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
所以,聽著裴氏那一聲“孽女,還不給我跪下!”,甄停云面色不變,就連眉梢都不曾抬起。她抓著裙裾,依言跪下,然后微微仰起頭,抬目去看裴氏,認真問道:“不知女兒做錯了什么,竟是惹得娘這樣動怒?”她還真不知道甄倚云究竟又給她上了什么眼藥。 屋中燈火明亮,映在甄停云的臉上,一張臉被照得清清楚楚,纖毫畢現。 她跪得筆直,盈盈一張小臉,雪白嬌嫩,杏眸黑白分明,看人時目光沉靜,便如同秋日里的湖水,坦蕩而清澈。 正如裴老夫人說的那樣,甄停云的相貌頗似裴氏年少時。 可是,裴氏此時看著女兒這張既熟悉又陌生的臉容,見女兒直到此時仍舊面無悔色,更覺心如火燒,既惱女兒年少無知貪慕榮華竟是被人哄騙,又氣女兒不知羞恥毫無悔意,更悔自己將女兒放在甄老娘身側十多年,果然還是被甄老娘養壞了。 若這事鬧了出去,甄家出了個與人私相授受、給權貴做妾的女兒,自己這做娘的又有什么臉面,甄父日后朝中如何見人…… 心火越燒越旺,裴氏只覺喉中哽著什么,頭也是暈沉沉的,就連說出的話也是少見的失了分寸:“你這孽障,私下與人私相授受!作出這樣丟人之事,竟還有臉問我‘做錯了什么’?” 甄停云跪在地上,不慌不忙的聽著裴氏的話,倒是很快便抓到了重點:私相授受? 電光火石之間,甄停云已是想通了此間關節,明白過來。她立時便開口打斷了裴氏怒火中燒的話語,應聲道:“按理,母親教誨,做女兒的垂首聽訓便是,再不敢多話的。只是,這私相授受這樣的大事,女兒既沒做過,自不敢胡亂認下?!?/br>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無話,室內靜極,只有燭火燒著燈芯,爆出一團火花。 裴氏不由收了聲,只凝目看著跪在地上的小女兒,聽她往下說。 “女兒知道,女兒自幼隨祖母居于鄉間,疏于管教,不通規矩,實是令父母失望??膳畠阂彩亲x書識字的,常聽祖母教導孝義,自然知道什么是禮義廉恥,斷不會作出令家門蒙羞,令親長失望的丑事來。所謂的‘私相授受’更是子虛烏有之事?!闭缤T贫苏墓蛟诘厣?,微微垂首,玉白的臉上仍舊是波瀾不驚,就這樣不疾不徐的把話說了下去。 她的語聲清脆干凈,一字一句,如金石一般的斬釘截鐵,莫名的就有了種令人信服的力量:“女兒今日不過是去別院請教先生功課,因著女兒簫曲上頗有進益,先生心下大慰,方才贈了一支紫玉簫。此長者之賜,女兒自不敢辭,只得收了下來。女兒自問此事問心無愧,一言一行皆不曾失禮,也絕非母親所以為的私相授受?!?/br> 裴氏只凝神看她,見她言辭懇切,雖猶有懷疑,但心里卻稍稍松了一口氣:她最怕的就是這個女兒被養歪了,因為貪慕虛榮而結交權貴,做出什么有辱家門之事。如今聽甄停云言辭,倒不像是這么一回事。只是…… 就在裴氏沉吟細思時,甄倚云抬起頭,淚水盈盈的看了過來,輕聲道:“二meimei,能在西山有別院的多是朝中權貴,如何又會有空暇為人師長?你,你莫不是被人哄騙了吧?” 這亦是裴氏心中所疑:能在西山有別院的,那必是非富即貴的大人物,如何會與甄停云相識?這樣的人,如何會有空給甄停云一個小姑娘做先生?所以,甄停云這些話,裴氏也不是很信。 但裴氏還是沒有理會甄倚云的插話,凝目看著甄停云,一字一句的問道:“你說他是你的先生?” “是,”甄停云斷然應聲,隨即又補充道,“女兒自問不是蠢人。