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聽著是在怪甜笑，可是聽進劉桂芬的耳朵里，卻有點不是滋味兒了。

    這胎沒能生出個兒子能怪誰？最應該怪的是她啊，是她沒本事生出個兒子來，只能把親閨女送人，用別人家的閨女來當替死鬼。

    想起自己的小閨女，劉桂芬心里又開始難受了。

    姜寶珠見劉桂芬變了臉色，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想起上輩子他們家跟姜家別的幾兄弟分家之后，日子是越過越紅火，心里想著自己在崔鳳菊手底下的日子也不長了，想著姜家別的幾房將來混的都不如他們家，姜寶珠心里才涌出一絲希望。

    她走過去抱住劉桂芬，說道：“媽，你別難受，誰說生閨女就不好了？等以后我長大了，肯定賺好多好多錢孝敬你跟爸！”

    她現在還那么小，能做的事情有限，說好聽的話討爸媽開心是她唯一能做的。

    劉桂芬聽了二閨女的話，心里果然舒服了許多，再看姜寶珠小小年紀竟然還知道給自己揉肩，內心就更在服帖了。

    就是，誰說生閨女就不好了？閨女是爸媽的小棉襖，等閨女長大了，她能比生兒子的多拿幾份彩禮呢！

    “媽，奶不喜歡我們，又那么壞，等爸以后掙錢了，咱們就分家，單獨出去過，到時候媽你就能當家做主了，誰也管不著你?！苯獙氈榻o劉桂芬吹耳旁風。

    上輩子分家是在她十二歲的時候，她琢磨著這輩子多給爸媽灌輸分家的念頭，他們能分的早一點，免得他們家有好運氣掙了錢還要分給姜家別的人。

    能自己當家做主的誘惑雖然大，但劉桂芬還是不太敢想分家的事情。

    崔鳳菊是誰？自從姜老頭子死了之后她最看重這個家齊不齊全，當時就說了整個姜家要擰成一股繩，誰也別動分家的心思，想要分家可以，除非她死！

    自那之后，姜家還從沒有人敢提起過分家這兩個字。

    可如今竟然被姜寶珠這個才兩歲的小孩子給提出來了。

    也是劉桂芬嚇壞了，沒仔細想姜寶珠才兩歲，哪里能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是白著臉搖頭道：“這話可不敢亂說！”

    她不想著分家，就想著下一胎能生個兒子。

    **********

    甜笑不是劉桂芬親生的，就算養在自己身邊，劉桂芬也跟她親不起來，更別說還有一個姜寶珠經常在她面前說甜笑的壞話，所以有時甜笑哭了也隨她。

    反倒是謝文秀格外喜歡甜笑，不忙的時候總會來三房看看甜笑，而且她發現甜笑看到她的時候都會笑的格外的甜，她心里有些驚訝，難道甜笑這么小就會認人了嗎？

    “三嬸的小心肝寶貝，你可真是聰明，知道三嬸來了是不是，瞧把你給高興的?！敝x文秀在甜笑粉嘟嘟的臉上香了一下。

    說來也是怪了，劉桂芬生了三胎，除去第一胎生姜愛梅的時候，崔鳳菊念著她是頭胎，給她殺了只雞補身子，還時不時能吃碗細面，劉桂芬才能有奶水；可第二胎生姜寶珠的時候，崔鳳菊見還是個閨女，不但沒給殺雞連雞蛋都沒給一個，姜寶珠根本就沒喝著什么奶水，所以個子才小小的。

    到這第三個閨女，崔鳳菊心疼去衛生所生孩子的那十幾塊錢，非但沒有多給劉桂芬準備吃的，還克扣她的口糧。

    但偏偏劉桂芬這奶水就跟開了水龍頭似的，只要忘了給甜笑喂奶，她就漲的難受。

    甜笑每天吃的飽飽的，短短幾日的工夫，就養的白白胖胖的了，特別招人喜歡。

    姜寶珠拿著一把剪刀在剪頭發，她頭上的那塊疤實在是太難看了，準備剪了齊劉海把疤給擋住。

    她見謝文秀抱著甜笑愛不釋手的樣子，心中冷笑：你還笑呢？等會兒就有你哭的了。

    姜寶珠記得這天是她爸爸和兩個叔叔從礦場回來的日子，上輩子她三叔在礦場被石頭砸傷了腿，在床上躺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而她爸爸就不一樣了，他在礦場撿到了一塊小金子，后來拿到集市上去賣，掙了十幾塊錢呢！

    她決定剪好了劉海就去村口等她爸爸回來，說不定他心情好還會上供銷社給自己買水果硬糖吃。

    姜寶珠哼著歌兒就去了村口，等啊等，被日頭曬的都有些頭昏眼花了，才看到遠處走來幾個人影，就是她爸爸和三叔、四叔！

    姜寶珠眼睛都被太陽給刺花了，此時見了人就趕緊跑過去，嘴里叫著：“爸爸，爸爸你回來啦，你給珠珠買糖糖吃好不好？”

