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屈荊抬頭看著攸昭,帶笑說:“可我希望你偶爾也這樣,從高處低頭看著我,這個角度看……我是不是比較可愛呢?” 攸昭抿著嘴唇,低頭看著屈荊。 屈荊長得比自己高大,平常攸昭又有意識地保持低位,確實很少這樣看屈荊。 攸昭輕輕伸出手來,像碰觸玫瑰花瓣一樣碰觸屈荊的眉眼:“這樣看……好像眼睛比較大……下巴比較尖……比平常要可愛一些呢?!?/br> 屈荊晃了晃攸昭的身體,將他丟到床上,說:“那你從今天起不要當我是老板了,可以嗎?” 攸昭卻困惑:“但如果不能按照我熟悉的模式的話,我可能連話都不懂得怎么說了……” “為什么?”屈荊問,“你怕說出讓我不高興的話?” “沒錯?!必腰c頭。 屈荊沉吟了一陣子,便說:“我想到一個辦法了……” “嗯?!必腰c頭,“請說?!?/br> 屈荊一手支頤:“這樣吧,你覺得跟我說實話可能會讓我不開心,對吧?那你現在就說一句你覺得特別可能讓我不開心的、嚴重的實話?!?/br> “???”攸昭驚訝無比,“我為什么要這樣做?” 屈荊雙手交疊在胸前,猶如班主任一樣用教訓的語氣說:“即使是你最糟糕的想法,我都能接受的話,這樣你就會放心相信我了吧?!?/br> 攸昭卻仍猶豫不決:“那如果我的實話真的太過分了……” “怎么會呢?”屈荊答,“你是我愛的人。你有什么真心的想法都可以跟我提?!?/br> 攸昭卻咬著牙:“可是……你要是真的生氣了……” “這也是有可能的?!鼻G說,“有時候,愛人之間也會惱怒。但一定會原諒對方的。如果你的想法真的錯了,就好好懇求我的原諒吧?!?/br> 說著,屈荊又一臉嚴肅地說:“反正我怎么都會原諒你的?!?/br> 陽光漸漸在窗外消散,傍晚來臨了,攸昭的眼神卻變得更加明澈。 “那么,你可以告訴我了嗎?”屈荊指著攸昭的胸膛,“你藏在心里的、最怕我知道的實話是什么?” 攸昭深深吸了一口白檀的香氣,又吐了出來,仿佛用盡了渾身的力氣,用意志力鑄成的鏟子挖開了心里最底最底、最不可能告訴屈荊的話:“我當初……和你相親……還跑去美國找你,不是因為愛你……” 屈荊的眼睛忽地睜大了,胸口仿佛中了一箭。 看著屈荊難堪的臉色,攸昭也大為恐懼,又陷入了極深的后悔之中——他怎么可以告訴屈荊這個事實呢!他是傻了嗎? 出于慌亂和恐懼,攸昭甚至開始找屈家祖傳的跪地專用鍵盤和道歉專用菠蘿。 第八十一章 在攸昭找到了鍵盤和菠蘿之前,屈荊已經先反應過來了。屈荊的臉色白得像雪上霜:“那是為了什么?” 攸昭咽了咽,十指絞在一起如心內亂麻:“我……我是為了結婚……” “結婚?”屈荊消化了一下這句話,“你是為了結婚而結婚?” “相親不都是這樣嗎?”攸昭像是為了自我辯護一樣細聲地反問,“你……你剛剛也說你并不喜歡唐俊云,但還是和他約會了,就是相親這種事情的性質所決定的呀?!?/br> 屈荊一下子被攸昭繞進去了,還不得不承認攸昭說得有點道理。 “你要是這么說……”屈荊有些難過,“所以……所以你和我約會,跟我和唐俊云約會一樣,只是覺得條件合適可以繼續了解下去嗎?” “那……那當然不是?!必岩舱f不上來區別在哪兒,但總覺得是不一樣的,便先行否認了。 “對?!鼻G卻也認同,“我也不可能飛去美國找唐俊云。倒是你,為什么飛去美國找我?” “因為怕你跑了?!必蜒柿搜?,鼓起勇氣道出了實情,“你當時有很多選擇,我卻不然。我在婚介所懸掛名牌多年了,只有你一個合適的。要是失去了你,可能這輩子都結不成婚了……” 屈荊臉色一僵:“所以……所以我是‘別無選擇’的‘選擇’?” “這……這……”攸昭覺得這話太難聽了,但卻又沒有辦法否認,臉上訕訕的。 屈荊越發覺得難堪,自感無法面對攸昭,便默默站了起來,伸手拉著窗簾,看窗外天空,夕陽已經西沉,天上浮起了一彎冷白月。月色曬在臉上,也覺霜白。屈荊愁眉不展,道:“所以你不愛我……是我自作多情了……” 這話實在鉆了攸昭的心窩,攸昭胸中一痛,忙說:“不!” “不?”屈荊轉頭看著攸昭。 攸昭坐在床邊,仰頭看著月光里的屈荊,攸昭姿態猶如看著神像一樣虔誠:“我愛你?!?/br> 屈荊一怔,有些細碎的喜悅像月光一樣灑在他的眼里:“是什么時候的事?” “我……”攸昭怔住了,“我不知道?!?/br> “是嗎?”屈荊眼里的光芒又黯淡了幾分。 攸昭局促不安地看著屈荊:“但這是真的。和剛剛的話一樣,是大大的實話?!?/br> 屈荊聽到“實話”這兩個字便感頭痛,仿佛身上也沒有力氣站直了,一手扶著窗戶,斜斜歪著身子,說:“我本以為你的實話不過是……卻不想真話確實能這么傷人。