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
明明離開時還一片其樂融融的慶德公府,這會兒卻不知為何,瞧著竟是有些肅殺的味兒道。 謝依蘭心里就是一驚,忙從馬車上下來。要說謝明勤平日里對這個女兒也算寵愛,今日卻無疑有些心緒煩亂,直接揮揮手讓謝依蘭只管進府,卻根本沒有和她多說一個字的意思。 謝依蘭越發惴惴不安。待得進了內院,忙去母親王氏房里詢問。 “還不是你那堂兄謝冕,也不知做了什么,竟然得罪了瑜王府那位世子爺……”王氏撇了撇嘴—— 慶德公府近年來已是有些頹勢,各房又都因為利益的關系,紛爭不斷。王氏一向以為,自家雖是二房,可對這個家做的貢獻卻一點兒不比大房少,結果最大的好處卻全是由大房占去了。 府里的人脈,也全都傾斜到了大房那里。就說那謝冕,明明還沒有自己兒子聰明,結果卻得到全力扶持,跟在威遠候身邊步步高升,倒是自己的兒子,卻還要苦巴巴的在科舉的道路上掙扎…… 眼下謝冕出了事,王氏不但不擔心,甚至還有些說不出來的竊喜——竟然惹上了那個魔鬼一樣的瑜王世子,看大房以后還怎么敢在自己面前耍威風。 “您說是,得罪了瑜王府的世子爺?”謝依蘭一顆心倏地就沉了一下,忽然想到自己之前為了邀功特意跑到謝冕面前說的話…… 轉念一想,又覺得自己有些敏感了。瑜王世子爺真是發火,也應該找讓他丟臉的葉庭芳并葉家去啊,應該不會牽連到謝冕才是…… 可雖然這么想,謝依蘭卻依舊有些提心吊膽。甚至晚上睡覺時,也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好容易瞇著了會兒,卻是做了個噩夢,夢里有人拿著棍子朝著自己身上砸了下來。 謝依蘭一激靈,就睜開了眼,下一刻卻是“啊”的驚叫一聲——卻是房間里這會兒燈火通明,大伯母趙氏,正兇神惡煞似的站在床前。 不待謝依蘭躲閃,趙氏直接探手揪住謝依蘭的頭發就把人從床上拽了下來,紅著眼睛咒罵道: “你個喪門星,害了我們家冕哥兒,對你又有什么好處?” “大伯母……疼……”謝依蘭覺得,頭皮都好像被人趙氏給扯掉了,一時疼的眼淚都下來了,“你做什么?快放開我……” “疼,你也知道疼?”趙氏卻是狀似瘋癲,揚手朝著謝依蘭臉上就是狠狠的一巴掌,“冕哥兒臉都被打爛了,他疼不疼?” “是不是你和你那個同樣喪門星的娘商量好的,特特回來禍害府里的?” “冕哥兒的職位也丟了,終于如了你們這對母女的愿了!” 竟是說一句,就要抽謝依蘭一巴掌。 謝依蘭被打的眼前金星直冒,想要反抗,卻被趙氏帶來的仆婦死死摁住,一時駭的哭爹叫娘。 即便謝明勤趕來,苦苦哀求,趙氏卻依舊不肯放手,一直把謝依蘭一張臉抽的豬頭似的,自己也累壞了,才恨恨的吐了口唾沫: “如果我的冕哥兒沒事兒也就罷了,不然,我一定會讓你生不如死……” 第62章 一直到趙氏離開,王氏才好容易沖破阻撓,進了謝依蘭的房間。一眼瞧見披頭散發頂著一臉巴掌印的謝依蘭,王氏氣的渾身都是哆嗦的: “那個毒婦,怎么就敢把我的女兒打成這樣?” 又沖著謝明勤哭叫道: “老爺,大房之前怎么過分也就罷了,這次突然發瘋,把蘭姐兒打成這樣,我是定不肯依的……要是咱們這次就這么算了,那下一次,大房是不是就要把二房的人全都打殺了?” “娘——”謝依蘭臉上一陣陣火辣辣的痛,用手在臉上抹了一下,竟是帶出些血跡來,越發駭然,頓時崩潰大哭著道,“我的臉是不是也被大伯娘給抓破了?” 年輕女孩子最要緊的可不就是一張臉,要是臉爛了,留了疤,以后還能見人嗎? 她這么一說,王氏也跟著“心肝rou”的哭起來: “老爺,我知道你心里有這個家,可這個家心里有你嗎?