    可是她等來的卻不是姜愛民關切的愛撫，而是他的一聲臭罵：“你眼瞎了沒看到你爸我腿受傷了？整天就知道吃，生你有什么用！”

    反倒是三叔姜愛華說道：“二哥，得了，寶珠還是個孩子呢，你跟她發什么脾氣。寶珠，你爸爸干活時不小心被石頭砸傷了腿，心情不太好所以罵了你，來，三叔兜里有糖，給你幾顆?！?/br>
    姜寶珠眨眨眼睛，還以為自己看錯了。

    受傷的人怎么會是她的爸爸呢？她記得清清楚楚，受傷的人明明是她的三叔姜愛華呀！她心里冒出來一個念頭，會不會是姜愛華看到自己受傷了于是把爸爸推過去，所以爸爸才會受傷，他反而沒事？

    看著姜愛華遞過來的糖果，姜寶珠心里記恨著他，一把將他的手打開，糖果掉落在了地上。她眼神惡毒地咆哮著：“我才不要你的糖，要不是你，我爸爸怎么會受傷！”

    姜愛華聽了姜寶珠的話都震驚了，心想這孩子說啥呢？二哥受傷關他什么事情？

    姜愛民氣的一巴掌甩在姜寶珠的臉上，罵道：“你個小兔崽子怎么跟你三叔說話呢？欠收拾了是不是？”

    其實姜愛民平時比較少打罵孩子，但今天他實在是被氣到了，原本自己不小心被石頭砸傷腿就很煩了，姜寶珠不知道關心他，盡做一些令人糟心的事情。

    姜寶珠臉上被打出來幾根手指印，哇的一聲哭著跑回家了。

    劉桂芬本來還想等自己男人回來給她做主，沒想到卻看到姜愛民瘸著腳回來了。不過還好礦場負責任還算有良心，給他算工傷賠了點錢，否則連衛生所欠的賬都還不上。

    崔鳳菊請了個村里的赤腳大夫來給二兒子治腿，傷的倒不是很嚴重，赤腳大夫弄了點草藥，說修養一陣子就能好。

    他們三兄弟去礦場干了三天，每人六塊錢，姜愛民傷了腿礦場給多賠了一天的工錢，加起來就是八塊錢。衛生所那邊欠了十二塊錢，算起來崔鳳菊還要倒貼四塊。

    這可把崔鳳菊給氣壞了，她原本想著仨兒子去礦場幫忙能賺上一筆，沒想到二房一下就花出去倆兒子三天的工錢，大隊上的活也給耽擱了！

    崔鳳菊當天就放了話，這花掉的錢要從二房房的口糧里省出來，從今天開始二房的口糧減半，啥時候能把花掉的錢貼回來了，啥時候再恢復口糧！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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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姜愛華也有好幾天沒見著媳婦兒了，所以一回來他就好好抱了謝文秀一會兒。

    直到謝文秀見小兒子東升翻了個身子似乎快要醒過來了，這才從自家男人懷里掙脫開來，小聲說道：“好啦好啦，不就是兩三天沒見面嘛，咋一見面就成了狗皮膏藥黏上來了呢？”

    姜愛華盯著媳婦兒的臉直看，笑著說道：“就兩三天的工夫，我都想你想的不行?！?/br>
    他說著去兜里掏東西，掏出來兩張大團結和一些毛票，遞給謝文秀：“給，你把這些錢拿著?！?/br>
    謝文秀見到這么多錢嚇了一跳，倒吸了一口氣問道：“咋？你沒把工錢給娘？”

    心想也不對啊，三天也就六塊錢工錢，這兒少說也得有二十幾塊。

    “工錢都給娘了，這錢說起來也是個意外之財?！苯獝廴A把他的經歷說了一遍。

    原來他在礦場干活的時候撿到了一顆小金子，他這人屬于比較老實的，心想在別人礦場撿到的金子肯定得交給負責人才行。結果負責人拿了金子就問他賣不賣，說這小金子拿去集市上賣最多也只能賣十幾塊錢，可是他有路子能賣高價，就多給了姜愛華點錢。

    謝文秀手里捏著錢，問道：“那你不把這錢給娘了？”

    姜愛華搖搖頭：“娘那邊我已經把這幾天的工錢給她了，這錢你先拿著，咱爸媽被下放后日子不好過，你拿這些錢給他們添點東西?！?/br>
    謝文秀原本是城里人，謝爸是縣里小學的校長，后來被學校的一位老師舉報，下放到他們這邊最窮的一個村子里去了，連同著謝媽也丟了紡織廠的工作，夫妻倆帶著最小的兒子謝文彥一起下放。