若真是與人私下約見,私相授受,必是要掩人耳目,何必非要坐家中馬車,還要帶上憑欄和秋思這兩人。甚至,女兒在去西山之前,還特意在街上買了些糕點作為孝順先生的小禮物——若是女兒有他心,何必要做這樣節外生枝?” 頓了頓,甄停云又道:“母親可使秋思去女兒房中,將那裝著紫玉簫的匣子拿來。那匣子底下就壓著先生給我寫的琴譜,以及騎射小記。還有,憑欄秋思此回也是跟在女兒身邊,若母親不信女兒的話,也可問一問她們二人?!?/br> 甄停云說的有理有據,裴氏臉色稍緩,側頭吩咐了兩聲,令人去叫秋思將那裝著紫玉簫的匣子拿來,順便上來回話。 只是,這一來一回也要時間,裴氏心里仍舊不覺得甄停云這么個才來京城幾日的小丫頭能認識什么權貴做先生,不免試探著道:“既是你的先生,想必也是與你通過姓名來歷的?不如你先與我仔細說一說,我也好替你備些禮物送過去,謝一謝先生對你的教導?!?/br> 甄停云卻是垂下頭,認真道:“女兒學問淺薄,先生雖有意收徒卻還要幾番考量,故而現下還未行正經的拜師禮?!?/br> “既是還未行拜師禮,如何能稱師徒?”甄倚云不由訝然,“且又是孤男寡女的,同處一室,若出了什么事………” “黑了心肝的丫頭!你才幾歲,就敢坐這里說三道四,滿嘴的污言穢語,污蔑自己meimei!真是不知羞的!” 門外忽然傳來中氣十足的罵聲,隨即便有人推開房門往里走來。只見甄老娘推開攔在身前的丫頭婆子,罵完了甄倚云便轉頭去看裴氏,臉色冷冷,寒聲斥道,“裴氏,你就是這樣教女兒的?!” 甄倚云再沒有聽過這樣的話,那張泫然欲泣的小臉跟著漲紅了,簡直都要坐不住了。 裴氏卻是已經反應過來,忙從位置上起身,又將長女拉了起來,上前見禮,口上道:“老太太怎么過來了?” 甄老娘卻是冷笑:“我若不過來,停姐兒豈不是要被你們欺負死了?” 裴氏上前去,伸手攙著甄老娘去上首坐了,嘴上道:“老太太這話,媳婦實是禁不起。您老人家怕也是誤會了,不過是媳婦這做娘的叫她過來問幾句話罷了,哪里就是欺負了?” “問話?有你們這樣問話的嗎?你和倚姐兒坐著,倒叫停姐兒一個人跪地上回話?”甄老娘在位置上坐下,看了眼還跪著的小孫女,很是心疼,“這大冷天的,地上還有寒氣,她一個姑娘家跪在地上,若受了寒可怎么辦?這可是親女兒,你這做娘的,怎的一點也不心疼?!難不成,她竟不是你生的?!” “當初幾個月大就不管不顧的丟了下來,好容易叫我養大了,你又這樣看不慣,整日里不是罵就是跪的……我看你也是厭屋及烏,煩了我們祖孫兩個。倒不如叫人備車馬,我帶停姐兒回鄉下,你們一家子方才能得干凈呢?!?/br> 說著,甄老娘也是起火上來,從位置上起來,伸手去拉甄停云,嘴上道:“罷了罷了,二丫頭你也不必跪著了。你雖有心孝敬,旁的人心里怕是未必有你,倒不如隨我一起走了,省得在這里礙人眼?!?/br> 這頭甄老娘拉了甄停云起來,裴氏卻是再站不住,連忙跟著跪下,垂下頭,羞愧應道:“老太太這話,實是令媳婦無地自容了?!?/br> 眼見著裴氏跪下,甄倚云也只得跟著跪下,跟著磕頭道:“祖母息怒?!?/br> 甄停云做女兒的主人也不好干看著,而且她也知道甄老娘不過是一時氣火上來說了氣話——祖孫兩個好容易才來了京城,甄老娘又是惦記兒子孫子的,哪里是說回去就回去的? 