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慚愧,慚愧。 她對那些失蹤的人沒有任何認知——不知道姓名、年紀、性別、長相,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代號,“元嬰修士”。這種情況下,很難讓人生起同理心,憂心于他們的命運。 林啾覺得能夠真情實感地著急救人的人,一定就是真正的圣母心腸了——不帶貶義的圣母。 而她林啾,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不算好,也絕不壞。 “倒也不是什么慈悲心腸,只是想靠魔翳漲修為罷了?!彼侠蠈崒嵉卣f道。 魏涼盯了她幾眼,伸手一攬,將她捉入懷中,垂頭吻上。 他的吻既霸道又纏綿,但依舊沒有更進一步,只反反復復地淺嘗那花瓣一般的唇。 林啾隱隱感覺到他在等待她的回應。 如今的他,就像一個很有耐心的獵人一樣,游移在自己完全可以把控的領域之中,等待獵物自己上鉤。 她有些心慌氣短,遲疑時,聽得他低低一笑,松開了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沒有習慣了他的親吻。若說習慣了吧,當他吻她的時候,她的心跳卻一次比一次更急;若說不習慣吧,他吻下來時,她已不再有絲毫抗拒。 總而言之,這個狗男人在套路她,而且頗見成效! 他牽著她的衣袖,悠然往山下行去。 剛下了山,便看見王衛之和柳清音帶著兩個生面孔迎面走來。 林啾:“……” 她瞟了眼魏涼寬大的袖口。 那里還裝著一封剛剛封上火漆、準備寄給王衛之的信。 所以他到底知道不知道王衛之今天就到呢? 見到林啾,王衛之那雙年輕有神的眼睛里倒是真真切切地流露出喜悅:“沒缺胳膊沒少腿啊,算你運氣好,有我這個朋友為你奔忙!” 林啾:“?”跟他有什么關系? 不過她是一只懂禮貌的社畜,當即微笑應道:“多謝關心?!?/br> 柳清音的臉色就很難看了,她微垂著漂亮的杏眼,一瞬不瞬地盯在魏涼的手上——那只手正閑閑地牽著林啾的袖口。雖然沒有肢體接觸,但不知為什么,這樣一個動作卻顯得異常親昵,二人之間,仿佛連針尖也插不進去。 王、柳二人的身后跟著一男一女。 男的倒是滿眼淡定,仿佛這仙境般的景象他已司空見慣。 女的又緊張又興奮,臉蛋紅紅的,眼睛里滿是驚嘆,雙唇微微翕動,一看就知道憋了滿肚子話想說,但又怕說出來被人笑話。望向身邊男子的時候,一雙眼睛里滿是傾慕和敬佩。她一直忍不住拿眼去偷看他,他看向她時,她趕緊抿著唇,裝作認真欣賞風景的樣子。 一望,便是少女情竇初開,面對心上人時的反應。 若要論外貌,男子倒是比女子平常得多了,他生著一張掉進人堆就找不出來的臉,而少女的容貌卻足夠做個寵妃了。 這就是卓晉?林啾覺得此人有點面熟——這樣的臉,到街上隨便逛一圈總能找出三五個類似的。 魏涼沒理旁人,徑直看向他,微微頷首:“卓晉?!?/br> 卓晉認真施禮:“多謝了?!?/br> “不必?!蔽簺霰砬槔涞?。 說話間,只見一個面孔馬長,皮膚異??蔹S,又瘦又高,活像根長竹竿的老頭率著兩列弟子匆匆趕來。 “劍君,”這馬臉的老者施了個禮,道,“劍君座下第七弟子柳清音,涉嫌盜竊先蒙劍髓,且與秦云奚合謀,殺死數位正道人士!