    謝文秀和大姐謝紅英因為已經嫁了人，這才逃過一劫。

    但爸媽和弟弟的日子不好過，做女兒的心里又哪里會安心呢？謝文秀沒少因為爸媽的事情傷神，可姜家窮，家里的錢又都是崔鳳菊把著，姜愛華也拿不出多余的錢來給岳父岳母。

    這回走了狗屎運得了點錢，立馬就給了媳婦兒。

    姜愛華這么好，謝文秀心里也很感動。當初她選擇嫁給一窮二白的姜愛華時，很多人都不太理解，大家都是鉚足了勁兒想要嫁給城里人，去吃商品糧的，怎么還會有人到嫁到農村來，臉朝黃土背朝天呢？

    但謝文秀心里明白，她沒有選錯男人。

    姜愛華雖然窮，但他是真的把謝文秀疼進了骨子里，他要是能喝上湯，就絕對會讓謝文秀吃上rou。

    就比如這次姜家三兄弟回家，崔鳳菊覺得他們辛苦了，給每人煮了一個雞蛋犒勞他們，姜愛華就藏著沒吃，一轉眼就給了謝文秀。

    謝文秀不肯吃，想要留給倆兒子吃，姜愛華卻親自把蛋殼剝了，一口一口地塞進她的嘴里，說道：“娘平時沒少給旭日和東升這倆臭小子煮雞蛋吃，也不少這一口，你趕緊吃了?！?/br>
    謝文秀拿他沒辦法，只能一口一口地吃了，心里甜的就跟淌了蜜似的。

    **********

    雖說崔鳳菊放了話，要克扣三房一半的口糧，但她心里到底是心疼兒子的，所以真正克扣的只有劉桂芬和她那倆閨女的口糧。

    劉桂芬見姜愛民躺在床上，也不管沒吃飽的閨女，心里拔涼拔涼的。

    她把之前從衛生所帶來的麥乳精和紅糖拿出來，分著給倆閨女吃。

    姜愛梅搖搖頭說道：“媽，我不吃這個，媽你還要吃這個下奶給小妹吃，還是你吃吧！”

    她知道她奶不喜歡她們，連她媽也沒能吃上啥好的，要是她們再把這點好東西吃了，媽到時候沒了奶水，小妹該咋辦？所以她寧愿自己餓一點也不跟她媽搶吃的。

    姜寶珠白了姜愛梅一眼，覺得她簡直就是個蠢貨，明明剛剛她都聽見姜愛梅的肚子咕嚕嚕叫了，卻偏要嘴硬。姜愛梅可真是被屎糊了眼睛了，竟然喜歡甜笑這個外人！

    她一把將麥乳精搶過來，說道：“媽，姐不吃我吃！”

    姜愛民雖然不說話，但這邊的動靜還是知道的。

    比如他聽見大閨女不肯吃麥乳精要留給劉桂芬吃，他的心里還是很欣慰的，感覺這閨女不白養；可姜寶珠的話卻讓他很憤怒，一把將麥乳精給搶走了，罵道：“你個小沒良心的，吃什么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姜寶珠被姜愛民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了，差點哭出來。

    劉桂芬趕緊抱住姜寶珠安慰，埋怨姜愛民：“你干啥呀？珠珠才多大？那不是你媽偏心不給孩子們吃飽嗎？你看看這倆孩子都瘦成啥樣了，你再看看你那幾個侄子，哪個不是隔天就能吃到個煮雞蛋？咱們閨女連雞蛋是啥味兒都不知道！”

    姜愛民最煩劉桂芬跟他說這些，其實姜愛民也煩他媽重男輕女，可他們家一直以來就這樣，男孩就是要比女孩金貴。

    他把身子往里頭一側，不耐煩地回了句：“那你就生個兒子來讓媽疼??！”

    這話算是戳到劉桂芬的心窩子了，她的眼淚刷的就落下來了，哭哭啼啼地：“生女兒是我樂意的嗎？你要是不喜歡，就把這丫頭掐死得了！”

    姜愛民覺得劉桂芬簡直有病，雖說他也想生個兒子，可還從來沒想過要掐死閨女。

    姜寶珠被劉桂芬摟在懷里，她用袖子給劉桂芬擦掉眼淚，小聲說道：“媽，你快別哭了，珠珠會心疼的?！?/br>
    閨女的話讓劉桂芬再次哽咽了，她真是想不明白，她家寶珠這么懂事，咋就沒人喜歡呢？

    姜寶珠在劉桂芬耳邊小聲地說道：“媽，會不會是meimei給咱們家帶來了霉運？meimei一出生媽就大出血，爸還受傷了，我也磕破了頭。媽，這個meimei好可怕，咱們別要她了，把她丟掉吧?！?/br>
    只要把甜笑丟掉了，等甜笑的親生父母來接甜笑的時候，她就能替代甜笑假裝成他們被抱錯的閨女，從此以后過上富人家的生活，還能嫁給那個男人……

    劉桂芬聽了這些話，深以為然，開始仔細琢磨著該怎么把甜笑給丟掉。

    讓她養自己閨女可以，但讓她養別人家的賠錢貨？可能嗎？她又不是個傻子！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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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