所以,甄停云此時也只得開口勸道:“祖母,實是誤會,我與娘也都是說開了的?!?/br> 待扶了甄老娘坐下,甄停云又來扶裴氏,口上道:“祖母也是話趕話,一時兒說得急了罷了,萬沒有責怪娘的意思。您向來也是心胸開闊的,萬不要將這些記在心上才好。如今一家子都在,也可好好說話,把事情說開了?!?/br> 甄停云扶了甄老娘又扶裴氏,偏就不扶甄倚云,由她跪著。 甄倚云跪在地上頗是尷尬,手指緊緊攥著鵝黃色的裙裾,因著用力太過的緣故,骨節發青,臉都白了。 虧得裴氏記得心疼女兒,看了一眼,道:“倚姐兒,你也起來吧?!?/br> 甄倚云這才垂首應聲,跟著起來,偏上頭還有甄老娘冷嘲熱諷:“哎呦,果然是自己養的自己心疼。你自己養的女兒,不過是跪了一時半會兒就知道心疼了,忙叫起來。怎么就沒心疼心疼停姐兒?” 甄老娘這樣一連串的刻薄話,一句比一句誅心。裴氏險些都要禁不住,臉上微白,只是道:“老太太多心了,兩個丫頭,我做母親的都是一樣疼的?!?/br> 甄停云伸手扶著裴氏,隱約能感覺到裴氏手臂略有些僵硬,心知甄老娘再說下去,只怕裴氏也是要惱羞成怒了。 所以,甄停云連忙轉開話題,笑與甄老娘道:“我與娘正說先生的事呢?!闭f著,她又細聲與裴氏道:“我那先生,祖母其實也是見過的,娘若是還不放心,倒可以問一問祖母?!?/br> 裴氏眼角余光已是瞥見了不遠處的憑欄,猜著甄老娘必是甄停云派人請來的,心里多少有些惱。只是,事已至此,再追究這些也無甚意思,更重要的是要把事情弄清楚。 不過,對此事,裴氏心里已是信了八分,嘴上自然也是笑:“既是你祖母見過的人,我自是放心的,倒也不必多問了?!?/br> 說話間,外頭又有人稟,說是秋思帶著東西來了。 第33章 常棣之華 甄停云聽了聲,便笑,口上道:“我知娘心里是肯信我和祖母的,只是茲事體大,還是要說清楚了才好。既然秋思已帶了東西來,只得勞煩祖母和娘你看一眼,也好還女兒一個清白?!?/br> 裴氏心里也是想看個究竟的,既有甄停云在邊上給遞臺階,自然點頭應了。 不一時,丫頭掀開簾子,便見著秋思從外頭進來,手里則是捧了一個細長的木匣子,倒有些小心翼翼的模樣。 甄停云見了,先開口:“還請母親過目,也好知道事情究竟如何,還我一個公道?!?/br> 裴氏看了她一眼,便伸手接了匣子來,打開了,果是見著里面裝著一支紫玉簫,光下看去,紫玉瑩然生輝,通體無暇,顯不是凡物,名貴非常。這樣的好東西,便是裴氏都沒見過幾樣,不覺也是吃了一驚,暗忖能送出這樣物件的必不是尋常人。 只是,如今到底當著人,裴氏也沒多看,強壓著驚訝,故作從容的自玉簫底下抽出那兩本小冊子,略看了看,果是曲譜和騎射小記,并非私情之物。 果然是甄停云所說,乃是師長教導授學,是她想多了。 裴氏心里既疑心甄停云這位師長究竟是何來歷,又有幾分對女兒的愧疚,不免長嘆了一口氣:“是我多想了,倒冤枉了你,平白叫我兒受了這委屈?!庇謱⑾蛔舆f給甄老娘,請她過目。 甄老娘只略識得幾個字,自是看不懂小冊子的,可她認得金啊玉啊的。此時,她看著這紫玉簫,立時便亮了眼,險些就要伸手接了收下。 還是甄停云在邊上死死看著,甄老娘看過之后,方才不情不愿的將東西遞回去,不情不愿的道:“既是你先生給的,那就好好收著吧,小心別丟了?!?/br> 甄停云這才脆聲應了,搶似的從甄老娘手里接了那匣子,仔細的收好了。 