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節
陸淮用五指攥緊他的發絲,突然將手下這顆腦袋摁到地面上,而后起身踩著。踩足球那樣隨意,像是聽到拙劣的笑話,他沒什么興致地說:“哪里惹我,你自己清楚,不然也不至于這么心虛,對吧表哥?” 表哥二字陰森入骨。 額頭青筋根根暴起,陸仁迦清楚這時候不能逞強,眼角捕捉到喬喬的身影,腦海中靈光一閃,“是因為這個女人?是不是?我把她送回去行了嗎?” 搖頭。 “那我把她留下,你愛怎么樣怎么樣,這行了么?” 陸淮單是搖頭。 “你還想怎么樣?!” 陸仁迦只怕延誤治療時機,脫口而出:“除了外國留學生,沒人知道我帶她回來!今天人留在這里,你要殺要剮都可以,別牽扯到我身上就可以??!” “不行?!?/br> 陸淮還是搖頭,半支著下巴,煞有介事地解釋:“我很少打女人,我老婆知道了會不高興?!?/br> 要瘋啊啊啊啊??! 怎么就撞到這神經病手上了?! 陸仁迦又疼又氣又急又崩潰,想打人可手腳還綁著,關鍵不綁著他也打不過。認知里能單槍匹馬打過陸淮的人根本沒幾個,他就是打不過才暗搓搓,弄個喬喬回家長長面子,誰知道會弄成這樣。 都怪這女人! 想到下半輩子靠輪椅生活,就止不住恐懼的顫抖。再看陸淮別有深意的眼色,陸仁迦忽然就明白過來了。 他佯裝出幾分鎮定,拿出談判的語氣,“你放了我,這女人我來教訓,你老婆不會生氣,我腳也沒事,我們當做什么事都沒發生過,怎么樣?” 陸淮低頭,“接個電話?!?/br> 他走遠幾步,對著電話說話的聲音特別虛偽,特別惡心矯揉造作。什么我沒事,什么馬上就好,搞得和黑社會老大哄小情人似的,這該死的雙面派人渣??! 心里正罵著,冷不丁身旁那個黑西裝女人蹲下,袖口滑出折疊的迷你刀。她干脆利落地割斷了繩索,冷冷叫他滾。 陸淮打完電話再回頭,看見的是昏厥在地的喬喬,以及一瘸一拐往門邊挪的陸仁迦。 “發泄情緒要適量?!?/br> 張助理依舊面無表情,“除了傳話,我還負責監督。林總說了,要是做得太過分,她今天就快樂逃婚?!?/br> 陸太太的脾氣越來越大了,管家厲害得很。 本來想誘導炮灰傷害女主,試試系統的反應。萬一成功,喬喬這個人或許可以就此人間蒸發。不過仔細想想,在北通這個地方,干壞事難,想瞞天過海更難。 處理喬喬,就得順便處理陸仁迦。 同時與喬司南和老頭撕破臉皮,有點不好收場。 陸先生覺得自己年紀輕輕結婚在即,親愛的漂亮太太還在酒店里等著,所以不能跑路更不能被折騰進監獄。 于是沒興趣了,淡淡睨一眼喬喬,他抬步往外走。 即將走出陰暗區時,身后傳來無比清醒的女聲。 “陸淮?!?/br> 喬喬笑臉盈盈的說:“新婚快樂?!?/br> 陸淮想了想,覺得禮尚往來是個好習慣,于是回:“謝謝,祝你好自為之,死有全尸?!?/br> —— 陸淮吊兒郎當地,推開隔壁倉庫的門。 容嘉誠倒在血泊中生死不明。 五米開外,容禮正在認真整理著襯衫領口和領帶,表情溫柔的像是要回家,享受老婆大人的愛心晚餐。 明明是條單身狗。 這里是來自已婚人士陸先生的炫耀式吐槽:沒老婆的人不可能感受到愛心晚餐的滋味。 即使他也很少感受到。 “怎么樣?”容禮溫聲問。 “不怎么樣?!?/br> 陸淮也煞有介事地查看袖口,是否沾了血跡和污濁。 事實證明沒有,他又懶洋洋地找到墻面靠著,唇齒交碰,吐出個輕飄飄的詞來:“束手束腳?!?/br> “接著怎么做?” 區區男主不足為懼,他們兩個去應付,已是綽綽有余。但摻和進喬喬,保不準男女主相遇會發生什么化學反應。更何況陸淮還有個致命軟肋。 容禮下意識以為他會想辦法,神不知鬼不覺的將喬喬丟回國外去。沒想到他忽然像是突發奇想地說:“今天讓男女主見面好了?!?/br> 容禮剛打好領帶,詫異到標準笑容都低了幾分。 “陸太太那邊沒問題?” “我家陸太太可太厲害了?!?/br> 焉兒壞的陸淮在線吹老婆:“年輕漂亮有事業,聰明伶俐又可愛,演技好性格好人緣好,女主算什么東西?” 傳說中的妻管嚴…… 大概就是這樣吧。 容禮失笑,“是你迫不及待吧?” 迫不及待要處理掉男女主,再無后顧之憂。 陸淮仰頭盯住灰撲撲的天花板,喉結滾動:“……我是迫不及待結婚度蜜月去了?!?/br> 都怪他們。 挑這個時候回國,他和陸太太的蜜月都要報銷。 好生氣哦。 得早日玩死男女主角才開心。 作者有話要說: 我掐指一算,為了日萬我明天至少要寫一萬字?黑人問號臉?? 震驚。 打兩把游戲冷靜一下,祝我日萬榜單成功狗住,祝我早日完結。 我知道你們要說什么我幫你們說:張助理好帥哦!咚太郎更帥哦?。。。。?! 第66章 訂婚(2) 陸淮十二三歲時,常常跟著陸老爺子出席重要場合。 半大的男孩西裝革履,卷卷的頭發蓬松烏黑,舉手臺詞有著舊時代少爺般的優雅貴氣。但自那之后,他再也沒有穿過正裝,再也沒有在乎過個人形象。 今天陸淮趕到訂婚現場時,將將遲到。 漆黑西裝遮蓋住精瘦身軀,白色襯衫頂端的紐扣沒有系上,領帶松松垮垮掛著,男性成熟的喉結在薄薄的一層肌膚下滾動。 柔軟如海藻的頭發得到打理,他難得將鋒利的眉宇放出來,狹長的雙眼中帶著恣意的慵懶,當年那個被束縛在紳士軀殼里的孩子,已不復存在。 “衣服怎么亂糟糟的?” 陸媽急切地拉住他,認認真真為他扣上紐扣。 陸淮手長腳長像條竹竿,十六歲便高過母親一個頭,十八歲更是超越了父親。 眼珠在眼眶中滾落,視線劃過眼前小老婦人發絲間的白,又落到她微微顫抖的膝,以及努力踮起的腳尖。他忽然彎下腰,低下六親不認的頭顱,主動將扯亂的領帶湊過去。 陸媽鼻子一酸。 她這輩子只有這么個兒子,如今終于成長堂堂正正的男子漢了。他這樣高又生得這樣俊,即將成為丈夫,或許不久后便成為新的父親。 “你今天要訂婚了?!?/br> 到底忍不住說了這么一句。 陸淮八歲被送到公公膝下,十四歲歸家。 他的心再沒回來過。 身為幼教工作者,陸媽最清楚人的童年代表什么,她因為自己的缺席而羞愧。無論他在學校里如何闖禍,不管他要退學或是去當同性戀,她不敢說只言片語,只能在冷冰冰的父子倆中間周旋,努力充當和事佬。 她知道他們的母子關系不堪一擊,也知道陸淮對爹媽絕了心。但唯獨今天,太多話梗在嗓子眼,像是多年積壓的繁瑣叮囑,猛地沖破了堤壩。 “以后做事要多考慮點?!?/br> 忍不住便有了第二句、第三句。 “晚晚是個好孩子,你脾氣壞些,要多讓讓她?!?/br> “別像你爸那樣,成天悶頭生氣。小兩口間總有矛盾,把話說開就好了。女孩子更要面子,你得給人家個臺階下,知道嗎?” 她光是說,沒指望他應的。 但他的確懶洋洋地應了聲知道。 她心里又是酸,又是甜,背后傳來眾人的起哄聲,這下她知道,她該把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好小子,交到年輕漂亮的兒媳婦手上去了。 “去吧?!?/br> 她松開蒼老的五指,靜靜看著他的背影。 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就是今生今世不斷地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這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小路拐彎的地方。 僅此而已。 “老陸?!?/br> 陸媽以欣慰而驕傲的語氣道:“我們兒子長大了?!?/br> “終于長大了?!?/br> 陸爸搭上她的肩,威嚴的目光倏忽變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