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1節
蕭老夫人沒說話。 余老夫人繼續道:“昨兒個家仆回府,說是我家姑娘和姑爺鬧了口角,惹得姑爺動了雷霆之怒。老身心有疑惑,不得不前來問個清楚。冒昧之處,老jiejie莫見怪?!?/br> 蕭老夫人笑一笑,“咱們是姻親,何須說這些見外的話?meimei今日不來,我也是要派人去請的?!?/br> 余老夫人眼皮一跳,眉頭微微皺起,不由得看了眼站在旁邊的金嬤嬤。 蕭家為了個庶子關了她女兒禁足,應是理虧的一方,但今天看蕭老夫人的態度,卻無半點心虛。 莫非女兒真的犯了什么大錯? 但女兒無論如何都是蕭讓嫡妻,輕易不可發落。便是對庶子略有不公,也不至于關禁閉的程度。 蕭老夫人已經吩咐去請三夫人過來。 沒多久,三夫人就來了。 她被關了一晚上,滿肚子委屈與憤怒,聽說母親兄長來給自己主持公道了,干脆就沒換衣服,看起來便有些憔悴和狼狽。 “母親,您終于來了,我好苦…” 三夫人一進來不給自己婆母行禮,直接撲到余老夫人面前,哭了起來。 余老夫人一見她那模樣就是心中一沉,又聽她哭訴,更是心疼得不得了,用手拍著她的背,軟語道:“別哭,母親在這里,不會讓你受委屈的?!?/br> 這話說得,蕭老夫人眼神立即就沉了下來。 余二老爺首先沉不住氣,“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meimei可是蕭家明媒正娶的嫡妻,她嫁過來十幾年,為蕭家生兒育女,勞苦功高。難道還比不過一個小妾和庶子?你們蕭家,未免欺人太甚?!?/br> 他性子本就沖動,見meimei哭得委屈,首先就忍不住開口發難。 “華兒,住嘴!” 余老夫人呵斥著,眼神卻無半點指責之意。她摟著女兒起來,沒看蕭老夫人和蕭三爺,語氣也交之先前更為冷硬,“老jiejie,不知我這女兒究竟犯了什么錯?” 三夫人惡人先告狀,“母親,老爺他寵妾滅妻,要休了我,您要為我做主啊…” 余家兄弟齊齊沉了臉,怒容滿面。 “蕭家世家門第,素來家教嚴謹,怎的也做出這樣敗壞門風之事?”余大老爺冷冷看一眼蕭三爺,“蕭老夫人也不管嗎?” “大舅兄無需急躁?!笔捜隣斦Z氣冷淡,“原本我以為,那老刁奴應是將前應后果都告知岳母與兩位舅兄,如今看來,是我想錯了?!?/br> 金嬤嬤頓時跪了下來,哀凄道:“老爺,我們姑娘入蕭府十多年,上孝公婆下育子女,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便是照顧四少爺有所紕漏,也非有意為之。您也發落了那幾個不中用的丫鬟奶娘,夫人也已悔過。你們總算夫妻一場,何苦要讓二少爺和三姑娘難堪呢?” 蕭時這時開口了,“這老刁奴倒是伶牙俐齒得很,顛倒黑白的本事也堪稱絕頂,難怪余老夫人今日這般氣勢洶洶?!?/br> 他久居上位,當朝國舅,便是笑著,也是不怒自威。 金嬤嬤頓時膽怯。 余老夫人到底是長輩,倒是不怕他,“國舅爺此話何意?” 蕭時神情漫不經心,“本來這是三弟的家事,我雖是兄長,也不便插手。但今日余老夫人攜子前來討要說法,想來是興師問罪來了,我自也不能袖手旁觀?!?/br> 他語氣淡漠,說出的話卻壓迫十足。 你余家有兄長撐腰,蕭三爺卻也非孤立無援。 余老夫人眼色微變。 蕭時又道:“昨天的事,我已查問清楚。蔚哥兒雖是庶出,卻也是我蕭家血脈。按照規矩,他應由嫡母撫育。