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李mama這時才告訴她昨天就聽到的事:“先前沒跟你說,怕你病中又氣著。你高熱那晚,那個晴姑娘不請自來,遇到去抓藥的侯爺,被侯爺不留情面斥了,讓不要來擾你。老奴先前錯怪侯爺了?!?/br> 云卿卿細細品咂奶娘的話,品出了許鶴寧對自己的尊重,也是他在對她表明態度。 她眉眼一彎,低頭咬了口蝦餃,居然在里頭嘗出一絲絲的甜味。 用過早飯,云卿卿繼續窩到炕上。 今日一早就熱得扇子都不頂用,翠芽去拿了冰來,放在屋里各角落,還順手帶了一疊賬本回來。 許母身體不好,侯府管事都是三日一匯報,不敢多打擾。今天正好到了三日一報的日子,云卿卿躺著也無事可做,慢慢地翻賬本看。 這幾日沒有多少開銷,就是她嫁過來第二日的宴席有大額支出。 采買和庫存都是能對上數,不過支出數量讓人有存疑。 她皺眉放下一本賬目,順手去拿器物的庫存明細,才看了兩行,視線在油布支出回庫的一欄上久久沒挪開。 她記憶里,油布不該記損耗,都是用完收回來的東西。 她伸出手指點了點,正在心里計較,外頭有丫鬟來稟報說是她堂姐來了。 云卿卿霎時就露出笑,讓李mama快去把人迎進來。 等見到人,她高興又擔憂:“大jiejie怎么就跑來了,姐夫不是說你要靜養幾日?!边B她回門那日都沒回云府的。 云婉婉扶著腰坐下,笑道:“是你姐夫小題大做,沒有那么嬌慣。而且我再不來,我這顆心也穩不住?!?/br> 怎么聽著跟出大事了一樣。 云卿卿笑容當即落下,神色緊張。 云婉婉被她逗得撲哧一笑,安撫地拍拍她手:“沒有什么不好的事。是聽到你姐夫說你回門當天傷著,大哥和妹夫怎么在家跟人打起來了,再有是你姐夫昨兒說我這妹夫可了不得,在朝堂上就要陛下替你做主呢?!?/br> “現在京城里哪家夫人不羨慕你,我坐馬車來時,還聽到連街邊的販子都在討論這事?!?/br> 昨天?! 突然間涌入不少信息,云卿卿思緒有些滯后,安靜理了理,抓出重點問:“他讓陛下給我做什么主?” 她一副不知情的神色讓云婉婉愣了下。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啊?!?/br> 姐妹倆你看我,我看你,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不可思議。 云婉婉神色頓了片刻,喃喃道:“妹夫替你被行兇人傷著討公道,還親自說找到證據,給送到了陛下手里。不過我聽你姐夫說,那個證據多半是別人還要陷害他,是從行兇者尸身上找到的,是太子和大皇子的筆跡。昨日陛下就下令徹查,大皇子和太子殿下都被陛下喊去大半日?!?/br> 說到這,她倒抽口氣說:“是不是因為妹夫也沒想到會牽扯到皇子,所以回來沒有告訴你,怕你擔心?!?/br> 兩人琢磨著,云卿卿也感覺這樣的情況最符合猜測。 “他是不是傻,怎么那么莽撞呢。這要真得罪皇子,多不值當的!” 云卿卿出神半會,手攥了迎枕一下,是感觸,是感動,還有一絲莫名升起的惶惶。 “大jiejie,他會不會反被陛下責怪。畢竟這牽扯到皇子,他冒冒失失就往上稟……”陛下心里肯定也不會樂意的,何況在朝堂之上說女人家的事,別人得怎么想他。 是覺得他輕狂,還是不穩重,是不是對他更加有成見! 她的心瞬間就亂做一團。 云婉婉被她焦著的一連串問題問得怔懵,她……也不知道啊。 姐妹倆再度陷入沉默,緊張得連眼都忘記眨了。 正是此際,又有丫鬟跌跌撞撞跑進來,連氣都快順不過來地說:“夫人!宮、宮里又賞東西來了!” 云卿卿當即坐直了腰,忘記了自己的傷,哎喲一聲,倒回在炕上。 許鶴寧得到消息回屋更衣要去接旨,一進屋就見她眼淚汪汪趴倒在炕上,讓他眉心狠狠一跳,再聽李mama說是起得太急拉著傷口了,不知道該心疼還是該氣。只能把那個話都說不全的毛躁丫鬟給訓了一頓。 皇帝再賞東西還是安撫的意思,自然不會讓她帶著傷去接旨,結果可好。 他好不容易賺分體面,想哄她高興,結果她還把自己給傷了。 許鶴寧去接旨的時候,黑著一張臉,眼里寫滿不痛快。 內侍回去回稟的時候,明昭帝正好問了句:“肅遠侯這回該高興了吧?!?/br> 太子和大皇子暗中有點小動作,他這當父皇的自然知道,昨兒事情又不能真讓發酵,鬧得兩個兒子失了體面。他這皇帝反倒夾在中間,最后還得替那兩兒子給擦屁股,去安撫許鶴寧,是怕真因為這件事情,好不容易緩和的關系再鬧僵。 這對他和朝堂來說,都不是好事。 內侍聞言,表情古怪地回道:“肅遠侯好像……很生氣,黑著臉?!?/br> 明昭帝:……這小子是不是有點不知好歹了。 