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節
葉庭芳臉上的笑卻是緩緩收起: “是我大言不慚,還是王妃您居心叵測?” “口口聲聲這是您家鄉秘術,小女子瞧著,卻分明是心念故國,想要害我烈國兩代戰神!” 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句話竟然會招來葉庭芳這么嚴厲的指控,瑜王妃臉色一下難看至極,一拍桌子就站了起來: “找死……” 一句話出口,玄夜冰冷的視線隨即投射過來,里面的意味讓瑜王妃不寒而栗,后邊的威脅,竟是如何也吐不出口。 “王妃可是被我說中了?”有玄夜在,葉庭芳怎么會怕她?從玄夜身后探出腦袋,神情中頗有挑釁之意。 “王妃既然通曉醫術,如何不知心頭血于人而言,如何重要?卻以孝道為名,強逼著世子爺自刺取血,敢問天下間做娘親的,有那個會如斯狠心,對親兒痛下殺手?” “當然,如果王妃心中,有比自己親兒子更加重要的東西,那就另當別論了……” 即便知道自己說的話,會讓瑜王妃恨之入骨,可為了最大限度的打消德宗覬覦玄夜血液的可能,葉庭芳也顧不得了—— 只要德宗能信了自己方才說的話一成,以后涂玉蓉就休想再拿玄夜的血做文章。 畢竟,因為燕王纏綿病榻,一直被壓制的夷族那邊就有些蠢蠢欲動,好在玄夜跟著名聲鵲起,又頗做了不少震懾世人之事,沒有十足的把握前,夷族還不敢輕舉妄動。 對面的瑜王妃臉色明顯白了一下。 葉庭芳想到的,她怎么會想不到? 夷族公主的身份,既是她的保護傘,也是傷害她的利刃。 德宗固然會因為這個身份,給她應有的敬重,可也必定會因為這一點,對她抱有戒心。 真是引起君王的忌憚,后果不堪設想。畢竟涂玉蓉的認知里,想要讓一個人無聲無息的消失,可有的是法子…… 忽然轉頭看向玄夜: “玄夜,你,你還是我兒子嗎?皇上還在這兒呢,你就這么眼睜睜的瞧著你未來妻子如此陷害于我?” “玄夜,讓你的女人,跪下給你母妃賠罪!”瑜王不知道什么時候也從房間里出來,氣息陰沉,一副想要殺人的模樣。 玄夜卻是和沒聽見一般,依舊直挺挺的護在葉庭芳跟前。 “好好好!明兒個我親自去會會葉相,倒要問問他這女兒是如何調、教的,這樣的兒媳婦兒,我們瑜王府可是要不起!”瑜王臉色難看…… “你二哥還在病著呢,你就這般粗聲大氣,這么大個人了,怎么做事還是恁般不過腦子!”德宗的聲音隨即傳來,又看了一眼葉庭芳,語氣間多有回護之意,“小孩子嘛,說話有些口無遮攔也是有的?!?/br> 說著招呼葉庭芳上前,認真打量片刻,微微頷首: “你這孩子,說話果然和葉卿一般耿直……” “只長輩面前,也不可太過任性。去,給瑜王妃道個歉?!?/br> 瑜王神情尷尬之余,又有些惶恐。他再蠢,也能聽出來德宗的意思,分明是站在葉庭芳那邊,甚至隱隱間對自己夫妻還有些不滿。 瑜王妃臉色也是一白,更是不住咬牙——德宗會這般,分明是葉庭芳的話起了作用。 可偏偏她還找不到合適的理由給自己辯解,畢竟,方才勒令玄夜取心頭血的就是自己。 葉庭芳依言上前,朝著瑜王夫婦福身道: “之前都是芳姐兒無狀,還請王爺王妃見諒?!?/br> 道歉倒是道的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就是態度太過敷衍。 瑜王妃又氣了個倒仰,只德宗面前,就是再給她個膽子,這會兒可也不敢再鬧。只得忍氣吞聲,“嗯”了一下。 “好了,以后就是一家人了,也不必太過客氣?!钡伦谝痪湓捑徒o這件事定了調—— 退親什么的,那是不可能的。 旋即轉身,正要問問王松齡,燕王眼下可是脫離了性命危險,不想正對上一雙矍然的雙眸,一時驚喜莫名: “二弟,你醒了?” 燕王醒過來了? 瑜王妃怔了一下,顧不得再和葉庭芳糾纏,直接邁步進了房間。虧得旁邊管家反應快,忙抖開薄被,幫燕王蓋上。 “燕王哥哥——”對上那張雖清癯卻依舊攝人魂魄的英俊面容,涂玉蓉一時情動,年輕時叫慣了的稱呼脫口而出—— 當初國宴之上,涂玉蓉并非是第一次見到燕王。 實際上早在燕王鎮守邊地時,涂玉蓉就在目睹那位宛若天神一般英俊的皂袍小將軍時,就驚為天人,并從此情根深種。 甚至聯姻烈國,也是涂玉蓉主動和父王提的。 更是背井離鄉,一路追著燕王的腳步到了烈國。 