這還是你也在府里呢,你要是不在府里,說不定就見不到我們娘兒幾個了……” 謝明勤眼珠子也是通紅,瞧見謝依蘭被打成這樣,他這個當爹的何嘗不是窩了一肚子的火? 之前趙氏跑來發瘋時,謝明勤本想阻攔,可趙氏卻狀似癲狂,謝明勤一個小叔子也不好太過。 忙又跑著想去請大哥或者母親過來,哪想到那兩人正圍在被打的凄慘無比的謝冕床前,一瞧見他,還沒等說話呢,老祖宗就直接拿拐棍把他給趕了出去…… 眼下最要緊的卻是要弄清楚,謝依蘭和謝冕的禍事之間到底有沒有關系,真是大房那里這般欺負人,自己也不怕鬧個天翻地覆。 當下咬著牙道: “蘭姐兒莫哭,你放心,要是你大伯娘她們冤枉你,爹怎么也不會讓你吃這個虧……” “你就聽那個女人滿嘴噴糞吧!咱們蘭姐兒平日里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怎么就會跑到世子爺那邊兒,告他的刁狀?”王氏恨恨的啐了一口,“分明就是他自己辦砸了差使,又不愿承認,特特找個借口罷了……大房那一窩子狠心的,擺明了要對付咱們二房啊……” 謝明勤越發心煩意亂,卻是抹了把臉,只瞧著謝明蘭道: “蘭姐兒,你只跟我說,昨兒個冕哥兒到玄夜跟前大放厥詞,說什么葉家小姐之前就是個粗陋無知的洗腳婢這樣的話,是不是你特特跑過去跟他說的?” 說這些也就罷了,更甚者聽大哥大嫂的意思,謝依蘭還明確告訴謝冕,說是玄夜心里另外有人,至于那葉庭芳也是個不規矩的,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原因,玄夜才會捏著鼻子認下葉家的親事,退親卻是早晚的事。 謝冕這個侄子,謝明勤也算了解,出身世家豪門,身上自然也沾染了些壞毛病,好在小聰明還算有,又向來識時務,一幫世家子弟中不能算好,可也不算壞,起碼立起來還是能夠的。 昨兒個會跑到玄夜面前胡說,明顯是為了巴結人,一副替玄夜打抱不平的樣子,說什么葉家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德性,還就敢看不上瑜王府世子…… 沒想到巴拉巴拉一番話,卻是拍馬屁拍到馬蹄子上了。 還沒等謝冕說完呢,就被玄夜一巴掌給拍飛了出去。 若非動靜大了,引來了威遠候,怕不是當場就要出人命。 這還是幸虧謝冕還有些腦子,想著為了維護玄夜的顏面,知道避著些人,不然當場被大卸八塊也是有的。 饒是姚君豪拼命阻攔,謝冕依舊被打的傷了臟腑,不住吐血不說,手上的差事也給丟了。 可偏偏看玄夜的樣子,竟然還不肯善罷甘休…… “???”沒想到父親會有此一問,謝明蘭明顯瑟縮了一下。 看她神情不對,謝明勤心情一沉: “你不會是,真的說了什么吧?你趕緊說!” “我——”剛被趙氏揍了一頓,又被父親這么呵斥,謝依蘭明顯就有些崩潰,捂著臉道,“我說的又不是假的,之前那葉庭芳不過是四皇子府上的洗腳婢罷了,即便這會兒回去葉家,就不許人說了不成……” “你就只說了這些嗎?是不是還暗示你堂哥,說葉庭芳水性楊花,根本配不上玄夜?”謝明勤頭上都要冒煙了。 “那又怎樣?我說的明明都是真的……”綠蕪她們雖然語焉不詳,可是明顯就是暗示,葉庭芳之前一門心思想要爬四皇子的床,不是她運氣好,回了葉家,她這會兒還圍著四皇子巴結諂媚呢。 “她這樣的女人,怎么配得上世子爺……??!” 卻是話音未落,就被謝明勤一巴掌扇了過去: “她配不上,誰配得上,你嗎?!” 謝明勤明顯氣極,這一巴掌,力度當真不是一般的大,謝依蘭被打的一下撞到墻上,眼前頓時金星直冒。 王氏嚇了一跳,哭叫著一把拉住謝明勤: “老爺,老爺,你這是做什么?你是想要打死蘭姐兒嗎?” 