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節
秦敖討好地笑了下,道:“兄弟,也不瞞你,這信是打我表哥那兒來的,他府上有個案子現在正在大理寺,如今正是要緊的時候,想與里面說上兩句,奈何你哥那里向來是外人近不得身,見他快比進宮面圣還難了,這也是被逼得無法了,才想到你?!?/br> 葉勉搖了搖頭,正色道:“這怕是不行,我如今還小,我哥向來不準我沾手這些?!?/br> 秦敖撓了撓腦袋,又笑了下,姿態又放低了些去求他,葉勉卻當真為難,只不肯接信。 見這邊有異的姜北勤走了過來,問他們怎么回事? 秦敖嘆了口氣,也不瞞他了,一五一十和他學了一遍。 “他們府上幾口子都快急得扯繩子上吊了,”秦敖急道:“北勤,你幫我勸勸這位祖宗可好,倒也不用如何,只將信交給端華公子便可,至于葉少卿是看都不看就將信燒了,還是看了信卻不允,這都無礙,我只領葉勉這份人情,以后不論什么事都盡可來找我!” 姜北勤聽了也甚是為難,想了好一會兒才皺眉道:“你這還真是為難勉哥兒了,我姐夫那人公私分明的厲害,怕是信交出去了,他卻要挨頓罰?!?/br> 葉勉連連點頭。 秦敖聽他這么說也不好再勸,只垂頭喪氣地點了點頭,又回到桌上與大家吃酒。 姜北勤偷偷與葉勉使了個眼色,搖了搖頭。 葉勉也嘆了口氣,就算是他哥不罰他,這信他也是萬萬不能收的,廟堂上向來比他們學里復雜得多,誰知道這信里面寫的是些什么東西...... 可如此也確實是結結實實地下了秦敖的面子,葉勉心里有愧,只能打起精神,多敬了秦敖幾杯酒水。 幾人在酒樓鬧到快后半夜才散了,只是葉勉剛上了葉府的馬車,還沒坐穩秦敖就鉆了進來,把信往葉勉懷里一塞,道:“兄弟,你再想想,若是真不行,你明兒把信給哥原封不動退回來也成,哥照樣記你一份情義!” 秦敖說完也不給葉勉說話的機會,蹦下馬車就跑了。 “誒?”葉勉扒著窗子去叫他,人卻已經打馬跑遠了。 葉勉有些氣惱,卻又沒得辦法,只能嘆口氣,想著明日早早就將這信退還回去。 葉勉今日喝了不少,他這幅身子酒量又一般的很,一路昏昏沉沉地回了府,又被寶年壓著喝了一大碗的醒酒湯才迷迷糊糊地沐浴更衣,爬去床上睡覺。 寶雪見葉勉吃了這許多的酒,雖問了豐今,說是路上沒吐,終是不放心,撂下帳子前,小聲與葉勉囑咐著,“我和寶荷今晚都在東次間兒守著,你夜里要什么,記得叫人?!?/br> 葉勉閉著眼睛哼唧了一聲算是答應,她們今晚都守著他也好。 今兒是鬼門開的日子,他怕他一睜眼,看見阿飄。 葉勉半夜睡得迷迷糊糊,卻又胸口悶得很,想要伸手拂下身上的被子,卻發現手臂怎么都抬不起來,難受地喘了幾下粗氣,意識漸漸一絲清明,身子卻依舊動彈不得。 這是鬼壓床了?! 葉勉心內一絲駭然,努力地想要坐起身,卻依然徒勞。 葉勉知道自己這是做夢,大腦冷靜地安慰著自己,現代人要相信科學,這是常見的睡眠麻痹現象,之前也不是沒遇到過,過上一會兒就好了。 只是隨著時間越久,仿佛身上越沒有力氣。 好像和之前不大一樣。 葉勉終是有些崩了,能感覺到自己渾身汗津津地,想要開口喊人,卻連嘴都張不開,腦子渾渾噩噩想要入睡卻又被嚇得幾絲清明。 大腦的意識正拉扯間,卻突然聽到床帳外有些窸窸窣窣的動靜,葉勉心內一凜,這動靜絕不是他熟悉的寶雪寶荷! 葉勉一時嚇得都快哭了,卻依舊發不出聲,哭都哭不出聲,前世看過的所有恐怖片在他腦子里走馬燈一樣轉著,腦內無限想象外面那是個什么東西。 葉勉身子發著抖,卻最終還是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卻是一睜眼就被人捂住了嘴。 