眼見著事情峰回路轉,甄停云不僅洗脫了私相授受的嫌疑,還多了個身份不明的權貴師傅,甄倚云心里便如被螞蟻咬了一般,真真是后悔又惱羞,頗有些賠了夫人又折兵的氣恨。 偏偏,連裴氏這做娘的都干脆利落的認了錯,甄倚云一個jiejie再犟著不肯認錯也是不成的。所以,甄倚云也不得不跟著低頭,忍著滿心的屈辱,低聲道歉:“二meimei,是我不好,我不該胡思亂想的,還求你看在姐妹一場的份上,勿要與我計較,原諒我一回?!?/br> 甄停云聞聲回頭,好整以暇的看著甄倚云那羞紅的臉,語調里不覺便帶了些古怪的意味:“姐妹一場?” 甄倚云只覺羞辱難言,臉上漲得更紅了。 卻聽甄停云似笑非笑的反問道,“大jiejie平白無故的冤枉我、污蔑我,可有將我看作同胞姐妹?” 事實上,在甄停云心里,眼前的甄倚云不過是占了她長姐皮囊的野鬼,哪里算得上是什么同胞姐妹?便是甄倚云嘴上說著“姐妹一場”,心里怕也沒將她這個原女主看作親meimei,反是從一開始就將她視為競爭對象,看作敵人,而不是所謂的姐妹。 甄停云這一回也是受夠了甄倚云這些零零碎碎的手段,真真是一見著對方這章臉就覺胃里泛酸——惡心透了。所以,她已是下定了決心:這次一定要給甄倚云一個深刻的教訓,好叫她知道厲害。 甄倚云聽著這些話,越發的難堪,臉上紅了又青,一時間竟是說不出話來。 見甄倚云這難得的難堪羞惱,甄停云反倒是笑了笑,雪頰邊兩個梨渦,嘴唇紅紅的,笑起來時眉眼彎彎,模樣格外的靈秀可愛。只是,她此刻說出去的話卻是一點也不可愛,甚至很有些故意的可惡:“若我一定要計較到底呢?” 甄倚云一聽這可惡到極點的聲調,簡直能把手上的帕子給揪破了。 在甄倚云想來:自己本心上也是為著家里家聲著想,不過是多說了幾句話而已。說到底,是甄停云自己行事不謹,跟個二三十歲的老男人糾纏不清,又沒有事先與家里通報,她做jiejie的擔心meimei年幼糊涂做了錯事,偷偷的與家里爹娘說一聲,這有什么錯? 而且,她都已經低了頭,認了錯,也夠委屈夠屈辱了。都是一家人,甄停云難道就不能得饒人處且饒人,非得要揪著她那點兒錯說個不停? 想著想著,甄倚云心下惱恨交加,險些壓不住心頭的氣火,眼睛都跟著冒火。好在,她也不是真傻,心里也知眼下狀況不是發火的時候,忍了忍,這就垂睫掩下眼中的火氣,含淚道:“我,我也是擔心meimei年幼糊涂,在外做了什么錯事,這才來告母親的……” 話聲未落,便見著兩滴清淚自她眼底掉下來,落在青石磚鋪成的地上。發出極細微的聲響。 如同玫瑰花蕊中顫顫落下的露珠,花開正盛,花露猶帶幽香,溫柔可憐,實是令人不忍。 裴氏看在眼里,到底不忍:雖說兩個女兒都是她生的,若論相貌,或許甄停云更加似她??墒?,只有甄倚云乃是她一手帶大,如同日日看顧,精心養大,費盡心血的玫瑰花。她實在是不忍心看著這嬌貴妍麗的玫瑰花就這般被人摧折了去。 所以,裴氏不禁開口勸和:“是啊,倚云原是好心。這事也是有些陰差陽錯,惹人誤會。停姐兒,你素來懂事大氣,就不要與你jiejie計較這些了……” “娘這話,女兒不敢認同?!闭缤T频?,“難道女兒懂事大氣,就是為了不與人計較這些?就是為了原諒旁人的‘好心做壞事’?” 眼見著甄停云駁了自己的話,裴氏也有些不悅:甄倚云都已認了錯,自己做娘的主動開口勸和,這孩子怎么還這樣不依不饒,真就和甄老娘一個脾氣——無論何時,裴氏在甄停云身上看見的不喜之處,總是能聯系到甄老娘這個婆婆身上的。 