,我和你母親招待就好,你回去吧?!?/br> “是?!?/br> 第227章 (二更) 另一邊,季菀和胡翠走進去,在二門處看見了牽著侄兒季帆的季香。 “菀jiejie?!?/br> 季香小跑著上前幾步,和季蘭有六分相似的臉上洋溢著喜悅的笑容。 季帆還不到兩歲,剛會跑。他呆呆的看著季菀,胖嘟嘟的臉上全是茫然和好奇。 胡翠招呼兒子過來,“帆兒,快叫菀姑姑?!?/br> 季帆疑惑的看向母親,不懂自己怎么又多了個姑姑。 季菀笑著從曾婷說中取過一個和昨日給朱克一模一樣的金鎖,彎腰給季帆帶上。 “阿菀,這么貴重的禮可使不得…” 胡翠見了,連忙阻止。 這兩年她也算是見過點世面,一眼看見那金鎖是純金打造的,做工精細,雕刻精致,至少值好幾十兩銀子。 她知道,如今季菀已是公府少夫人,潑天富貴。但他們不能因為是親戚,就理所當然的想跟著沾光。 “帆兒是我侄子,我這做姑姑的,給個見面禮是應該的?!?/br> 季菀知道大伯一家都是品行良正之人,也怕旁人說他們攀附,所以從不會開口求她什么。正因如此,她才覺得這門親可貴。 “帆哥兒,我是你堂姑姑,記住了嗎?” 她看著季帆,眼神溫柔,語氣親昵。 季帆仰著頭看著這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姑姑,突然伸出一雙胖乎乎的小手,“姑姑,抱抱?!?/br> 季菀一愣,而后笑著將他抱了起來。 蕭府里有兩個還不滿周歲的親弟弟,季菀出嫁前沒少抱過,所以對于抱小孩子很有經驗。 大概是血濃于水的緣故,也或者是季菀太過親和,季帆很快就喜歡上這個頭一次見到的姑姑,進了堂屋后,都還抱著她的脖子不松手。 坐下來后,他又伸手去摸季菀頭上的白玉發簪。 胡翠見此連忙輕斥,“帆兒,不許胡鬧?!?/br> 親娘的話還是很有威懾力的,季帆果真不敢亂摸了。 季菀則不在意的將那根白玉發簪拔下來,“帆兒喜歡這個?” 季帆點點頭,想起剛才母親的呵斥,又連忙搖搖頭。 胡翠無奈道:“這孩子,見著什么新鮮事物都好奇。你可千萬別給他,當心給碎了?!?/br> 她也見過一些貴婦人,穿金戴銀的很是氣派。但比起季菀來,還是要遜色不少。國公府的少夫人,吃穿用度哪是普通人可比的?她不懂玉,但看那玉簪通透圓潤,必然價值不菲。 兒子年幼懵懂,若是一不小心給摔碎了,季菀不會要他們賠,她心里也過意不去。 “不過一根玉簪而已,帆兒喜歡就給他玩兒,便是碎了也無妨?!?/br> 她那不滿周歲的弟弟瑯哥兒,上次可是毫不客氣的摔斷了她一支赤金銜紅寶石步搖,她都沒心疼。 胡翠默然看著,沒再吭聲。 小姑子如今身份貴重,雖然還是如從前那般親切隨和,但言行舉止間的優雅金貴,讓人覺得高不可攀。 胡翠只是個鄉下人,哪怕現在搬到了縣城,見過一些世面??僧吘刮丛ミ^貴裔府邸,未曾體會過貴人們的做派,想象力也有限。如今見到今非昔比的小姑子,才深刻體會到權貴與平民之間的天差地別。 自己這兩年學的那些東西,怕是連皮毛都稱不上。 她想起丈夫前幾日說過的話… “阿菀?!?/br> 胡翠看向正耐心回答兩個小姑子問題的季菀,道:“前幾日你大哥說,想去參軍?!?/br> 季菀一愣。 “大哥不是想考武舉嗎?距離秋闈就剩一個多月了?!?/br> 胡翠嘆一聲,道:“他說,學會文武藝,賣與帝王家。如今邊線正在開戰,他堂堂男兒,就應該上戰殺敵,但爹娘都不同意?!鳖D了頓,又道:“我也不愿他去赴險?!?/br> 許是心事藏得太久,不知該與何人說,胡翠見到季菀,便忍不住想要傾訴。 “其實你大哥無論是平民也好,以后能考取功名做軍官也罷,在我心里,他只是我的丈夫。我嫁給他,本也沒求什么富貴,而且現在的日子也挺好。我說這些話,你大概覺得我沒志氣?!?/br> 胡翠苦澀的笑笑,“我只是個鄉野婦人,所求不過合家安寧。若你大哥非要以命相搏才能得富貴,我寧可他只是個普通人。我也不奢求做什么官太太,只要他在我身邊,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好?!?/br> 她的心態和陸四夫人差不多。 陸四爺好歹還是世家出身,去了軍營不至于做個籍籍無名的小兵??杉酒?,平民百姓,便是靠著她的關系走后門,做個小隊長什么的,也不能服眾。而小兵,就得上戰場與敵人廝殺。戰場之上,生死只在一瞬間。 胡翠現在還懷著孩子,心思比平時更為敏感,自然不愿季平去那兇險之地。 “大嫂,你的心情我理解?!?/br> 沉吟一會兒,季菀道:“莫說你了。我家三郎年少入軍,大小戰爭歷經無數次,經驗豐富。但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他身披戰袍去戰場廝殺。只不過我明白,這是他身為陸家子孫的責任和使命,也是他作為男兒的志向。我這個做妻子的,只能支持?!?/br> 胡翠沉默不語。 季菀看著她凸起的小腹,道:“這樣吧,等大哥回來后,你與他好好商量。若他一定要去,你也別一味阻攔,讓他再在家里多陪你幾個月,等到你臨盆做完月子后再說。如果那時他依舊堅持,就讓他去歷練歷練。新軍入營,還得訓練,不一定就要參戰?!?/br> “也只能如此了?!?/br> 胡翠也想不出別的法子,點頭應了。 “罷了,不說這些事了。你難得回來一趟,該說些高興的事兒?!焙鋼u搖頭,暫時將此事擱下,復又笑道:“你還不知道吧,二弟已經定親了?!?/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