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節
余二爺立即在心里否定這一可能,“如果母親要求我們在路上劫走小妹呢?” 余大爺眼皮一跳。 余二爺盯著他的眼睛,道:“母親為了小妹,什么事都能做得出來。蕭家未曾休小妹回家,是為了安哥兒和姝姐兒。小妹既已被逐,便不再受蕭家重視。母親不會舍得小妹遠離京城,受人奚落嘲諷。如今靜云被母親關了起來,我若去求情,母親必然以此作為要挾,讓我們將小妹接回來。蕭家既有顧慮在前,就不會上門來鬧。對于母親來說,留小妹在身邊,總比遠離京城讓她放心?!?/br> 余大爺沉吟半晌,“若是如此,也不無不可。有我們看著,小妹避免受人欺負,也可靜心悔過…” “大哥!” 余二爺加重了語氣,“你還看不出來嗎?母親根本舍不得小妹受吃半點苦,受半點罪,她怎么會讓小妹真的在家誦經祈福?她只會心疼小妹在蕭家受了委屈,越發縱容寵溺,你覺得,小妹還會改嗎?再則,如果我們這么做了,蕭家是不會上門討說法,卻可以讓我們兄弟倆前程盡毀。連帶著,閑哥兒和崢哥兒將來也恐無出頭之日?!?/br> 余大爺心中一驚。 “這…蕭家不會做得這么絕吧,畢竟咱們還是姻親…” “蕭家已驅逐小妹,大哥覺得,蕭家還會在意咱們這門姻親嗎?”余二爺毫不客氣打破兄長的自欺欺人,“事實上若非為安哥兒和姝姐兒的未來考慮,他們根本無需為小妹留半分顏面。大哥別忘了,蕭家可是皇親?;屎箅m無子,養子卻已冊封東宮,陛下也一直愛重皇后。蕭家前腳驅逐小妹,我們后腳把人劫走,就等于打蕭家的臉,打皇后的臉。你覺得,余家還有出頭之日嗎?” 余大爺聽得心驚rou跳冷汗淋漓。 是啊,蕭家是皇親,非同等閑,得罪不起的。 “虧得二弟提醒,否則我余家可能已大禍臨頭?!彼珲囗?,正色道:“你放心,我不會讓母親胡來的。至于弟妹…她確有過錯,暫且受罰幾日,也讓母親緩一緩。待小妹離京,母親若真有其心,必會有所要求。你我只需以靜制動即可。若母親一意孤行…” 他頓了頓,沉聲道:“如今我才是一家之主,必不許母親一錯再錯?!?/br> 得了兄長承諾,余二爺這才松了口氣。 出嫁從夫,夫死從子。母親再是強橫,也不能倒行逆施。 ** 蕭府。 季菀扶著母親往屋里走,“父親已與祖母商議過,晚上趁黑送三嬸子出城,到了洛陽那邊有蕭家的人來接。三嬸子只要誠心悔過,安分守己,等安哥兒長大,有了出息,再接她回來,一家團聚?!?/br> 話是這樣說不錯,但季菀不信余氏會真的痛改前非。 有些人的壞,是從骨子里開始的。余氏或許最開始只是脾氣不好,可這么多年下來,早已升級到惡毒的層面。 貪心不足蛇吞象。 余氏過慣了好日子,怎么可能安分守己的靜思己過?就從今天她的態度來看,不僅沒有悔過之心,反倒是滿心怨恨。就這么去了洛陽,能悔過才怪。得虧蕭家長子是蕭瑞,蕭瑞那孩子,穩重內斂,很有原則。將來做了蕭家的主,是絕對不會心軟將余氏接回來的。 周氏嘆一聲。 “她若早些悔悟,也不會鬧得如今這個地步?!?/br> 當初余氏貪墨中饋,蕭老夫人念著她為蕭家誕育子嗣的功勞,有意放她一馬。倘若那時候她就收手,安安分分的做個內宅婦人,蕭家不會虧待了她。將來她兒子有了功名前程,興許還能為她掙個誥命,榮享晚年。 可她非不知足,偏要為難庶子,生生作得一無所有。 “就是因為一直以來祖母對她太過寬容,再加上仗著娘家庇護,她才有恃無恐。人的私心,都是被慣出來的?!?/br> “有因才有果。她自己種下的因,才會得此報應。娘,您也不必同情她?!奔据曳鲋?,道:“您還有兩個月就生產了,好好養胎最重要?!?/br> 周氏笑笑,撫了撫自己越來越大的肚子。 “產婆經驗老道,她斷定我這胎是雙胎,有可能會早產?!?/br> “那也至少得下個月后半旬去了?!奔据彝嶂^說道:“那個時候,天氣也沒這么熱了,正好?!?/br> “是啊?!?/br> 周氏看著女兒,眼中感慨頗深,“下個月七夕,你就及笄成年了?!?/br> 第175章 氣暈余老夫人(二更) 季菀對自己的生日其實不大重視,但她也知道古代對于‘冠禮’十分重視。年過十五者,如已許嫁,便得舉行笄禮,將發辮盤至頭頂,用簪子插住,以示成年及身有所屬。 她現在,可不就是身有所屬么? 搖搖頭,甩開那些思緒。 “娘,縫紉機廠已經建好了,我已經和尚監大人商量過,還要招募工人。有段時間,我應該會特別忙,不能日日在家陪您了?!?/br> 周氏善解人意道:“這是皇上給你的差事,你要好好辦,府里那么多人伺候著,用不著擔心我?!?/br> “嗯,我知道?!?/br> …… 三夫人是從后門出的。 余家的人走后,她還鬧了半日,被蕭老夫人下令關起來。她拍著門大喊大叫了半天沒人理她,她又累又餓,便沒力氣再喊了。蕭家不會虐待她,派人送了食物過去,至于她要不要吃,就是她自己的事了。 等天黑以后,才放她出來。期間她試圖想跑,可抵不住幾個五大三粗的婆子力氣大,怕她大聲嚷嚷驚了左鄰右舍,便直接找了塊布直接堵住她的嘴,押著她上了馬車。蕭老夫人是個明事理的老太太,到底還是念著她為蕭家生兒育女的功勞,還是派了兩個丫鬟伺候她。都是三夫人院里的三等丫鬟,非一等心腹,但總歸是舊人,一路上多少會照顧她些。 做到這地步,蕭家算是已對三夫人仁至義盡。 一路上還有侍衛護送,一來是保護她的安全,二來也是防止她逃走。 如今城門未關,卻已沒多少車馬進城。守城門的都是皇營軍調過去的,蕭時提前打了招呼,自然沒人敢攔。馬車順利出城,十里路后,押送三夫人的嬤嬤才把布條從她口中取出,三夫人立即破口大罵。 “你們這些賤婢,今天敢這么羞辱我,待我回來,定要讓你們不得好死!” 嬤嬤壓根兒就不理她。他們都是蕭老夫人院兒里的灑掃嬤嬤,只聽蕭老夫人的吩咐,知道三夫人已失寵,這輩子怕是都回不去了,豈會怕她?她要鬧就鬧,反正荒無人煙的也沒人聽見。 “你們別得意,我告訴你們,我余家可不是好惹的。等我母親兄長救我回去,有你們好果子吃?!?/br> 嬤嬤翻了個白眼。 都到這時候了,還在做白日夢,真是沒救了。 余家若是真為了個心狠手辣的meimei搭上整個家族,不到十年就得沒落。就算三夫人回了娘家,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就連三夫人的兩個丫鬟,都面露同情尷尬之色。 裝睡的人,是永遠叫不醒的。 馬車距離京城越來越遠,余老夫人便也越發焦躁,終于在第三天,她將兩個兒子叫來自己跟前。 “算算時間,佩心應該已經行至一半了,你們馬上安排人,去把她接回來?!?/br> 余大爺和余二爺對視一眼,后者露出果然如此的神情,一時都沒吭聲。 余老夫人皺眉,“愣著做什么?還不快去!” “母親?!?/br> 余大爺道:“小妹已出嫁為婦,是蕭家人,咱們作為娘家人,不能干涉太多?!?/br> “胡說八道!” 余老夫人瞪著她,“她在夫家受了委屈,娘家人自該為她做主。蕭家容不得她,我余家容得?!?/br> 弟弟說得果然沒錯,母親為了小妹,當真是什么都能做得出來。 余大爺心中對母親最后一絲希冀落空,語氣也更為堅決,“蕭家只是讓小妹去洛陽反省己過,不會苛待于她。妹夫也說了,每年會讓安哥兒和姝姐兒去看她,不會讓她受委屈的。咱們現在派人去攔路劫持,就等于和蕭家作對。于整個余家而言,是大禍?!?/br> “昏聵!” 余老夫人氣得滿面潮紅,“為了自己的前程,你就看著自己的親meimei受苦?