葉勉應激張嘴就咬,卻聽那人“嘶”了一聲,卻沒有躲,隨即一股熟悉的冷香鉆進鼻尖,葉勉睜大眼睛。 “唔唔”莊珝?。?! 莊珝鉆進床帳,伸手在他額上探了探,滿手是汗。 “怕成這樣?” “你搞什么鬼?”葉勉氣到腦內炸煙花,恨不得提刀砍了他! 莊珝又一把把他嘴捂住,“噓”聲安撫,“你別吵,一會兒把人吵起來,葉璟當以為我來與你幽會偷情?!?/br> 葉勉一把拽下去他的手,剛想張嘴罵他,就聽莊珝又低聲說:“剛才那人不是我?!?/br> 葉勉瞬間瞪大眼睛,只覺得頭皮發麻,后背密密地冒了一層冷汗。 “你說啥?”葉勉顫聲問道。 “不怕?!?/br> 莊珝見他身子在抖,是真的怕了,便跪起身,把他摟在懷里,輕聲安撫。 第58章 是人就好 葉勉推開莊珝問道:“到底怎么回事?” 莊珝被葉勉推開也不介意, 只靠在背后的迎枕上,手上卻還抓著葉勉的手不放。 “是嘉貴妃的人?!?/br> “嘉貴妃?”葉勉一臉震驚。 “前兩日七皇子一直與她鬧著要討你作伴讀, 她便又起了那心思, 卻怕你與我關系密切,便派人來跟著你查探一番,本想夜里收拾了他們, ”莊珝冷哼了一聲,“哪想那兩個蠢貨卻跟著你進了府,怕是被你今日收的那封信勾進來的,想墨下來回去主子那里討功賞?!?/br> 葉勉大腦消化了半晌,隨即拍了拍胸口, 松了一口氣道:“還好,是人就好?!?/br> 莊珝:“......” “這么看著我干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就怕那玩意兒, 殺人不過頭點地, 嚇人可不行?!?/br> 莊珝無奈地看著他:“你是虧心事做多了不成?” 葉勉擺了擺手,“你不懂!” 你又沒死過。 莊珝搖了搖頭,似是不知從哪里說起,好半天才看著他語重心長道:“惡人比惡鬼可怕的道理葉璟沒教過你?” 葉勉突然想起, 問他:“那兩個惡人呢?” “在我那里,怎么?” “你要怎么處置他們?” “你想怎么處置?”莊珝挑了挑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 “我說了你定要說我婦人之仁,可是你可不行如上次一般挖眼割舌又拋尸的, ”葉勉撫了撫胳膊上的雞皮疙瘩,“太殘忍了些?!?/br> 莊珝看著他, 幽幽問道:“你可知你哥在大理寺是如何刑訊的?” 葉勉瞪了他一眼,“你少挑撥我們兄弟關系?!彼邕€有個諢號叫玉面閻王,他怎會不知其中含義。 莊珝不太高興,“怎么葉璟能做的,我來做便是殘忍?” 葉勉張了張嘴,如實辯解道:“我只是接受不了有人因為我被如此懲治?!?/br> 莊珝看了他一眼,半晌才淡淡道:“那便算了,只是他們嚇到你了,不懲不行,既如此,便也只嚇嚇他們就好?!?/br> 莊珝一時變得這么好說話,葉勉總覺得哪里不太對,只是他今晚腦子亂糟糟地,一時想不出,便也沒再糾纏。 “今晚這事我得謝你,不過現下時候晚了,待明日我去學里尋你細說?!比~勉揉了揉額角說道。 莊珝盯著他的臉,緩緩道:“不能現在謝嗎?” 葉勉抬起眼睛,“三更半夜的在床上,你想我怎么謝你?衣裳脫了和你睡嗎?” 莊珝怔愣了片刻,隨即搖頭哼道:“不愧與葉璟是親兄弟?!?/br> 葉勉踹了他一腳,“你少去打聽我哥!我哥當年如何我不清楚,不過你若膽敢再將我當成女人調戲,我打斷你第三條腿!” 葉勉橫眉立目,莊珝卻看著他點頭,“你如此,我倒更放心些?!?/br> 葉勉沒忍住又踹了他一腳,莊珝卻伸手將葉勉的腳踝抓在手里,“我沒把你當女人,”想了想又認真說道:“也沒有哪家小姐長得比你好看,她們怎能和你比?” 莊珝說完低頭在葉勉腳背上咬了一口,便利落地鉆出帳子。 “你的兩個丫鬟一會兒就會醒,你讓她們睡在你腳踏上,不過是兩個奴才,也值當你心疼?!?