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節
許母今兒也喝了不少果子酒,一沾床睡得都比平時沉,等她被耳邊渾厚的聲音喊醒時,還有些茫然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 直到明昭帝低頭鼻子蹭在她臉頰,低低笑說:“怎么喝酒了?!?/br> 她才一個激靈醒過來,心都要跳到嗓子眼! 這樣的大雪天,他怎么出宮了?! 想著,又想到兒子被留在宮中,哪里還不明白就是他的手筆,心中瞬間就涌起怒意。 那股怒意正要從喉嚨里發出時,她猛然再想起兒媳婦就在隔壁的屋子。 “陛下!還請您快走!” 她張口就趕人,明昭帝心里被針扎了似的,但有著上回她情緒激動,他可不敢再讓她為此動怒又添心思病倒。 他站起身,往后退了一步,輕聲道:“你別緊張,是寧哥兒今兒進宮遞了個折子,我來跟你說這事的。還有你父親當年的一些事……” 許母這時可沒空管他為什么來,張嘴再要趕人,可明昭帝早有預料,根本不給她開口的機會語速極快告訴她兄長犯的事和當年劉父受貪墨案牽連的種種。 一番話說下來,許母聽得已經出神。 兒子居然瞞著她兄長錯手殺人逃到京城來的事?! “盈兒,岳父當年的事查起來還有棘手,畢竟時間太久,但我會盡力去查。希望是能給岳父翻案……” “你走吧?!痹S母閉了閉眼。 她一點也不想節外生枝。 翻案又如何,人都不在了,而且這難道不是皇帝在想彌補嗎? 冒著要被言官指責的局面也要去翻案當年先帝判下的案子,難道她兒子知道后能不多心嗎?! “盈兒……”明昭帝說得口干舌燥,見她依舊冷漠,是失落的。 “——娘,你睡下了嗎?怎么不見人值夜?” 兩人正僵持著,外頭突然傳來云卿卿嬌嬌的聲音。 許母心頭一驚,明昭帝亦慌亂地回頭,就見到有燭光由遠而至。 “你快走!”許母一把去推了明昭帝一下。 這慌亂間,門是不能出去了,身為帝王的明昭帝也是無路可擇,直接推開窗跳了出去。 許母就聽到重重的一聲以及帝王的悶哼,緊跟著伴隨的還有幾聲低低喊陛下的驚呼。 在這緊張的時候,她居然想笑。 摔不疼他丫的,該! 高高在上的帝王,估計狼狽極了。 而云卿卿已經推開了門,一眼就看到被人喂了迷藥睡得死死的值夜丫鬟在長榻上,嘀咕著:“怎么都不醒的?!?/br> 再一抬頭,就見婆母從屏風后走出來,她步子歪歪地上前:“娘,你還沒睡啊。我睡不著,跟你擠擠好不好……” 許母一見她走路那樣子,再回頭看到翠芽一臉焦急也跑進來,就知道兒媳婦這還醉著呢,哭笑不得把人領到床邊。 剛才可差點沒把她給嚇出個好歹來。 而次日清晨,明昭帝是頂著青了一塊的額頭上的早朝。 至于酒醒的云卿卿,抱著被子面紅耳赤,天……她昨晚怎么纏著婆母給自己講故事了。 等到不好意思地溜回自己屋里,她細細一回想,找來翠芽問:“昨晚我去娘那的時候,怎么好像還聽到說話聲了?!?/br> 翠芽是她走到許母哪里了才醒來跟上的,被她一問,笑道:“夫人昨晚是真醉得厲害了,紅丫頭睡得死死的,老夫人跟誰說夜話???!” 云卿卿皺眉,真的醉成這樣了?! 作者有話要說:明昭帝:我居然被兒媳婦嚇得屁滾尿流?! 許鶴寧:狗皇帝又調虎離山! —————— 小長章,碼得時間長了,這才更新~~小可愛們中秋快樂啊~~二更十點后吧~我先吃飯去~ 第94章 “陛下!肅遠侯包庇親舅舅行兇,其舅在大牢里甚至囂張說不日就能出獄!行兇殺人,不知悔改,態度極其惡劣,如若因為其外甥是侯爺就此放過,往后我朝律例就成了天大的笑話!還望陛下明察!” 朝堂上,言官果然迫不及待就跳出來跪在地上義正言辭。 如今身為都察院一員的云二老爺用余光掃了眼那人,又默默繼續站著。 昨日陳魚來家中把事情先說了,他花了一晚時間也沒查清會有誰先跳出來,如今出來的人平時十分謹慎,讓他一下也琢磨不清是誰派出來的。 皇帝聽著言之鑿鑿的話,冷笑一聲,把許鶴寧昨日呈上來的折子直接砸到他跟前:“這是昨日肅遠侯給朕上的折子,你先看,看完了,你再把剛才的話給朕重復一遍?!?/br> 帝王甩出折子,不少人都心里已經猜到那折子內容是什么了。 那名言官手一抖,自然是第一時間想到是許鶴寧第一時間要大義滅親,可消息被壓得死死的,怎么會傳出去了?! 言官久久沒伸手去打開折子,努力按捺自己想要去看大殿上某人的舉動。 此時太子緩緩回頭,掃一眼那折子道:“鐘御史,你一雙眼珠子在亂轉什么?陛下讓你看折子,怎么不看?” 這話帶著針對,他身后的大皇子握著笏的手指一緊,微微發白。 不過那也只是一瞬,眨眼間他就恢復如常。 雖然不知許鶴寧是從哪里先查到問題所在,來了這樣一招脫身,可這又有什么關系。