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節
在吃早飯的時候,她在平常的分量上再加了兩個包子。 煩心事那么多,消耗大,她得多吃點才有精神應付那些人! 許鶴寧那頭,一到兵馬司就得知今日皇帝大發雷霆,有兩個官員下獄,被查出貪墨。 兵馬司里有不少是勛貴子弟,或者家里式微,或是先借地兒混幾年資歷好往大營調,對朝中風向素來敏銳。 消息一下來,交好的都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許鶴寧聽了幾耳朵,算是知道云家如何位高權重。昨兒他暗中把船幫接頭那幫人滅了,拿回來的不過一頁紙的證據,云老太爺今兒居然就把人直接定罪,一仔細琢磨,對那只老狐貍更有敬畏之心。 “走了,到時辰巡城了!” 許鶴寧聽眾人說得越發偏離,什么陰謀詭計論都出來,一把抓起佩劍,揚聲高喊。帶著人嘩啦啦涌上街。 此時云家的老狐貍正在皇帝跟前,在御史面圣后,皇帝就把他喊了過去,連首輔有事求見都讓排到后邊。 明昭帝坐下后,第一句是問:“早上參一本的御史,是愛卿發動的?” 若是換了別人,聽到這話,恐怕已經要嚇得跪倒。云老太爺反倒是站得筆直,很坦然點頭:“正是臣授意?!?/br> “朕聽聞昨日你那孫女婿半夜讓兵馬司的人搜了半個城,跟此事有關?” “確實有關聯,不過只是碰巧撞到一塊兒了。京城官員和地方官員暗中勾結,背后cao控民間組織,損害朝廷利益,還妄圖行刺大臣,這毒瘤不除不行?!?/br> 明昭帝都快聽笑了。 瞧瞧,這老狐貍用先前他和稀泥的借口直接把人給辦了,可把他的嘴堵得死死的。 “閣老真是我朝之福?!?/br> “老臣當不得陛下夸贊,不過是食君俸祿,忠君之事,臣的本職所在?!?/br> 皇帝是真笑了,“云愛卿,護短能護得你這樣堂皇而之的,朕也是服了你!” 云老太爺此時把腰一彎,深揖一禮道:“陛下,如若臣真心要護短,就上書陛下放許鶴寧離京,給他謀一個真正的安定?!?/br> “大膽!”笑著的明昭帝神色一變,他身邊的廖公公嚇得直縮脖子。 云閣老這話太過了,這不是暗指責陛下決策不公嗎。 老人被斥,仍舊一派坦然,在皇帝的怒視中緩緩再道:“老臣是大膽了,可臣是真心疼那個孩子,無關羈絆。陛下,許鶴寧有才能,亦赤膽忠心,老臣敢以項上人頭擔保?!?/br> 然而,皇帝在他話落許久都沒有出聲,大殿內氣氛叫人壓抑。 “云愛卿,你多些提點他吧,朕亦……愛才,可他只身闖蕩這么些年,骨子里到底藏著戾氣的。朕知道昨夜西郊外有十六人斃命,那些人行骯臟事為害百姓,死不足惜,但朕不想見他太過劍走偏鋒。性子還是要打磨,或許到了那一日,朕真會放他離開京城?!?/br> 良久,皇帝一嘆,說了番類似推心置腹的話。云老太爺聞言心中一凜,偷偷打量一眼龍椅上的帝王,若有所思。 從他到浙江招安許鶴寧時,他就覺得帝王對這個青年比旁人都多一份寬容,今日他的試探結果,依舊如此。 老人收斂心神,呼英明后告退。 出了乾清宮,正好遇到太子在外頭跟首輔說話,他與兩人拱手一禮,快步離開。 太子目送老人的背影,想到早朝那一場壓倒性的風雨,微微一笑。 云閣老,果然寶刀未老啊,他這人情送得不虧。 ** 南城的街上似乎要比往日熱鬧,許鶴寧坐在馬背上,見不少商家都換新燈籠。 他思索著最近是不是有什么節日,頭頂突然傳來一聲:“哎,你們看,我大哥!” 許鶴寧握著韁繩的手一緊,他怎么又遇上那個禍害!當即想要加速走過那酒肆,然而霍二已經在酒肆二樓興高采烈地朝他喊:“哥,明兒七夕,我們家出銀子辦了個燈會,你帶我嫂子來湊湊熱鬧??!” 本要離開的許鶴寧一把就勒停了馬,抬頭去看半個身子都探出來的霍二,目光閃爍。 明兒是七夕? 他恍然地一算日子,還真是。 霍二見他停下,高興笑得轉頭跟那幫不相信他的紈绔炫耀:“還不信我呢,睜大你們狗眼,肅遠侯跟我親哥是一樣的!” 還想細問的許鶴寧眼角一抽,他是瘋了才停下來,一甩馬鞭,給再轉回頭來的霍二留下一個背影。 霍二欣賞片刻他離去的英姿,搖頭晃腦吟道:“銀鞍白馬度春風……” 和他一起的人哄笑:“我的霍二少爺,你在胡言亂語什么!” 霍二在他們的笑聲中不屑橫一眼,從寬袖中拿出一本詩集,鄙夷道:“書讀得少,你們這些紈绔哪里懂得我說什么!” 他現在是有志向的人,和你們不一樣! 許鶴寧可不知道霍二真把自己當榜樣,還立下要科舉為官的遠大理想。他得知明兒是七夕后,滿腦子都在盤算著怎么和云卿卿共度佳節。 巡城結束,他交代一些事務,直接就回侯府。 走到半路,遇到尋過來的陳魚。 