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節
“門鎖了嗎?”她迷迷糊糊問的還是這個。 “鎖了?!?/br> 輪到陸淮問:“要吃東西么?” 林晚有吃夜宵的習慣,不過這幾天都不太吃,對此她的解釋是:“白天吃太多了,現在不餓?!?/br> 白天工作繁多,最近又鉚足勁兒搞事業,林晚犯困得厲害。唯獨今天活力過剩,抓住被角慢吞吞在床上來回滾,打量著陸淮坐在床邊的側影。 估計在看微信。 不好的預感閃過,林晚悄悄鉆進被窩里去,然而下一秒便被扒拉出來,猶如被撬開殼的柔軟貝體。 “白天吃很多?一天一頓算多?” 陸淮的臉出現在正上方,似笑非笑有點陰森。 果然。 張助理你這個賣老板專業戶!說好有點女生之間的小秘密的,竟然發微信告訴陸淮了??! “起來吃東西?!?/br> 陸淮抓住她兩只手腕。 偏偏林晚想到食物就犯惡心,不得不舉手投降:“我不餓我真不想吃東西,有可能是腦震蕩后遺癥發作?” 越說越理直氣壯,“你之前也不想吃東西的,大家都是腦震蕩過的人,要多體諒我點?!?/br> 邏輯鬼才。 大胃王便小鳥胃,林晚這情況持續了七八天,鬧著喊累,拖著不肯去醫院。陸淮剛想調侃兩句懷孕,直接把人帶到醫院檢查,腦海中忽然有什么閃過。 他神色微變,“什么時候開始的?” “后遺癥?” 林晚鼓著臉思索好久,“上周五?” 陸淮的捻著她的碎發,夾在指腹間慢慢的磨,表情漸漸沉了下來。 “我去煮粥?!?/br> 他又站起來。 “我不要我不要,我真吃不下嗚嗚嗚嗚嗚?!?/br> 林晚孩子氣的嚷嚷和打滾全部甩在身后,陸淮走進廚房舀米洗米。合上高壓鍋的鍋蓋,他口袋里摸出手機,打出一個越洋通話。 “嘿兄弟?!睂Ψ降拇稚らT和古怪的中文咬字撞進耳朵里,“你可終于想起我了!” “人怎么樣?” “好得很,有手有腳每天好吃好睡。怎么樣,這次有什么壞事能讓我做?” “放了她?!?/br> 那人夸張的嘆氣,字里行間的亢奮化為不敢置信,“不是吧兄弟?你圖什……” “繼續盯著她?!?/br> 陸淮說完便掛了電話,盯著冒氣的減壓閥,無數的思緒來來去去。 很多人知道他爸是軍區司令,知道陸老頭是戰功赫赫的退休將軍。很少人知道他也曾被丟進部隊訓練、出任務,并且因此結交不少好壞難分的人物。 殺人是下下計,世界上有的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辦法。陸淮挑了個行為乖張的惡徒,喜歡折磨正常人的精神意志,擅長處理尸體但對女人沒興趣,先跟蹤后綁架,試圖將喬喬掌控在手心。 以后會發生什么,他說不準,至少目前沒想過對喬喬下重手??墒橇滞韼缀踉谕粫r間段發病。 她精神頭很好,正處于興致勃勃的階段,身體狀況卻是一天比一天差,張助理不止一次發現她步伐虛浮、烏黑的發燒開始泛黃,因此特來通知陸淮。 陸淮也察覺到手心里的腰肢正在急驟變細再變細,細得殘酷又決絕,不近情理。 陸淮本可以再等等,等她去醫院,等身體檢查報告下來再做決定??伤桓屹€,寧愿放了到口的鴨子,也不許今晚這短短幾個小時內再出意外。 鴨終究是鴨,沒長翅膀跑不了。 這么想著,心底依舊覺得事情正在往不可控的方向發展,罪魁禍首便是所謂的劇情。 劇情是什么東西?還能干什么? 它到什么時候才結束? 一概不知。 陸淮扯了扯嘴角,帶出個陰冷的笑,余光忽然抓住巴在門邊的林晚。 眉角稍稍跳了一瞬,陸淮側頭看她,只一眼,他就知道她什么都聽到了猜透了。 “別這樣?!?/br> 她拖著步子,側臉靠在他的脊背上,“不想你去做這些事情?!?/br> “我本來就不是好人?!标懟匆慌傻唬骸跋胱龅膲氖挛易霰M了,剩下的只是我暫時不想做,而不是不敢?!?/br> “我不管我不管?!?/br> 林晚耍賴地勾住他的脖子,“反正你這樣,我就什么事都不告訴你?!?/br> 反手將人攬到身前,雙手握住腰往上一提,輕輕松松將林晚放在櫥柜上。她哇哦了一聲,旋即新鮮感十足的坐在邊沿,有一下沒一下晃著腳丫,倒沒忘記先前的話題,仍是扯著他的領子問:“以后不管喬喬?” 陸淮握住她的白嫩又冰涼的腳,“我還是很難相信你會留在這里,更難相信你能永遠好好的。你沒有安全感,睡覺必須鎖門,我也沒有。我不但會繼續盯著喬喬,而且要把北通翻過來,找出所謂的男主?!?/br> “如果這個世界有劇情,有這么在意他們。那么下個黃婷出現的時候,我還它兩個全新的主角?!