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節
“西北許家?”她去拉了堂姐的手,站出來。 許尉臨見她點了名,朝她一揖:“讓弟妹見笑了?!?/br> 云卿卿一雙水杏眼就微微瞇起,眼眸中閃過紛雜的情緒,在許尉臨直起腰那刻朝他啐了口。 “——呸!弟妹可是你喊的!” 明明就是嬌滴滴的姑娘家,先前還受驚的小鹿一樣,下刻居然就橫眉怒目。別說許尉臨愣了,連看慣了堂妹溫吞不爭的云婉婉也愣了。 云卿卿呸了一口后,扯著嘴角冷冷笑道:“這年頭可真稀奇,什么東西都能學兩句人話,比那八哥還厲害。還披著層人皮,人摸人樣以假亂真,可惜再真,也是個沒臉沒皮的東西!” 罵完,她拉著堂姐就往外走,邊走邊繼續說:“大jiejie,怪不得我一進店門,就覺得一股sao臭味。原以為是錯覺,殊不知是立了那么個東西,我們快些走,污濁得很,別熏著我小外甥了?!?/br> 云婉婉一直到了大街上都沒反應過來,直到見堂妹罵完人還不消氣,恨恨跺腳才忙去拍她背,喃喃一句:“我的乖乖,卿卿你原來那么會罵人?!?/br> 字眼不見粗鄙,卻字字扎人,把人罵得連個畜生都不如了。 云卿卿氣得胸口起伏不定:“他算個什么玩意兒,別侮辱畜生!” 云婉婉目瞪口呆。 店里的許尉臨此時也被罵得還沒回神,抱著兩匹緞子站在那里,眼神似乎還些茫然。 從小到大,他被人罵過銅臭,被人罵過jian商,唯獨沒被人罵得如此……如此的不留情面。 他是震撼的,之后又些憤怒,可一回想到云卿卿罵人的樣子,發現自己居然還莫名的怒不起來。 她沒罵錯,他確實動機不純。 派人在侯府胡同外守著,見到她出府了,特意制造了一回巧遇。到鋪子里也是有預謀的,既然是出來逛街的,定然會逛到綢緞鋪子,畢竟馬上冬季都是店里上新花樣的時候,何況他們家在這條街上數一數二。 所以他也是守株待兔。 然而,他守了只會咬人的兔子。 還真是……真是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吧。 許鶴寧究竟是怎么在云家人跟前詆毀了許家? 他即便有小心思,可自問是從來沒有想過苛待他們母子,也沒對這個會分自己家產的庶弟斬盡殺絕。 許鶴寧那時無權無勢,孤兒寡母的,他真的動動手指頭就能弄死。 許尉臨站了許久,搖頭失笑,然后把手中的布匹交給正低頭忐忑的掌柜:“包起來,送到肅遠侯去,說我的賠禮?!?/br> 掌柜接過,忙不迭跑走了。 他可是看到東家被罵個狗血淋頭,都恨不得自己當時是個隱形人。 云卿卿從霓家出來后還是氣了一小會,然后被云婉婉一個碗仔糕給哄好了。 自家meimei有點讓人意外,但她喜歡什么,身為jiejie的還是知道的。 兩人此時正在一家銀樓的雅間,云婉婉在看金鎖的樣式,云卿卿把碗仔糕塞肚子里,想起這兒是南城,離許鶴寧挺近就差人去問問他情況。 不知道他今日還有沒有發熱。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離開沒多久,許鶴寧就到了街上。 許尉臨正想要離開。他已經見過云卿卿,一個不怎么愉快的見面,但也讓他對和許鶴寧修復關系的難度有一定了解了。 也是這個時候,他被許鶴寧堵了個正。 他沒有想到許鶴寧會過來,而且也未曾見過本人,但這個身穿軟甲,腰配長劍劍眉桃花眼的青年,讓他第一反應這就是他未謀面的庶弟。 許尉臨先是一愣,然后朝他露出溫和地笑。 然而給他回答的是直接撞到臉上的拳頭。 許鶴寧打小就混跡在江湖市井,一身蠻勁可不是鬧著玩的,更何況他沒有手下留情! 許尉臨先是眼眶疼得視物不清,然后整個人被拳勁揍得踉蹌退到柜臺上,撞翻了一排子布匹,幾乎都要被埋在里頭。 “東家,東家!”店里的掌柜和伙計嚇得忙在布料丟里扶人。 許鶴寧揮出一拳,一扯軟甲,卸甲后丟地上,沖進店里揪著他衣襟把人拖到跟前。 “許尉臨,你有本事沖我來,算計我妻子算什么?!”他一句話剛落,一拳又砸他肚子上。 許尉臨臉色慘白,身子一軟,許鶴寧此時松開手,任他捂著肚子跪倒在自己跟前。 他居高臨下見這個所謂的嫡兄狼狽不堪,眼底都是戾氣。 許尉臨疼得冷淋漓,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店里的人都發著抖,不敢靠近。 他們認得許鶴寧。他常常起碼巡城,都會從南街過。 對他出身清楚得很! 怎么東家惹了上那么個煞神。 外頭也圍滿了人,好奇探頭。 許鶴寧雖然是脫了軟甲,但一身衣服還是兵馬司編制,什么身份一眼就看得明白。 不少人對著店里指指點點。 