還望劍君不徇私情,容老朽將人帶回刑堂,細細訊問!” “什么?”柳清音氣樂了。 她望向魏涼,委屈地說道:“師尊,這些日子我被大師兄劫走,好不容易才尋到機會脫身回來的!這剛一回來,老邢他就要沒事找事和我過不去!什么盜竊什么殺人,我會做那種事嗎?!您快趕他走!我不想看見他!” 這位邢長老向來最反對她與魏涼待在一起,從前魏涼雖然清清冷冷不露情緒,但她知道,其實他見著邢老頭也是無比頭疼。雖說“趕走他”這樣的話過分了一些,但柳清音相信魏涼一定會找個借口把這個討厭的老頭給打發了,以免妨礙師徒二人久別重逢。 好一陣子沒見著魏涼,柳清音想他想得有點糊涂了,一時竟忘了不久之前才在他面前吃過不少癟。 王衛之抱著胳膊站在一旁,眼睛里閃爍著淡淡的譏諷。 師徒情深,果真名不虛傳。瞧瞧這清冷高傲的柳大劍仙啊,在她師尊魏涼面前原來也是會撒嬌賣癡的么。魏涼也是個蠢物,怎么會看上這種表里不一的女人呢?這種女人啊,裝不了一輩子的,待她得到她想要的,保準變臉給你看!見多了,真是見多了! 王衛之滄桑地嘆了一口氣。 而林啾卻敏銳地發現,表情一直清冷平靜的卓晉,眉頭忽然緊緊皺了起來,眼神里頗有些厭惡和懊惱,似乎還有些后悔。 魏涼瞥他一眼,然后抬起眼睛望向刑堂的負責人邢長老,淡聲道:“我徒弟的話,邢長老可聽清楚了?” 那邢長老顯然是早已憋了一肚子氣,說話的口氣頓時沖了不少:“劍君你是天下正道修士的表率,還請注意自己的一言一行,莫要給天下人錯誤的引導!師徒不倫已違常情,徇私枉法更是天理難容!” 魏涼下頜微揚:“我從不在乎這些所謂禁忌?!?/br> 此言一出,在場諸人個個色變。這話要是從王衛之嘴里講出來,不過是叫人罵上兩句“豎子猖狂”罷了,但正道之首、以清嚴守正馳名的劍君魏涼,怎能…… 柳清音高傲地揚起了下巴,美目中滿是得意,緩緩掃過每一個人,最終挑釁地與林啾對視,唇角盈滿笑意。 林啾倒是不以為然,她知道魏涼這個家伙肯定又憋著勁兒要使壞。 果不其然,魏涼再一次開口,很欠揍地說道:“所以,我對座下弟子沒有任何男女私情,并非因為什么禁忌,而是因為,不喜歡?!?/br> 眾人:“……”閃了腰了。 魏涼又道:“既然逆徒不想見邢長老,那邢長老不妨歇著,也該放手讓座下的弟子獨當一面了?!?/br> 邢長老嘴角一頓亂抽。 他教出來的那些個兔崽子,也不知道吃什么長大的,一個二個如狼似虎,只要稍微盯漏了那么一會兒,他們就能把手下的犯人折騰得不想做人了。把柳清音交給他們?呵呵呵。 魏涼不再理會這件事,示意王衛之、卓晉和徐平兒隨他前往主峰。 柳清音像被雷劈了一樣,呆呆地望著魏涼的背影,顫著唇,眼淚一串一串往下掉。 就連邢長老這樣鐵石心腸的人也覺得有些不忍,畢竟柳清音也是大伙看著長大的,雖然性子被寵得嬌蠻了些,卻也只是犯過些女兒家的小錯誤。這次的事情,八成是受了秦云奚的蒙蔽——秦云奚之前出事必定和王氏脫不了干系,他死里逃生之后找上王氏復仇,倒也算是有因可循。 至于竊了先蒙劍髓之事,大家也能理解——人被仇恨蒙蔽雙眼時,自然容易犯錯。有了先蒙劍髓,便能對王氏的大劍仙實施報復。秦云奚動機昭然,而最終事件的結果也與眾人的推斷分毫不差。 柳清音顯然是被他利用了。 原本邢長老也只打算意思意思,將柳清音狠狠關上一頓,讓她招出秦云奚來也就算了。沒想到,到了這個時候她居然還敢這般任性,把劍君也給惹惱了!