/br> 葉勉腳上被他咬的生疼,嘶嘶哈哈地揉著。 死變態,怕是得了狂犬病了! 莊珝走后,葉勉將昏睡的寶雪寶荷喚了起來,說要沐浴。 兩個丫鬟見葉勉寢衣背后都濕透了,額發也是汗津津的,唬得一跳,葉勉只敷衍說是做了噩夢,寶荷趕緊把人都叫了起來,在院子里的小灶上燒了水給他沐浴。 沐浴完再在窗邊晾干頭發,外面已經晨曦淡淡,葉勉看了看屋子里的漏刻,倒是還能再睡上半個時辰,便打著哈欠爬上了床,卻沒成想,躺下了卻沒爬起來。 許是被這一晚上的糟亂給魘嚇著了,亦或是剛出了滿身的冷汗就洗澡,在窗口吹風著了涼,這副身子竟發起熱來,而且病勢來勢洶洶,待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發現不對,去探他額頭時,已經燙的厲害。 寶雪寶荷嚇得腿肚子都軟了,趕緊跑著去正院稟告,等邱氏和葉侍郎著急忙慌趕過來時,葉勉已經燒得人都不清楚了,怎么喚都喚不醒,只躺在那里哼哼唧唧地說著什么聽不明白的胡話。 “去!趕緊去把葛大夫給我請來!”邱氏的聲音一絲尖利。 待大夫被豐今拽著袖子拖到寶豐院,又給開了方子,強灌了藥,邱氏才想起來懲治這寶豐院,問清楚昨日的情形后,邱氏恨恨地一拍桌子,把寶雪、寶荷還有豐今全都拖下去狠狠地打了一通,又從正院調了兩個大丫鬟過來服侍著。 那邊葉勉灌了藥依舊燒得guntang人事不省,邱氏抹著淚與趕過來的葉老夫人和大嫂何氏抱怨,“怎么這兩年,每回的七月半都鬧這么一出,去歲也是這一晚,突然就發起熱來,怎么灌藥都沒用,娘,您說勉哥兒是不是被什么不干凈的纏上了?” “別胡說!”葉老夫人輕斥,想了想又不安道:“上回親家給求的福囊可找出來了?讓人掛在床頭上去?!?/br> “一直在他床頭掛著呢,”邱氏拿著帕子點了點眼角道。 何氏也一臉擔憂道:“弟妹也不用多想,想是巧了,剛那丫鬟不也說了,昨兒夜里勉哥兒發了汗又沐浴了一回,怕是夜里露水涼,硬生生給凍著了,”何氏肅了口氣,“只咱們哥兒身邊伺候的奴才著實可惡,若是我,定是不肯饒的!” 邱氏冷哼了一聲,恨道:“勉哥兒待人仁義,我是怕孩子醒了與我要人,不然大嫂以為我這次會留著她們!” 何氏嘆了口氣,安慰道:“也是,別他醒了再因著這個鬧上一場,病倒難好,只等他身子利落了,咱們再慢慢收拾,” 葉老夫人也鹿頭拐杖往地上一頓,哼道:“如今他身邊的這幾個伺候的日子長了,都以為小主子再不會奈何她們,便都不肯上心了,看我這次饒她們不饒!” 守在床邊伺候的寶年寶月二人早已嚇得臉色刷白,拿著帕子給葉勉擦額汗的手細細地發著抖。 葉勉自是不知周圍都發生了何事,他這回燒得迷迷糊糊神志不清,幾乎是昏睡著,夢里一會兒是這邊的大文朝,一會兒又是那邊的世界,待中途燒退了些,倒是也醒過兩回,只是人卻還是糊涂著,問話也不知道答,自己說些什么,他人又聽不明白,嚇的邱氏又哭了兩場,葉老夫人在佛堂里求上好些時候,連葉侍郎都急得滿屋子踱步亂轉。 待葉勉人真正清醒時已經是兩日后,葉勉一睜眼就看見了他大哥和他嫂子,只是張嘴喊人卻是發不出聲。 葉璟扶著他坐起來,一點點地給他潤了些蜜水進去,葉勉往下咽的時候卻是十分痛苦,抬起發酸的手臂摸了摸喉嚨,心里知道這是扁桃體發炎得嚴重了。 葉勉難受地倚在葉璟的懷里,蔫兒得霜剛打過一樣,哪有半點平日里活潑的模樣,葉璟心疼地不行,抱著他哄了又哄,姜南初急急地催著丫鬟們把藥煎了出來,一口口地給喂了進去。 葉勉雖清醒了人卻沒大精神,葉璟給他掖了被子,讓他再睡上一會兒,葉勉卻把他哥拽住了,不讓他走,又示意給他拿紙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