許鶴寧此時蹲下身,嘴角啜著冷笑,一字一字對許尉臨說:“你不是想讓我認祖歸宗?可惜,我看不上你們許家,你想要借我如今的身份?好啊,我借你……” 說罷,他就站起身,彎腰拾起地上的軟甲,慢條斯理套身上。 許尉臨在他話里聽出了不對,猛然抬頭看他,瞳孔都在收縮,仿佛在害怕什么。 仿佛是印證他的猜測,外頭有人從人群里擠了過來。 “讓開讓開,誰人在街上撒野擾亂治安?!?/br> 是一個兵馬司的百戶帶著士兵擠了進來,抬頭就見到他們的副指揮使正慢悠悠拾階而下。 百戶當即堆起笑上前:“副指揮使,怎么您在這兒?” 許鶴寧笑得自然,往后輕飄飄看了眼被扶起來的許尉臨,指了指說:“沒事,我嫡兄從西北過來了,惹惱了我,兄弟倆打一架?!?/br> 百戶疑惑,朝狼狽的許尉臨看去:“這是侯爺家的鋪子?” 他們在街上那么久,沒有聽說過啊。 許鶴寧曲指一彈袖子上的揮,閑閑地說:“算吧,雖然我是個庶出的,現在不是我家的,往后應該會是?!?/br> 許尉臨在他自揭身份中腦子嗡的一聲,知道自己往后在京城的生意都要難了。 ……他這個庶弟,反制人的一手,對他狠,對自己更狠! “寧哥兒!”許尉臨艱難追下臺階,“有什么誤會可以坐下好好談,你如此,對你也只會不利!” 許家生意砸了,日后他不也收益少。 本來許家的家底就是許尉臨用來讓許鶴寧服軟的一項。 畢竟即便分一成出去,也足夠許鶴寧三代子孫不愁! 哪知許鶴寧眼角一挑:“你算計我妻子,就沒有再坐下談的可能!”甚至狂妄道,“即便我今日手刃了你,我也頂多是被奪爵,你敢跟我玩命,你只管來!不敢……滾回西北找你娘喝奶去!” 作者有話要說:我們許真香罵人也很帶勁~~ 第54章 許鶴寧當街打了人,被兵馬司的屬下簇擁著瀟灑走了,留下許尉臨在那里渾身發抖。 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后怕。 他從來沒有想過許鶴寧會是這樣的混賬性子,寧愿毀掉許家屬于有他利益的生意,也不讓他好過。 向來是財帛動人心,許鶴寧以前拿命去拼,不也是為了生活和銀子嗎?怎么到他這兒,就寧愿魚死網破。 許尉臨甚至在想,如果他今日沒有去算計云卿卿,剛才的一切是否就不會發生。 掌柜此時過來,把搖搖欲墜的許尉臨扶住,聽到他虛弱地說:“去吧京城的各掌柜和合作人都請到府上去?!?/br> 他現在不能亂。 原本他不靠許鶴寧,這幾年在京城也算闖出點名堂,可今日這些都被他搞砸了。 做生意的,誰沒幾個敵手仇家。他當年往京城一個大臣那送了不少銀子才穩住生意,當然也得罪不少人,如今許鶴寧和云家的東風沒借著,反倒兄弟不和的事鬧得當街是人都知。 既然兄弟不和,那就表明許家和許鶴寧就是對立面的。 如果只有一個許鶴寧,可能多數人也就是看個熱鬧,畢竟許鶴寧在京城沒有根基??稍S鶴寧后頭還有云家,這個時候如果仇家趁機擠兌他,那么多數人估計會因為云家那位老閣老有所顧忌,他求人幫忙也未必會幫。 誰也不會為了他們商人這種家族爭端而去得罪一個閣老。何況許鶴寧和云家肯定也有敵家,別人為難不了兩人,他和許鶴寧的關系曝光,又多的是銀子,那些人把怨氣轉嫁他身上把他當冤大頭也不是不可能。 今日走錯一步,他白白成了活靶子! 許尉臨說不悔是假的,不然怎么會焦急召集人,想要穩住局面。 許尉臨是生意人,最懂得利弊,不過片刻就把許鶴寧今日打上門的動機分析透徹。 然而此時明白也還是遲了,霓家里兄弟倆反目的事一傳十、十傳百,不消多久估計整個京城都會多一個談資。 許鶴寧在來之前已經就已經算好,除了是給云卿卿出氣外,自然是要給這個不知死活的嫡兄好看。 他在半路就遇到先去散播消息回來的陳魚,兩人相視一笑,勾肩搭背地去酒肆喝酒了。 烈酒入喉,陳魚舒爽得瞇了眼,笑道:“大當家,他的死對頭都收到消息了,接下來我們要干嘛?!?/br> “干嘛?有人送銀子來,我當然是要的?!痹S鶴寧可不是矯情的人,不跟銀子過不去。 只不過,從受人施舍中得到,和自己搶到手不一樣。 前者憋屈,后者當然是爽。 他學著在別人手里搶東西的時候,許尉臨估計還不諳世事! 陳魚一聽銀子,雙眼放光:“那我是不是可以換幾身新衣服了?!?/br> 京城的衣服不耐穿,隨便動兩下,不是刮著就是掙開線,還死貴。一件衣服夠他以前一個月口糧了。 “出息!等我吞了他的銀子,給你一天換十套不重樣的?!?/br> 許鶴寧睨他一眼,心里已經開始盤算著。 他跑到外頭喝酒,云卿卿派出去的人就那么白跑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