裴氏神色不霽,甄停云只當沒瞧見,反是問道:“而且,娘真以為大jiejie她是一片好心?是為了我?” 甄倚云咬著唇,臉色慘白,不敢置信的看著甄停云:“二meimei,你這話什么意思?若非為著你,我何必管這些閑事………我知道你疑了我,不肯信我,可,可你也不能冤枉了我這做jiejie的心意???!” 裴氏也蹙起了眉頭。 “事到如今,大jiejie何必還要做出這般模樣?!闭缤T撇粸樗鶆?,只是冷笑,“你若真是為了我,知道了我的事,就該先來問一問我,問清了事情原由再做打算,或私下責罵,或稟父母,都隨你……可你問也不問,直接便認定我是與人私相授受,轉頭就去告了母親。若非我問心無愧,又有證據,今日豈不是被你冤死了?!” 甄倚云:“我,我也是一時急了。到底事關一家子的聲譽,總要稟了母親才是?!?/br> “是啊,”甄停云淡淡道,“說來大jiejie也不過是兩處錯:一是將我想得太壞;二是對我毫無姐妹之情。所以,你一見著玉簫就疑心我私相授受,一疑心我私相授受就轉頭告了母親?!?/br> “所以說,似大jiejie你這樣的,我可不敢與你說什么‘姐妹一場’?!?/br> 甄停云的這幾句話,一句比一句犀利直白,堪稱是尖銳如刀鋒。 簡直是當著所有人的面將甄倚云的臉皮都剝了下來。 甄倚云哪里受得了這個,她淚盈于睫,身上一顫,似是站不穩要摔了,幾有弱不勝衣,搖搖欲墜的嬌柔之態??墒?,話已至此,她卻還是不能認,只能咬著牙道:“二meimei,你誤會我了?!?/br> “大jiejie咬定了是誤會,那就當是誤會好了?!闭缤T普Z聲輕慢,甚至沒去理會甄倚云,反是去看裴氏,忽然轉開話題,“對了,想必大jiejie還與娘說了馬車的事吧?不知大jiejie是如何與母親說的?” 裴氏倒是沒想到甄停云忽然說起這個,微微蹙了蹙眉頭。 甄停云饒有興致的看了眼正白著臉裝可憐的甄倚云,笑道:“大jiejie一定說,是她將馬車讓給了我,而我卻是半點也不顧念姐妹,一去不回,反倒叫她坐了裴家的馬車回來。我說的對不對?”就甄倚云那點兒小心眼,當初裝大方讓馬車的時候,她就猜出了大半。 裴氏不禁道:“這時候說這個做什么?”這事若是放在往時,裴氏肯定是要教訓一下幼女的——姐妹間出門,原就該同進同出,相互扶持,哪有似她這樣自作主張,自顧自的?只是前頭出了所謂的私相授受,茲事體大倒顧不得這個,現下是裴氏和甄倚云理虧也不好再說這個。 甄停云卻是抿著唇笑,一雙杏眸顧盼生輝,說起話來更是脆生生的:“我知道娘親一向信重大jiejie,可這事究竟是個怎么說法,不若叫車夫上來問個明白?” 甄倚云臉色越發的白了,額上冷汗涔涔,那模樣簡直就要暈過去了一般。 裴氏卻已經隱隱會過意來,試探著道:“你們姐妹,我都是一般信的,你若有不一樣的說法,不若先說一說?” 聞言,甄停云面上笑容稍斂,鄭重道:“娘怕是不知道,這馬車是大jiejie讓我的,也是她讓我不必回去,說了自己會搭裴家馬車的。結果,一轉頭,大jiejie便要顛倒黑白說我的壞話,真不知我究竟是何處得罪了她,竟是叫她深恨至此,一時一刻都不忘抹黑于我?!?/br> “我,我!”甄倚云都不知該如何辯解,只能搖頭,叫道,“我沒有!娘,你相信我,我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