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節
德宗明顯怔了一下: “你是,葉卿的女兒?” 之前因為葉鴻昌鬧著和玄夜退親一事,德宗早對葉庭芳這個名字很是熟悉。后來又托了六皇子的福,從葉府弄了不少好吃的東西回去,據說也全是出自葉庭芳的功勞。 “正是臣女?!彪娨晞±镆姸嗔怂^的“皇上”,這會兒驀然見到一個活的,葉庭芳雖然也有些緊張,可舉止也還有度。 瑜王妃瞧著她的眼睛里卻是能噴出火來,咬著牙道: “真是個喪門星!竟然甫一進燕王府,就帶來這么大的晦氣!” “瑜王妃今兒個卻是錯怪了葉姑娘,”管家也在側,方才已經由婢女口中知道了之前事情有多么兇險,更知道不是葉庭芳,說不好燕王已經…… 這會兒聽見瑜王妃這么責罵葉庭芳,忙幫著解釋: “剛才多虧了葉姑娘,要不然……” 說著眼圈都紅了。 瑜王妃本就是找借口發作葉庭芳—— 一則瞧見燕王命懸一線的模樣,瑜王妃心里的火一股一股的往外冒;二則前幾日被葉庭芳指著鼻子罵的情景猶在眼前,瞧見葉庭芳的第一眼,就恨不得上前抽一頓才解氣。 依她想著,這會兒玄夜不在,必然就不會有人護著葉庭芳。德宗又最看重燕王,能聽進去這番話,說不好就會對葉庭芳不喜。 真是沒什么用處,好歹也先出口悶氣。 哪里想到,燕王府一個小小的管家竟然也敢站出來和自己作對,氣的咬牙道: “你到底是燕王府的管家,還是夜的管家?燕王還在呢,就這么幫著一個外人說話,是想背主不成?” “老奴不敢?!泵黠@沒想到瑜王妃這么大的火氣,管家眼里也有些不耐。 果然是非我族類,其性必異!這么多年了,瑜王妃還是一如從前的跋扈飛揚—— 瑜王妃凃氏玉容,并不是烈國人。 而是夷人公主。 二十年前陪著夷族王一起到烈國參加國宴。夷族王的意思,本意是想要把涂玉容嫁給備位太子的德宗為側妃,最不濟也應該嫁烈國戰神燕王。 只烈國占上風的情形下,如何會任憑夷族王挑挑揀揀? 更別說,即便是太子側妃,先皇也不愿意給一個夷族公主。至于燕王,則是早有未婚妻,一代戰神,可不是隨便什么人想要壓制就能壓制的。 倒是當時的瑜王,國宴之上,對涂玉容一見鐘情,先皇就做主,把涂玉容賜給了瑜王。 涂玉容和瑜王成親后,說是想要學習烈國禮儀,有事沒事兒最愛到燕王府串門,向燕王妃討教禮儀方面的東西,相較于燕王妃的溫柔嫻雅,口無遮攔又無比跋扈的涂玉容,真是沒一點兒討喜的地方。 讓老管家瞧著,這么多年過去了,這位瑜王妃瞧著,分明是一點兒長進也沒有,也不知瑜王爺腦子怎么就跟被驢踢了一樣,拿這樣一個媳婦兒當寶。 雖說玄夜是瑜王夫婦的兒子,可這么多年在燕王身邊,老管家心里,早把玄夜當成自家少主一般—— 每每瞧見玄夜和燕王這對叔侄肖似的面容,老管家總會心酸不已,想著要是自家小主子還活著,一定就和玄夜相仿佛吧? 基于這種心理,自然就對葉庭芳多了幾分維護之意。只這會兒,一顆心全在燕王身上,看瑜王妃又發飆,也顧不得和她分說—— 瑜王也好,瑜王妃也罷,都對自家王爺很是敬畏。真是王爺醒過來,自然會替葉姑娘說公道話。 正好婢女也端了煎好的藥羹送過來,管家忙接過來,交給王松齡: “麻煩兩位?!?/br> 王松齡和他旁邊的太醫張清雨一個扶起燕王,一個用湯匙往里喂。 沒想到燕王卻是牙關緊咬,湯匙根本送不進去。 張清雨擅針灸,看燕王如此,忙招手叫來旁邊婢女代為扶著燕王,他則用金針刺入燕王xue道。 燕王果然張開嘴來,王松齡忙趁機送入一湯匙藥汁來。 眼瞧著藥汁入喉,剛要松一口氣,不想下一刻燕王忽然張嘴,剛才送入的藥汁又盡數嘔出。 然后再度牙關緊咬。 如是反復數次,硬是一點兒藥汁也沒喂進去。 德宗這會兒算是明白了之前王松齡說“只要燕王能喝下去”這句話的未盡之意。 一時急的和熱鍋上的螞蟻似的,惡狠狠道: “真是沒用的東西,怎么一點兒藥都喂不進去?若是燕王有個什么好歹,朕就殉了爾等!” 嚇得王松齡和張清雨翻身跪倒,在地上磕頭不止。 王松齡忽然想到一點,朝著皇上期期艾艾道: “不然問問葉姑娘,說不好葉姑娘有法子……” 剛才瞧著葉庭芳的手法,明顯應該是懂些醫道的。 “我這兒有壇酒……”葉庭芳也沒有什么好法子,想來想去,或者自己帶來的那壇燒刀子能幫著物理降溫,可還沒等她說完,門再次被推開,玄夜手中擎著一個玉碗進來。 瑜王妃直接接到手里,剛想上前,又想到什么,轉手交到瑜王手里: “你去,喂,二哥喝了吧……” 看她模樣,明顯是如果有可能的話,更想親自上手。 