彼鹦“胙燮?,黑漆漆的眼珠仿佛凝視著某種透明的東西,字字充滿殺機,“坐以待斃不是我的習慣,禮尚往來才是?!?/br> 林晚打了個寒顫。 她覺得,如果劇情能聽到這番話,或許也會打個寒顫,悄然伸回作亂的手。 林晚太知道沒有安全感的滋味,況且她差點忘了,他們倆是截然相反的人。 她已經被社會規則徹底捆綁,不由自主地做好人做好事,否則便會自我厭棄。陸淮不一樣,他生性自由,踐踏一切規則,要求他忍氣吞聲,猶如將大獅子裝入牢籠。 她怎么能以自己的標準去要求別人? “你想盯著也可以啦。只要答應我,除非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不然盡量別做違法的事情就好。你仔細想想,主角光環就是打不死的小強,掉下懸崖都能發現武功秘籍。要是失手了,反被抓住把柄怎么辦?” 陸淮:“我從不失手?!?/br> 男朋友太狂妄太血腥了怎么辦? 林晚想了想,換個說法重頭再來,“不失手也是違法,被你爺爺發現了怎么辦?要是他拿這個威脅你,咱們不是無緣無故又多個對手嗎?” 見他沒有立刻反駁,林晚動了動腳指頭,裝乖賣巧蹭他的手心,“這樣嘛,張助理都天天和你打小報告了,要是再沒有安全感,我們可以下載那種……有定位的軟件?辦公室也有監控,你愛怎么看怎么看,反正我每天除了工作就在開會,沒別的小白臉,不怕你看?!?/br> 陸淮緊緊看著她,“你知不知道你在說什么?” “怎么了?” 她茫然地眨眨眼,似乎真的渾然不覺自己說出多么驚世駭俗的話。歪著腦袋又想了想,她滿臉正直,雙手比出個x形:“查手機可以,監聽電話不行,太別扭了?!?/br> 真是個小妖精。 陸淮半腐爛的心臟,突然軟得稀里糊涂。 這世界上為什么有這么可愛的人? 想把世間所有美好的東西捧到她眼前,哄她開心逗她笑,替她攬下所有糟糕和陰暗。誰知道她會屁顛屁顛穿越過光明,徑直走進黑暗里拉住他的手。 她每次這樣,你給她兩顆糖,她就傻乎乎把百寶箱送到你面前來的。 “結婚嗎?” 陸淮想來想去,沒別的可說。 “我從小就喜歡和別人反著來?!?/br> 高壓鍋滋滋作響,大米的香氣四下彌漫,陸淮散漫地聊起過往,“畢業證、前途和錢之類的,他們想要的,我不想要,也不想給他們,就喜歡在手里來回扔著玩。我以前很狂妄,總覺得結婚太俗太沒勁。兩個獨立個體靠法律綁在一起,保障的僅僅是合法關系和錢財,既不能保證他們的感情是完美的,也不能保證他們的感情不會變質?!?/br> “現在呢?” 林晚雙眼亮亮的,像孩子那樣看著他撿起掉落在地的拖鞋,一點點替她穿回去。 “還是沒有意義?!?/br> 陸淮聲音低沉喑?。骸暗揖谷挥X得,別人有的你要有,別人沒有的你更要有。就算是最沒意義的東西,要不要隨你,我就是要給你?!?/br> 他好任性的。 誠如喬司南所言,陸淮不走心時,招女孩子喜歡他的招數信手拈來,真正認真起來,反倒去挑最普通、甚至普通人都瞧不上的事。 求婚對別人而言,如同交往到一定程度的程序。對他更加意義非凡,無異于愛入骨髓,所有脾氣灰飛煙滅,所有原則丟盔卸甲。 他愿意為她做最俗的事,走進曾經最鄙夷的牢籠。 林晚故作鄭重地捏著下巴,“我還是要考慮考慮?!?/br> 不到三秒又叫道:“考慮完了!” “我答應了!” 她笑嘻嘻道:“我們結婚吧!” —— 天尚未亮,容禮家的門被敲響。 “你要結婚?” 清早的容禮神閑氣定,已經結束每日必備的晨練和洗澡,穿著萬年不變的白襯衫,戴著萬年不變的金絲眼鏡,正往酸奶里倒麥片。 這也是萬年不變的早飯。 勺子慢悠悠地攪拌著,容禮轉回正題,“我想不帶惡意的詢問一下,你要結婚,和你拖著行李箱在早上六點整敲響我家大門,這兩件事有什么必然的聯系嗎?” 陸淮趴在桌面上,脊背微微彎起,懶懶地吐出三個字:儀式感。 除了分手那段時間,他和林晚幾乎天天見面,交往前后都在同個屋檐下生活,有空就窩在沙發上吃水果看電影,沒空的時候各自忙,睡覺的時候各自回房間。 彼此雙方了解的足夠深入,新鮮感變少了,自然而然就變成這種融洽、但過分保守的相處模式,非常的老夫老妻。 新婚期可不能這樣。 先拉開距離,結婚后再重新建立同居模式,這是陸淮能想到的最委婉的方式。還能在結婚之前多約會幾次,可謂百利唯一害。 害得反正是容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