弟妹平日里照顧蔚哥兒是否盡心,咱們暫且不論,昨日蔚哥兒中暑,奶娘親口承認,是聽從弟妹的吩咐,有意懈怠?!?/br> “她撒…” 三夫人當即要辯駁,話未說完,觸及蕭時淡漠卻冰冷的目光,登時一顫。她素來是有些怕這個二伯子的,再加上她平日里對蔚哥兒的確不好,心虛之下什么分辨的話也說不出口了。 “原本那些個使役是要發沒去莊子上的,但昨日太晚,再加之他們都挨了板子,不便出府,如今正在倒座房養傷。弟妹若覺得委屈,那不妨去將她們帶過來,再審問一遍,也省得余老夫人說我們仗勢欺人,冤了弟妹?!?/br> 蕭時目光含笑,卻看得三夫人臉色驟變。 余老夫人了解自己的女兒,見她這模樣,心中就是一沉。 “蕭府內闈之事,老身也不便過問。國舅既是審問過了,想必無甚差錯?!?/br> “母親?” 余大老爺和余二老爺均是一臉驚愕。 蕭老夫人卻輕飄飄的看了余老夫人一眼,活到這把年紀,都成了人精,自然知道余老夫人這是在以退為進。 果然,只見余老夫人又繼續道:“老jiejie,我這女兒性子急,從小在家里兩個哥哥都是讓著她寵著她,她沒受過委屈。這次犯下錯事,也是一時糊涂?!?/br> “母親…” 三夫人剛開口,就被她一個眼神阻止。 依著她的脾氣,是要與蕭家論一論嫡庶之分的,但偏偏蕭三爺也是庶子。她若拿這個與蕭家討說法,便是打蕭三爺的臉。人家蕭老夫人撫育蕭三爺的時候,可從未有過任何偏頗苛待。話說出來,女兒也只會自取其辱。 “岳母此言差矣?!?/br> 蕭三爺道:“有些話本來我不想說,但岳母今日要來興師問罪,兩位舅兄也給我扣上了寵妾滅妻的罪名,我就不能不為自己辯駁了?!?/br> “老爺!” 三夫人心有察覺,立即尖聲道:“你當真要逼死我嗎?” 蕭三爺神色冷冷,根本不理會她,“蔚哥兒出生第二日,我便在他臉上看見傷口?!?/br> 余老夫人當即變色。 三夫人聲音更為尖銳,“蕭讓” “閉嘴!” 蕭老夫人也是頭一次聽到這事兒,勃然大怒,這一聲中氣十足,震得余老夫人也驚了驚。更莫說余家兩夫妻,早已被她的威儀震得噤了聲。 “余老夫人?!笔捓戏蛉嗽匍_口時稱呼已變,語氣也十分冷硬,“余家也是書香門第,余老大人在世時也是清正廉潔的好官,陛下時時贊頌。我以為,余家女兒也必是知書達理,恭賢孝順的好姑娘。卻不成想,原是我這老太婆看錯了人?!?/br> “老jiejie此話可是不妥…” “她凌虐妾氏,打罵下人,害我蕭家子嗣已非頭一次?!笔捓戏蛉瞬唤o余老夫人倚老賣老的機會,冷冷道:“當年你們夫妻倆還曾為此事上門,余老夫人應該還有印象吧?” 余老夫人臉色一變再變。 余二爺忍不住道:“不過就是個妾氏,伺候主母本是她的本分,自己未能保住孩子,怎能怪我meimei?” 蕭老夫人冷笑,“余家兒郎真是好教養,在我蕭家廳堂之內,長輩說話,卻如此頂撞?!?/br> 余二爺登時紅了臉,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分辨的話來。 余老夫人臉色也掛不住,怒斥道:“退下!” “是?!?/br> 余二爺自知理虧,坐了下來。 余大老爺拱了拱手,“老夫人息怒,我兄妹三人一母同胞,如同手足,舍弟也是一時情急才會失態,并無不敬之意,還請老夫人寬恕?!?/br> 蕭老夫人看他一眼,這倒是個懂事的,也穩重些??上?,攤上一群不講理的親人。 “余家登門,便是客人,老身自不會與小輩一般見識?!彼挚聪蚰樕幥绮欢ǖ挠嗬戏蛉?,“寵妾滅妻這話,不是你余家人紅口白牙一說就能給我兒定罪的。