皇帝高調的再賞賜許鶴寧一堆東西,太子和大皇子那頭很快就知道了。 太子倒是不以為意,即便昨日被父皇暗有所指斥罵一頓,依舊淡然處之。只是對許鶴寧的性子有了更深一層了解。 是個狠人,有種,橫起來能讓所有人都下不來臺。 不過,他就是要許鶴寧這樣的,而且最該煩惱的不是他,應該是老大。 大皇子那頭正是如太子想的那樣,情緒略有失控,摔了自己最喜愛的一套玉筆。 他和太子都想拉攏許鶴寧,兩人斗法,結果鬧到最后,他在海上的事情差點要被父皇察覺。太子狠辣,許鶴寧也是刺頭,頻頻的事件后,居然被他這樣今蟬蛻殼溜了。 父皇為此還責罵了他一頓,拿他現在擔著工部的差做警告。 偷雞不成蝕把米,他怎么可能不氣。 大皇子的心腹見他怒得雙眼赤紅,戰戰栗栗去拾起地上的筆,試探性地說:“陛下對肅遠侯有些過于縱容了,人都到京城了,難道還怕浙江再亂嗎?肅遠侯有那么大的能力?” “再有天大的能力,也就是個水寇!”大皇子咬牙,“難道他還能登了天去?!” 心腹不敢吭聲了。 大皇子罵完后反倒更加郁悶。 許鶴寧是不能登天,但是他現在也不能動了。他父皇確實是對那水寇有偏頗,太子也想拉攏,搞不好許鶴寧真有什么他們不知道的過人處。 大皇子腦海里亂糟糟的,最后都化作兩個字——好氣! ** 有了賞賜一事,云卿卿提起的一顆心總算安然放回肚子里,只是閃了腰,可憐巴巴趴在炕上又不能動了。 許鶴寧接賞后,左思右想,還是擔心她,默默回了屋。 云婉婉已經告辭,在離開的時候還很贊許地看了許鶴寧幾眼,徹底放心meimei出嫁后的日子。 “你怎么不跟我說那些,不跟我說,也該跟祖父他們商議一下。萬一……”皇帝真的怪罪,他可怎么好。 云卿卿側頭去看坐下來的青年,雖然語氣帶有責怪的意味,靈動有神的眼眸中卻寫滿關切。 許鶴寧在她軟糯糯地聲音中,有著身子輕得快飄蕩起來的錯覺。 他忍不住抿唇,染了笑的眉眼如畫,“你生著病,不想讓跟著cao心。本就是男人該干的事,也沒有什么可說的?!?/br> 云卿卿聞言打量他一眼,能看出他心情愉悅,一雙桃花眼都閃動著比往日更亮的光芒,熠熠生輝。 這樣的許鶴寧,少了平素的不正經,少了他面無表情時的懾人氣勢,有一種讓人安心和想親近的吸引力。 她也抿了抿唇,心湖有什么在蕩漾著,只是那蕩起的漣漪消逝得有些快,讓她還來不及去品咂。 “——你往后別再這樣的了,萬事都先該顧全大局?!?/br> 她小小聲的說。 陽光透過窗柩,斑斕光點在她眼睫上似水流淌。 許鶴寧在她帶著溫柔的眸光中心臟重重一跳,怦怦幾聲,讓他想說——我就想為你沖動一回。 可話近在嘴邊,外頭響起霍二拔高的嗓門:“哥!弟弟來看探望你了!你不知道京城現在所有人都在議論你呢!” 許鶴寧被那一聲哥嗆得咳嗽,眼神霎時陰沉了下去。 ——霍二那個禍害誰放進來的! 云卿卿也被這一聲哥喊懵了,扭著腦袋想往窗外看,但是許鶴寧已經探手,啪就重重關上窗扇。 智障會傳染! 兩人間大好的氣氛就那么被破壞,許鶴寧冷笑著出的屋,云卿卿就聽到幾聲哀嚎。 不用想,肯定是許鶴寧打人了。 她聽著動靜遠去,撲哧笑出聲,同時去叫人喊來奶兄,直接問他:“外頭的人都怎么議論侯爺的?可有不好聽的?如若有,你回云府一趟,讓我父親和祖父擔待一下,找人壓一壓?!?/br> 奶兄鄭重應下。 不一會,李mama說霍二被許鶴寧扔出去了。 “霍二少爺還賴在門口,陳侍衛好說歹說,說侯爺事兒多著呢,不跟他這紈绔瞎混。這才把人打發走了?!?/br> 提到事兒忙,云卿卿想起來許鶴寧這么些日子都是在書房忙碌。 他擔著的兵馬司的銜兒,也不知道在忙什么。 她低頭不知道在想什么,隨后就在心里做了個決定。 “侯爺事務忙,讓人少往一進去,省得打擾了?!?/br> 許鶴寧處處都為她考慮,她也應該要理解他,爺們的事業重要,她不能再給他添亂了。 李mama當即就吩咐下去。 許鶴寧把霍二打一頓丟出去,心里那個氣,再毒打他三次都消不了。 可惜好機會就這么逝去,讓他現在再說那些心里話,他也開不了口。許鶴寧就窩回書房,拿了本中庸百無聊賴地翻,準備等云卿卿午間派人來喊他用飯,他再順勢回屋,省得尷尬。 只是他等過了午飯,再等過了晚飯,云卿卿那里根本沒有動靜,平時到點就來的翠芽就跟消失了一樣。 他把書往桌案上一丟,就要回屋去。 陳魚正拎著食盒過來,后面還跟了廚房的兩個婆子,平時就四菜一湯,如今分量加了不少。 陳魚幫著擺好飯,用羨慕的語氣和他說:“大當家,嫂子真好,說你忙,讓大家少從一進進出走動,怕打擾你,往后都改從后邊角門走。還吩咐廚房說,以后到飯點就給你把飯送書房,是個體貼的!” 許鶴寧:…… 誰他娘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