只是這樣根本就扳不倒許鶴寧的,就是給添點亂而已。 而且,此事怎么都不能牽扯到他身上。 大皇子身姿筆直,眼神坦蕩得很。 鐘御史被太子挑了心思,面若死灰去打開折子,里邊內容果然是許鶴寧在大義滅親。冷汗沿著他眉骨話落,低在眼睛里,辣得他難受。 外邊是臘月寒冬,他一身冷汗,被灌進大殿的風在一吹,渾身結冰了似的。 “怎么,鐘御史先前的話呢?不說了?”明昭帝自認為清理過都察院一回,結果還有牛鬼蛇神往外跳,心里是惱火的。 帝王淡淡的聲音在大殿里回蕩,鐘御史耳朵嗡嗡作響。 明昭帝見他不言,嗤笑一聲:“此時刑部都還沒給朕說要如何定案,案情有疑點仍舊在徹查。你們都察院如今可是能耐了,能直接先給下定義,朕今兒要是給不出定論,你接下來是不是就該罵朕是昏君了?!” 金鑾殿里就一陣抽氣聲,大臣們紛紛跪了下來,那個鐘御史筆直的脊背也彎了下去,頭重重磕地上。 明昭帝對這些做派都看夠了,一拍扶手就想要再震懾,結果看到鐘御史身子突然一歪,整個人以一種扭曲的姿勢倒下,雙眼大睜著,而嘴角是不斷流出的鮮血。 “陛下莫污了眼!”廖公公忙擋在了明昭帝跟前。 而在場的錦衣衛指揮使已經來到鐘御史身邊,發現他居然咬舌自盡了! 一聲沒吭,就這么死在帝王眼皮下! “陛下,鐘御史自盡了?!敝笓]使冷著臉站起來,一揮手,大殿里的錦衣衛就上來把人給拖了下去。 上刻還在振振有辭的御史,在帝王一番話后就自盡,特別是在明昭帝那句昏君后,這無疑就是對帝王在挑釁。用一條命來相抵抗。 即便前頭已經有了許鶴寧請罪的折子在前,帝王也免不得落下個咄咄逼人的形象,何況帝王言辭里是向著許鶴寧的。 如此一來,鐘御史死在大殿上的事,傳出去是屬于剛正不阿、敢于犯顏直諫。 明昭帝整個人被氣得都在發抖,哪里會不明白自己居然被臣子擺了一道。 “放肆!”帝王盛怒起身,下刻卻是眼前發黑,險些一頭栽下臺階。 金鑾殿上霎時亂成一團,太子亦脊背生出股寒意,發現事態要比自己想的更嚴重,沉著臉回頭看了大皇子一眼。 還在班房等著皇帝召見的許鶴寧很快就收到金鑾殿上的消息,快速去了乾清宮,見到太子和一應皇子都在。 他想默默退出去,被太子見著,太子就跟在他身后出了大殿。 “知道了?” 面對太子淡淡的話,許鶴寧臉色鐵青的點頭。 “言官不死,此事大事化了,如今言官死了,父皇也被逼得不可能徇私?!?/br> “臣并未求過情!”許鶴寧冷冰冰回了句,提醒太子言辭有所不當。 太子反應過來。 是他一時沒控制情緒,為父皇剛才氣得險些昏厥的一幕生怒,遷怒許鶴寧,差點失言要暴露。 “是孤一時不擇言,可父皇在早朝上言辭偏向你。你前陣子立了功勞,許家又是金銀外露,不知多少人眼紅,劉家出事,他們樂得見到。你浙江得罪過不少人,可能會趁機推一把……” 許鶴寧沉默著,太子說的這些他都知道,正是知道,才會先上折子,結果對方做法比他想得還狠。 太子知道他心情不好,抬手拍了他肩膀一下:“你先出宮吧,如果真有什么,你找人送信到東宮??倸w我們一條船,我不能讓你沉?!?/br> “一個劉家沉不了我?!痹S鶴寧轉身,快步離開, 太子望著自己懸空的手,嘖地一聲:“真不可愛?!?/br> 雪已經停了,大街上的雪被清理厚厚堆在兩側,許鶴寧騎馬疾馳家去,等進了府門那張冷凝的面容就變得平和。 正如他剛才說的,一個劉家確實是對他起不了什么影響,而且他不在乎劉大老爺的死活,只是顧忌著母親的感受。 他的母親是什么樣的性子,他知道。 可再敢愛敢恨,那到底是血親,劉大老爺可能罪不可赦,可他那二舅舅呢?劉二老爺在他母親心目中是個好兄長,要是受劉大老爺牽連了,他母親不可能真的無動于衷,何況劉家還有小輩沒現身。 既然事情鬧起來,那就索性趁著熱鬧,讓他好一鍋端了! 走在游廊上,他讓侍衛吩咐門房,說如果劉家還有其他人來求見,都讓進府來好生招待。 “大當家!” 許鶴寧正要先往正院去,柒兒跟只猴似的突然竄出來,把他喊住了。 “你打哪來的?”他腳步一頓,看跳過美人靠的柒兒。 柒兒神神秘秘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他臉色一邊,心中驚疑不定道:“帶路!” 很快,兩人就出現在汀瀾院的院墻邊,柒兒指著墻頭:“就是這兒有幾個腳印子,但是其他地方都沒有,我仔細看過是被人故意又用雪給掩埋起來。我們巡夜沒有聽到動靜,但可以肯定,是有人來過,身手十分了得才留下那么少的印記?!?/br> “而墻上還磨了兩道繩子的印記,腳印兩邊有鉤子搭過的痕跡,應該是墻梯子?!?/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