如若不然,我大燕朝還設刑部作甚?余老夫人是個明白人,有些話我也不想說得太難聽,免得傷了蕭余兩府和氣?!?/br> 余老夫人甚少受過這等氣,繃著臉,胸膛起伏不定。 “老jiejie言下之意,是不顧兩府聯姻之情了?” “若非顧及兩府聯姻的情誼,昨日老身便已遣人送令嬡回府了?!?/br> 蕭老夫人說話也不客氣,余老夫人勃然變色,“你” 蕭老夫人卻突然話音一轉,“余二夫人,你這個小姑子曾做過些什么事,夫人應該是心知肚明。老身說出來,恐傷余家顏面,不如由你自己交代吧?!?/br> 余二夫人陡然變色,察覺婆母和夫君看過來的視線,她訕訕道:“蕭老夫人這是說的什么話?妾身聽不懂?!?/br> “聽不懂?”蕭時笑了下,“不妨事,反正今日還有的是時間,咱們一次性把話說清楚,也省得日后糾纏?!?/br> “國舅這話是何意?” 余老夫人察覺女兒抓著她的手在顫抖,心中不由得也有些忐忑起來,女兒到底還犯了什么錯,以至于蕭老夫人如此雷霆震怒?連蕭時都來插手兄弟內闈之事。 “她貪墨中饋?!?/br> 蕭老夫人開口直言,“十余年間,近十萬兩白銀,均入了她的私囊?!?/br> 此話一出,余家眾人齊齊變色。 “這不可能!” 余大老爺第一個不信,“我meimei就算性子驕矜些,也斷然做不出這樣的事,況且國舅迎了新婦后,小妹已轉讓中饋,何來貪墨一說?老夫人切莫為小人所騙,冤了我meimei。如此大的罪名,實不該由小妹承受?!?/br> 余老夫人卻已在女兒更為顫抖的動作中得到了答案,心中頓時一涼。 蕭老夫人冷笑,“余大人怕是不了解自己的meimei。也罷,未免落人口舌,咱們就拿證據說話。去,拿賬本來。也好讓余老夫人,兩位余大人瞧瞧清楚?!?/br> 三夫人瞳孔一縮,臉色慘白如紙。 “蕭老夫人?!庇喽蛉送蝗婚_口,“兩府有姻親之情,三妹犯了錯,你們罰也罰了。如今當著這一屋子的仆役,您何須如斯咄咄逼人?怎么說,三妹也是蕭家夫人,是您當年親自上門求娶的兒媳婦。俗話說,家丑不可外揚,您這般的興師動眾,便是定了三妹的罪,于蕭家而言,名聲也不那么好聽不是?” 她這話倒是給余老夫人提了個醒。剛才蕭老夫人無故發問余二夫人,她就心有疑惑。如今聽得這話,更是覺得蹊蹺。 老二媳婦慣來圓滑得很,這話說得也很是隱晦,表面上是為女兒求情,實際上好似在刻意掩飾什么一般。 莫非女兒貪墨一事,老二媳婦知道? 這么一想,她眼神就凌厲了幾分。 余二夫人不敢和婆母對視,只盼著此事盡快揭開。否則依著婆母的性子,怕是不會輕易饒過自己。 “余二夫人這話倒是不錯?!?/br> 蕭老夫人看她一眼,“想來當初便是料定如此,才伙同令妹做下這等雞鳴狗盜之事。就是不知這十萬銀中,余二夫人所得幾何?” 余二夫人面白如紙。 余二爺驚怒交加,猝然看向妻子,眼神質問。 “這到底怎么回事?” 三夫人突然靈機一動,跪下來,哭道:“母親,我知錯了,都怪我一時鬼迷心竅,聽信了二嫂的話,才會這等糊涂之事。二嫂說,蕭家家大業大,我是當家主母,主理中饋勞苦功高,理應有所得。她教我做了假賬,從中獲利一半,不知何處…” 她哭著交代事實,將所有的鍋全都推給了自己的二嫂。 余二夫人花容失色,怒道:“三妹怎能將這一切都推諉與我?分明是你自己起了貪念,說你和長嫂同是蕭家媳婦,卻待遇不公,哭著求我為你置辦私產。如今事敗,你卻一味的推卸責任…” 余老夫人猛然起身,一巴掌扇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