這下還能怎么辦?一個字,罰唄。 邢長老搖搖頭,揮手示意座下弟子用伏仙索將柳清音捆了,押回刑堂。 柳清音倔強地不愿走,眼睛死死盯住那幾個將要消失在半山云霧中的身影。 忽然,走在最后的卓晉回轉頭來,望了她一眼。 柳清音的瞳仁緊緊收縮,倒抽了一口極長的涼氣——此人長身玉立,回眸凝望的樣子,與記憶之中的師尊,竟是徹底重合了! “不!”她急忙沖著邢長老大聲喊道,“不對!那個人不是師尊!師尊他絕對、絕對不會那樣對我!邢長老,快,快去尋找大師兄,此人是魔主!不是真的師尊!大師兄他可以作證!還有,還有,這個卓晉!這個卓晉他才是師尊!大師兄有所懷疑,所以才要殺他!我明白了!我終于明白了!” 眾人:“……”這是被刺激得太狠,失了智吧,瞅瞅這胡言亂語的。 邢長老嘆息著,伸出枯樹般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可憐的娃。有點失心瘋了呢。就說不該搞什么師徒不倫戀嘛!瞧瞧,這就是下場! “先把她關在思過嶺,冷靜三日之后,再行訊問?!毙祥L老同情地揮揮手,示意座下弟子將柳清音帶走。 此刻,林啾等人已走到了半山腰,還能隱約聽見柳清音在失控地大叫。 林啾不禁嘆了一口氣,望了望身邊這個面無表情的男人,生無可戀地想道—— ‘陷害女主,難道不該是我這個惡毒女配的工作嗎?’ 第39章 飛升 林啾五人很快便回到了主峰。 因為有客人,所以魏涼沒往新房的方向走,而是岔上了另一條小路,將人引到后山。 只見竹林中環立著一排青色的木制廂房,廂房前有四方的木桌。 魏涼將眾人領到木桌前,一揮袖,桌上便整整齊齊擺滿了酒水和食鮮。 林啾:“……”這個技能好,超級想學! 魏涼抬抬手,對卓晉道:“請?!?/br> 卓晉讓徐平兒先落座,然后坐在她的身旁,等到魏涼等人也落座之后,便舉箸開始夾菜。 兩個人動作快、聲音輕,急急吃了起來,也顧不得客套。 王衛之眼珠轉了轉,忽然有些汗顏——這一路,幾個修士壓根就沒記得凡人需要吃食這件事情,還好卓晉隨身帶了干糧和飲水。偶爾吃喝的時候,王衛之還頗嫌煩。 魏涼見林啾雙目發直,怔怔地盯著桌上的吃食,不禁有些好笑。 “想學?” 她猛地回神,連連點頭。 魏涼正要說話,只聽那王衛之大笑一聲,道:“傻子!他把東西從乾坤袋里取出來而已!你不會以為這是他變出來的吧!” 魏涼:“……” 林啾:“……”莫名覺得好像被打斷了什么情趣的樣子。 王衛之絲毫也不自覺,拎起那只青銅大壺,頭一仰,讓清冽酒水從壺嘴中傾泄而下,然后張口去接。 他的動作十分豪放,姿態瀟灑,長相英俊秀氣,一身紅白相間的袍子隱隱泛著微光,倒是相當俊朗迷人。 魏涼唇角勾起一絲淺笑。 下一刻,只見那王衛之像是一只被扼住了脖頸的公雞一般,嗓子里憋出一聲怪叫,將那青銅大壺一扔,躬下腰去“呸呸”直吐。 “酸!呸!魏涼!你竟用臭酒待客!” 卓晉奇怪地抿了一口自己杯中的酒,道:“是好酒?!?/br> “怎么可能!”王衛之瞪起眼睛,“分明就是酸臭的!” 他鼓起眼睛瞪人的時候,那雙細長的眼睛會微微地腫脹起來,像一只金魚。 魏涼眉梢微挑,語氣漫不經心:“你不會以為這是我變出來的吧?!?/br> 原話奉還。 王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