陳魚這幾日心里極不好受。許鶴寧沒有罰他,他知道是看在兄弟情義份上,正是這份情義讓他備受煎熬,寧愿被他狠狠收拾一頓。 許鶴寧把他的不安看在眼里,只字不提。 他就是溫水煮青蛙,讓陳魚自己好好去反思,究竟都干了些什么混賬事。 他們結義那么些年,為彼此都拼過命,但這次他實在是失望,打罵生氣都不如讓陳魚自己深刻意識到錯誤。不然,真磨去了彼此的信任,他們往后要如何再共度難關。 陳魚見到他整個人都蔫蔫的,即便帶著好消息來,臉上的笑也比哭難看。 “大當家,二哥進京了,剛剛到侯府,這會估計見著四妹了?!?/br> 劉燦進京來,是遲早的事,但來得比他想得要快。 他甩了甩韁繩,沒有什么特別的表情,只說了句知道了,慢慢往侯府趕。 此際在侯府的劉燦倒不是先去見的方挽晴,而且在見過義母后,依禮先去給自己未謀面的嫂子請安。 云卿卿已經知道這個人,江湖上行走的,沒有京城世家那么多規矩,劉燦說來給自己請安那就是出于十分的尊重。 且不說她現在對許鶴寧是個什么態度,她肯定不會去遷怒無辜的人,自然是請人上座。 而劉燦多少有些出乎她的預料。 她想著,許鶴寧和陳魚都多少有武夫的氣質,劉燦應當也差不多。結果一見,這高瘦的青年男子就跟個書生似的。 不,該說就是個書生。 帶著巾帽,著直裰,可不就是儒生常見的打扮。 劉燦耳聞云卿卿是個美人兒,今日見了是有驚艷,但沒有她的反應明顯,恭恭敬敬揖禮后先笑著自我調侃:“叫嫂子見笑,我在弟兄里擔了個狗頭軍師的名號,看起來是要瘦弱一些?!?/br> 云卿卿被他的風趣也逗樂了,總算明白為何他是書生裝扮,笑道:“原來二弟是謀士,是我失禮?!?/br> 劉燦確實是有學識的人,云卿卿請他坐下后略說了幾句話,就能發現他談吐不俗,并不是花架子。 輪年紀,似乎和許鶴寧是差不多。 待他離去,連李mama都說:“這二當家若是正經讀書,或許能考個功名呢?!?/br> 云卿卿贊同點頭,可惜他從了商,不過我朝商人也能科舉,就是不知道對方有沒有打算。 “我們收拾收拾,出發吧?!彼酒鹕?,沒有再去多cao心。 這些事本就輪不到她在旁邊指手畫腳的。 從正院離開,劉燦這才真的去見了方挽晴。 方挽晴被許鶴寧下令關在偏僻的院子里。她那日曾說愿意離去,被他冷淡一句‘現在已經輪不到你做主’,就那么不聞不問了。 如今見到劉燦,她忍不住就想落淚。 劉燦還是那副儒雅的樣子,連笑容都絲毫沒變。她真的錯了,至此至終,也只有他還愿意接納自己。 就在她掉淚的時候,劉燦走上前,從袖子里取出一沓紙張,遞了過去。 方挽晴原以為會是給她擦眼淚的帕子,結果見是一沓紙,心頭茫然。 劉燦沒有看她,而是盯著手里的東西,字字清晰地道:“這里頭,是大當家當年離開時留下的銀票和地契,讓我先打理,然后當做你的嫁妝。如今這里還加了義母的一份,剛才給我的。義母還讓我傳達一句話?!?/br> “她原本不覺得該怪你當初的選擇,畢竟她懂得女人守著一份念想過日子的苦。如今,她卻有怪怨了,義母說她心疼她的兒子,還有兒媳。要你往后……好自為之?!?/br> 一席話宛如雷擊,讓方挽晴不敢置信往后退。 劉燦彎腰,把東西放地上,再把腰間的玉佩摘下壓在上頭。 那是她送他的,他以為這是定情信物,其實就是個笑話。 “我現在就派人送你回嘉興?!?/br> 劉燦話落,利落轉身,方挽晴腳一軟,徹底崩潰。 許鶴寧進府的時候得知方挽晴已經先一步被劉燦送走,他嗤笑一聲,絲毫不同情。 云卿卿罵得沒錯,想起自己一廂情愿曾為她考慮,就恨不得時光能倒退,回去扇自己兩耳光。 確實膈應。 他大步往正院去,還一邊吩咐陳魚:“備馬車,里面鋪厚實一些?!?/br> 他準備帶云卿卿去一個地方,權當是帶她散散心,可別一直生悶氣,傷了身。 哪知回到屋里,丫鬟就給他兜頭潑了盆冷水:“夫人一刻鐘前出門去北郊的莊子,說要看看各莊子的情況,估摸得明日再回府?!?/br> 許鶴寧愣了好大會都沒能回神,下刻拔腿就往外跑。 劉燦聽到他回府了,讓人領著來找他,就在竹林前迎面撞上。 弟兄兩日近一年沒見,劉燦把心里那點失落難過都遮掩起來,沖他笑得燦爛喊兄長。 結果許鶴寧劈頭就一句:“先讓路,你和陳魚鬧的破事回頭再算賬,我先去追你嫂子要緊?!?/br> 情傷未愈的劉燦,感覺被人在心口灑了把鹽。 作者有話要說:劉燦:我tmd就是悲情角色,怒踹狗糧! 許鶴寧:兄弟如衣服,媳婦才是一輩子的。 第33章 明明快近立秋,京城仍舊暑氣逼人,趕路是件折磨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