德宗卻是皺了下眉頭,邊吩咐人再去熬一碗湯藥來邊有些懷疑的看向瑜王: “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夜的心頭血?!辫ね蹂鷵屜鹊?,又催著瑜王,“還愣著干什么,快讓二哥趁熱喝……” 葉庭芳本來就覺得不對,在玄夜進門的第一時間,就趕緊迎過去,不想還沒等她發問呢,就迎來一個這么可怕的答案。 一下攥住玄夜的手,豆大的眼淚隨之滴落—— 該有多疼??!這么多血,還是心頭血! 玄夜探手,正好接住葉庭芳灼熱的眼淚,更察覺到,就是依偎著自己的這個小小的身子,都是哆嗦的。 用力回握住葉庭芳的手,有些撒嬌似的輕輕晃了晃—— 雖然從未宣之于口,可玄夜心中,燕王就是父親一般的存在。別說一碗心頭血,就是比這更大的代價,只要有用的話,自己也愿意。 唯一對不起的,就是芳姐兒了,讓她瞧見這樣的情形,怕是又要難過…… “心頭血?”德宗也是一震,下一刻惱火道,“凃氏,誰準你在燕王身上用這些歪門邪道的?” 又瞪了玄夜一眼: “她說什么,你就信?怎么這么蠢!” 涂玉容所屬的夷族,最善用蠱,和烈國醫道多有不諧之處。 德宗沒登基時,偶然到瑜王府做客,無意間發現了一個養著諸多五顏六色蟲子的院落,惡心的好多日子都吃不下飯。 后來才聽說,那些蟲子全都是涂玉容養的。 那之后,就對涂玉容越發不喜。 若非她生了個好兒子玄夜,再有還得看著夷族王的面子,德宗真想讓人把這個女人給送回去。 “這是我族的秘術,皇上放心,只要燕王用下這碗心頭血,定然能脫離危險、起死回生!”涂玉容沒想到德宗竟然不許,也有些急了,“而且這血已經取了出來,要是就這么倒掉,不獨可惜,也浪費了夜一片孝心不是?” 當初把玄夜送過來時,涂玉容就正言告訴過燕王,飲了玄夜的心頭血的話,能讓他祛除舊疾,延年益壽。 不想這么多年了,不管多么危險境況下,燕王一次都不肯服用。 眼下機會可是難得—— 德宗可也在呢,真是親眼瞧見燕王喝了玄夜的心頭血后立馬好轉,以他對燕王的重視,即便自己不發話,德宗也會讓玄夜定時獻上。 第86章 “喂伯父,喝下吧……”看德宗依舊猶豫不決,玄夜緩緩開口。 “你這孩子,真是……”德宗臉色沉了一下—— 眼下燕王的模樣,分明是藥石罔效。但凡有一線希望,德宗也不想看著這個弟弟死。 長嘆一口氣,對王松齡道: “罷了,你們喂下去試試……” 二弟一生命途多舛,愛妻早逝,又不肯納妾,百年之后竟是連個祭祀上香的人都沒有。 之前自己也提過,給燕王過繼個嗣子,卻被燕王直接否決。 每到這個時候,德宗甚至后悔,早知道二弟竟然對弟妹這般情深義重,當初就不讓他們成親了。 眼下倒好,弟妹早逝不說,還一子半女都沒留下,硬生生讓二弟這樣的王室貴胄,生生過得和苦行僧相仿。 當初瑜王夫婦做主,把年幼的玄夜交到燕王手里時,德宗還曾試探過,詢問瑜王的意思,不想瑜王妃,當時就鬧了起來,說是膝下只有這么一點兒血脈,萬不可能過繼給旁人…… 德宗雖然心里暗恨,以為既是這般把玄夜看的要緊,又為何對孩子那般無情,可也無法,只得作罷。 好在這么多年來,玄夜一直陪在燕王身側,和燕王之間的相處看著淡淡,看玄夜的模樣,分明對燕王感念在心。 再有德宗也明白玄夜的心性,根本就是和燕王如出一轍,不是一般的固執。 真是燕王用了玄夜的心頭血依舊不治的話,那孩子心里怕是還能好受些…… 想了想,又加了一句: “以后,萬不可如此草率,畢竟……” 想要說“身體發膚受之父母”,轉眼間卻瞧見瑜王一副事不關己的無所謂模樣,涂玉容則是喜形于色,一時覺得嘔的不行—— 還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自己怎么就會有這樣一對奇葩的弟弟和弟媳,可你說,要是真那么不喜歡玄夜這孩子,索性直接丟手就罷了,這兩口子倒好,還非要攥在手心里…… 注意到德宗的不愉,瑜王妃卻是根本沒放在心上—— 德宗那是沒看到效果,等發現自己所言非虛,玄夜的心頭血真能有奇效,說不好到時候比自己還要急切…… 王松齡抖抖索索的接過盛滿血的玉碗,只覺一陣血腥氣撲面而來,一想到自己端的這碗血,是世子爺的心頭血,頓時覺得有千斤重。 張清雨上前,兩人依舊依著前法,一個用金針刺xue,令得燕王牙關松開,另一個則把心頭血小心的送進去…… 燕王的嘴巴無意識的張合著,第一口心頭血果然咽了下去,王松齡大喜,忙又把第二口送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