這是你身為兄長該說的話?平日里我是怎么教你們的?她是你們的親meimei,作為兄長,你們得護著她。如今倒好,她在蕭家失了寵,被驅逐,你們不僅袖手旁觀,還在這里說風涼話。你們這是要逼死佩心!我生你們兩個,就是要你們跟自己的親meimei過不去的嗎?” 她強勢慣了,如今見兒子不聽自己的話,更是怒不可遏,cao起一個茶杯就往下摔。 “快去,把佩心給我毫發無損的帶回來!” 余大爺兄弟倆仍舊不為所動。 “母親?!庇喽數溃骸安皇俏覀儾活櫮钚置弥?,而是meimei這次犯的過太大。meimei貪墨的那些銀兩,用了許多在余家的產業上,咱們理虧,沒底氣與他們講道理?!?/br> “你還好意思說!”余老夫人恨聲道:“若不是你媳婦貪財好利,攛掇你meimei,她能惹下這么大麻煩?” “母親不是也懲罰了靜云嗎?” 余二爺神情冷淡,“同一件事,為何落在靜云身上就要遭重罰,而落在meimei身上,母親就要寬恕呢?靜云即便不是您親生的,可她也是您的兒媳婦,算得上您半個女兒,她也為余家誕育一字兩女,母親都不念她的功勞。而meimei犯的錯,何止這一樁?母親您這樣做,豈非太過偏頗?” 這話說得有些重了。 余大爺輕斥了一聲,“二弟,不可對母親無禮?!?/br> 余老夫人早氣得七竅生煙,身邊嬤嬤怎么也止不住,她顫抖著手指著余二爺,“你、你這個忤逆不孝的逆子…” 母親氣成了這樣,余二爺自不會無動于衷,他站起來,一掀衣擺跪下。 “兒子頂撞母親,無顏為自己辯解,愿自懲跪家祠以贖不敬之罪?!?/br> 他給余老夫人磕了三個頭,起身便走。 “你” 余老夫人未料他竟半分也不退讓,也不提求自己放盧靜云出來,反倒是自己跟著去跪家祠。這哪里是請罪,這分明就是在逼宮! 余老夫人這一氣可不輕,險些暈過去。 “老夫人,您且息怒,顧惜自己的身子啊…” 身邊的老嬤嬤一邊拍著她的背給她順氣,一邊軟聲規勸。 “大老爺,您就應了老夫人吧,她年紀大了,受不得這樣的刺激啊…” 余大老爺早已走了過來,卻被余老夫人一把推開,捶著自己的胸口道:“我這是造了什么孽,生了這樣兩個不孝的兒子,偏要來與我作對。你父親走了,你翅膀也硬了,不聽我的話了,要活活氣死我…好,現在余家是你的,為娘的得看你的眼色過日子,你要逼我和你meimei去死,我人微言輕,也不敢不從。不若就如了你們兄弟倆的意,死了倒也干凈,省得你們兄弟看我礙眼…” “母親言重了?!?/br> 余大老爺忙抓住她的手臂,道:“您對兒子的生養之恩大于天,我和二弟一日都不曾忘記,豈敢不孝?您年紀大了,不可如此動怒,我這就去請大夫?!?/br> “你站??!”余老夫人可不傻,小兒子含糊其辭逃了,老大可不能就這么走了,“你今天要不答應我,我就死在你面前!” 余大老爺太陽xue隱隱跳動,他緩緩回神,跪了下來。 “母親若要死,我和二弟也不敢背著‘忤逆不孝,氣死生母’的罪,只要隨母親一起死。錚哥兒已十六定親,待后年會試上榜,成家立業,我余家也算后繼有人。我會囑咐他,日后若小真心悔過,便去蕭家求情,接小妹回來,也會盡其所能,護佑小妹余生周全?!?/br> 余老夫人不曾想到,大兒子竟比小兒子更為執拗。她以死相逼,他竟也不妥協。 “你、你…” 余大爺和余二爺方才一樣,規規矩矩的給母親磕了三個響頭,站起來。 “兒子出言不遜,惹得母親不悅,自知有罪,這就去和二弟作伴,跪至母親氣消為止。不能侍奉您于病榻之前,只好委托您的媳婦代替,還望母親見諒?!?/br> 說完他便真的走了出去,毫不停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