卻怎么也也沒有料到,這般如影隨形,換來的不是兩情相許,而是燕王的郎心似鐵…… 燕王微微點了點頭,隨即轉開視線看向德宗,神情愧疚: “皇上,日理,日理萬機,卻要……卻要,因為臣弟,奔波,臣弟心里,甚是愧疚……” 看他說話艱難,德宗忙示意他停?。?/br> “說什么傻話。你這身病,還不是為了烈國,為了朕……” 這么說著,眼圈也有些發紅—— 一眾兄弟中,德宗和燕王本是同母所生。 兄弟倆感情一向最好,這么多年,彼此之間,從不曾有過什么芥蒂。 從小先太后就教育燕王,要做一個賢王,幫助皇上守好江山社稷。 燕王不但答應了下來,這么多年,也是這么做的。 德宗明白,烈國能有今日安穩,燕王居功至偉。 偏是其他兄弟都能兒女雙全,扶起和樂,唯有放在心底疼的最看重的兄弟燕王,卻是孤苦一生…… “好在,你沒事,不然……”德宗握住燕王的手。 二弟今年尚不到不惑之年,真是就這么去了,德宗覺得,到了地下,怕是沒法向母后交代。 “皇上,別說——”燕王渾身無力,卻依舊笑的灑脫,“您,到底,到底,帶了什么,什么好東西?那味兒道,可真香啊,聞到,聞到那香味兒,弟弟,就,就不舍得走了……” 昏昏沉沉中,覺得已經走到奈何橋了,卻被撲鼻的濃郁酒香又給勾了回來。 “哈哈哈!”聽燕王這把說,德宗也笑了起來,“別說你,就是朕嗅見,也稀罕的緊……” 這般說著,淡淡掃了瑜王妃一眼,神情里隱現薄怒之色—— 虧涂氏大言不慚,現下瞧著,果然其心可誅。 瑜王妃頓時委屈至極,一雙眼睛定定的瞧著燕王,眸子里漾出些水色來—— 瑜王面前,涂玉蓉一向都是爽利潑辣的性子,這樣溫柔如水的模樣,很是罕見。 只可惜燕王自始至終,卻是都不曾往她的方向看一眼…… 第88章 “真是,酒?”燕王抬了抬眼,長時間臥床不起,讓他的臉色顯得有些灰敗,神情中卻沒有一點兒即將面對死亡的惶恐,“皇上,從哪兒尋來的,美酒,佳釀?” 長時間據守寒冷的北疆,燕王自詡,喝過這世上最烈的酒,可如眼下這般嗅著就讓人熏然欲醉的醇香,卻是平生不曾領略過的。 甚至昏睡太久,而渾身無力的身體,都因為那異香,生出些難以克制的渴望來: “可,還有?臣弟,想要,小酌,一杯……” “還有些?!蓖跛升g正抱著個酒壇子,聞言忙晃了晃,酒水蕩漾處,房間里的酒香更加濃郁。 德宗頓時一喜—— 這還是燕王病重以來,第一次表現出對吃喝東西的渴望。 和之前吃什么吐什么的死氣沉沉相比,當真是可喜可賀。 忙讓外面的葉庭芳進來: “……你送來的這酒,燕王這會兒可能用?” 葉庭芳進的房間,抬眼往榻上瞧去—— 之前因為燕王危在旦夕,又一直昏迷不醒,除了覺得燕王真高外,葉庭芳并沒有其他想法。 這會兒卻發現,之前的猜測果然是對的,燕王確實長得很高,怕不有一米九左右。尤其是五官,宛若刀雕斧刻一般,又因為經歷過無數戰火的洗禮,即便病入膏肓,也掩不住濃烈的男子漢的氣息。又有那種自帶的和夜相仿佛的冷冽高貴氣質,真是帥的不要不要的…… 葉庭芳禁不住看了身旁的玄夜一眼,總覺得夜年齡大些,應該也是這個樣子…… 又想著,就是燕王護著,自己才有了夜這么好的未婚夫,看向燕王的眼神,不覺越發敬重,正色道: “酒太烈,王爺眼下腸胃有些弱,空腹喝的話,定會不舒服……”“不然,王爺先嘗一滴,之后一定要趕緊用些膳食……” “一滴?”燕王目瞪口呆之余,頓時有些哭笑不得—— 這小姑娘是說真的?自己從來喝酒,可都是論壇喝的。 可這么被一個小輩給管著的感覺又很新奇,沒聽見這小姑娘說嗎,嘗一滴還要付出吃頓飯的代價,一時竟有些無言以對。 德宗卻是饒有興味,越發覺得葉鴻昌這個女兒有些骨骼清奇—— 燕王脾氣可不算好,沒瞧見凃氏在他面前都不敢造次。 尋常人見著燕王時,更是戰戰兢兢,并不比對著玄夜時好多少。 這小丫頭倒好,把玄夜收拾的服服帖帖也就罷了,對著燕王時,也和對著自家長輩一樣。這般平和的態度,怕是自己這個弟弟從沒有見識過的。 那邊葉庭芳已經接過王松齡手中的酒壇子,隨手遞給玄夜,柔聲道: “你喂王爺一滴吧?!?/br> 玄夜接過來,果然聽話的拿來個酒杯,倒出一杯酒—— “啊呀,這酒的顏色可真漂亮?!钡伦诟锌?。 和世人喝的那種濁酒不同,葉庭芳釀出來的這酒,竟然如同高山上的溪水一般晶瑩剔透,盛在白瓷酒杯里,煞是好看。就是德宗這會兒瞧著,也恨不得拿來痛飲一杯才罷。 那邊兒玄夜已經接過婢女遞過來的筷子,沾了一滴,然后探身燕王。 燕王明顯有些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