更是有些心虛—— 之前因為玄夜對謝依蘭施以援手,親自出手把她從那群殺手里救了出來,王氏也有些想歪了,還想著,那位名聲赫赫的世子爺是不是對女兒有些意思啊,甚至還探過謝依蘭的口風。 沒想到母女的態度竟是難得一致,看謝依蘭嬌羞滿面著說“全憑母親吩咐”時,王氏就明白,女兒應該是愿意的。 可還沒等王氏找人去瑜王府探口風呢,就傳來玄夜和葉相府小姐有婚約的消息。 彼時王氏還頗為郁悶,甚至和謝依蘭一塊兒抱怨過,認為當初燕王真是亂點鴛鴦譜,怎么就給玄夜找了那么個上不得臺面的女子。 謝明勤和王氏多年夫妻,看她表情,立時就明白,自己竟然猜對了! 氣的好險沒厥過去—— 那兩家一家是深受皇上器重的葉相府,另一個則是兇名在外的瑜王府世子爺,哪一個是自家惹得起的? 這對母女倒好,還竟然一家伙全都惹上了: “你,你們……” 一下跌坐在椅子上。 看謝明勤一副上不過來氣的模樣,王氏也嚇壞了,忙繞過來,想要幫謝明勤揉胸口,卻被謝明勤直接一腳給踹開: “都說慈母多敗兒,就是因為有你這么蠢的母親,才會養出你這么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兒來!” 王氏被踹的一下跌倒在地,頓時狼狽至極。 謝依蘭嚇得臉都白了,也不顧身上的傷,跌跌撞撞的撲過去,抱住還要動手的謝明勤的腿,哭著道: “爹,娘有什么錯!難道女兒說的不是事實嗎,那個葉庭芳之前確然是卑賤的洗腳婢罷了,就憑她,怎么配得上……還是說爹畏懼葉家的權勢?咱們慶德公府就比葉家弱了不成?” 這些確然是謝依蘭的心里話。 相較于葉鴻昌這個大家族曾經的棄子,謝家幾代公候,無疑更加顯赫,即便葉鴻昌是堂堂相爺,謝依蘭覺得也不如自家尊貴—— 公候可以世襲,國相也是能世襲的嗎? 所謂風水輪流轉,說不定明日里,葉鴻昌就會下臺。 “你還敢說!”謝明勤氣的渾身都是哆嗦的,一巴掌扇翻謝依蘭,抬腳就踩了上去,神情猙獰,“你祖母說得對,你果然就是來禍害謝家的……” “我怎么會有你這么妄自尊大、恬不知恥的女兒?” 如果是開國之初,他們這些功勛世家自然不是一般的威風,可現在是什么時候? 這么多年來,財政賦稅都要向功勛世家傾斜,皇上早看這些人家不順眼了。 這些年被直接削去爵位、貶為平民的還少嗎?這也就是沒機會,不然,皇上怕是恨不得把世家所有的權柄都收回去才好。 也就是慶德公府這些年謹慎做人,并不敢妄自尊大,還能保有一些尊榮,卻再不復之前的顯赫。 這太平盛世,根本就是文臣的天下。更別說那葉鴻昌他是一般的文人嗎? 能從大家族的圍追堵截中走到今日高位,足可見對方心思之深沉遠非常人能比。 更別說,皇上心里,根本就把葉鴻昌當成心腹股肱。 還想等著葉鴻昌下臺?怕是自家滅了,人葉鴻昌還在相位上呢。 謝依蘭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父親責罵,一時羞愧無地之余,更無法接受父親的軟弱,更甚者,心底隱隱還有一絲希冀,帶著哭腔哽咽道: “文人不是最講究氣節嗎?葉家還能對付咱們不成?而且,世子爺知道了葉庭芳的不堪……” “玄夜那樣的人,也是你能肖想的嗎?”葉鴻昌眼睛都紅了,“那位小爺,心狠手辣,這世上就沒有他不敢殺、不能殺的人,區區一樁婚事,若非他自己愿意,你以為這世上有人能強迫得了他嗎?” 謝依蘭臉色頓時慘白,比剛才先后被趙氏和謝明勤暴擊的反應都要大:“爹你的意思是……怎么可能!” 玄夜雖然行事狠辣,可他顯赫的身世,和非凡的能力,注定這一世只會是人上人。 以他的尊貴,想要什么樣的女孩子沒有,怎么可能看上葉庭芳那樣不干不凈的甚至還對別的男人心有所屬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