我太自信了。我真是個傻瓜?!?/br> 看到屈荊這么難過,攸昭也傷心起來,又極為懊悔:“我早說了,就不該說這樣的話……惹你不開心……” “不,不!”屈荊搖頭,“是我讓你說的,你也應該說?!?/br> “可是……”攸昭從床上站起來,走近了屈荊,把屈荊臉上的沮喪看得更清楚了,“可是我惹你難過了。我不想這樣?!?/br> “人總是會高興,也總是會難過的,這些都是沒得避免的事情?!鼻G淡淡地說,“但你的預感確實是對的,你這實話確實很嚴重。也確實惹得我很不高興?!?/br> 攸昭的心怦怦地跳起來,血液仿佛都要充到腦部了,一陣頭昏的,又像抓住什么救命稻草一樣抓緊了屈荊的衣袖:“那……那你說了總會原諒我的……” 屈荊低頭看著攸昭,月色下的攸昭散發著蜂蜜玫瑰的幽香,如既往一樣讓人沉醉。屈荊黯然一嘆,說:“但我也說了,如果我惱怒的話,你得好好懇求我,我才可以原諒你呀!” 攸昭聞言,連忙把屈荊的衣袖攢得更緊了:“我……我就是在好好的懇求你呀!你一定要原諒我!” 屈荊頗感無奈,只說:“可是,你這個問題的確很嚴重。我要是立即原諒你,也太沒有原則了……” “那……”攸昭困惑了,“要怎樣才能原諒呢?” 屈荊想了半天,說:“我覺得還是得鬧一場,不然顯得我沒有脾氣。很遜的?!?/br> “噢?!必岩е麓?,說,“那要怎么鬧呢?” 屈荊也有些困惑:“嗯啊……” 攸昭歪了歪脖子,想到了段客宜和攸海鬧起來的樣子,便說:“你要辱罵我嗎?” “不!”屈荊連忙搖頭,“你在說什么?我當然不可能辱罵你!” 攸昭又道:“那你也可以扇我耳光?!?/br> “胡說!”屈荊看著攸昭那白嫩的臉蛋兒,立即否決了這個建議,“絕對不可以!” 攸昭也有些急了,踱步了一陣子,說:“那……那我去睡沙發?” “這也不可以?!鼻G道,“父母看到的話,會擔心的?!?/br> 攸昭撓了撓頭皮,說:“那要怎么鬧?” 原來夫妻吵架那么難啊。 攸昭和屈荊坐在床邊,苦思冥想,到底該怎么展現屈荊的脾氣才不會很遜。 攸昭和屈荊將夫妻鬧脾氣的常見表現都列成了表格,最后攸昭綜合分析認為冷戰比較好,可以避免傷害攸昭的同時表達自己的憤怒。 “但冷暴力也是一種家庭暴力啊?!鼻G摸著下巴搖頭,“我要是在家里卻不和你說話,別說你本人了,我自己也受不了?!?/br> 攸昭想了想,說:“那你不在家就好了???” 屈荊一怔:“哦?” 攸昭對此頗富經驗:“以前攸海和段客宜鬧冷戰的時候,是這樣的……被氣到的那一方會跑去出差或者旅游以示不滿。等出差回來了,氣頭過去了,犯錯的人就會買點小禮物什么的主動示好,另一方也會順著臺階原諒他?!?/br> 屈荊聞言,點頭,說:“好??!我覺得這樣子也可以??!那我去出差吧?!?/br> “嗯?!必腰c頭。 屈荊又說:“那你記得準備小禮物?!?/br> “一定?!必燕嵵爻兄Z。 屈荊便連夜給湯軻打了電話,表示要安排出差。 湯軻卻說:“這個出差有什么必要嗎?” 屈荊答:“我認為有必要?!?/br> 湯軻卻道:“是的,屈總。事情確實如此。我可以給您安排出差,但這樣會增加經費和預算,同時,也會給總公司的運作增加麻煩?!?/br> “你話可真多?!鼻G也覺得奇怪,從前湯軻都不問的,說出差就出差,提起行李箱公文包就走人。哪兒來那么多廢話? “我說安排,就給我安排?!鼻G可懶得理論。 若說從前,湯軻自然也不問的,差旅對他而言不是很大的負擔,還能得到補助。但現在湯軻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便不想新婚燕爾的跑去國外,才有了這一番言談。 “是的,屈總?!睖V答,“我大膽猜測,您是不是和尊夫人有矛盾了?” “???”屈荊一怔,沒想到湯軻猜得這么準。 湯軻又道:“尊夫人現在身體不好吧,您要是貿然出差,如果他有個頭疼腦熱的,您還遠隔重洋,豈不是白惹人心急?” 湯軻這么一說,也正正說中了屈荊的顧慮。屈荊確實很關心攸昭的狀況。 “話雖如此……”屈荊干咳兩聲,“我這次是要‘振夫綱’的,不可以不做點什么……” “哦,原來屈總是要振夫綱啊?!睖V說,“那這樣吧……我給您租個酒店,平常您也不回公司辦公,在酒店遠程辦公,就當您出差去了,行么?這樣的話,也可以免了舟車勞頓。另外,要是公司、或者是家里有什么事情了,您也可以即刻回去處理,您以為呢?” 屈荊想了半天,同意了湯軻的提議。 于是,湯軻便幫屈荊訂了本地一家豪華酒店的套房,讓屈荊去住。 至于屈荊父母方面,也不好跟他們解釋自己要振夫綱所以要住酒店,于是,屈荊便也借口說自己要出差,提著行李箱走了。 因為屈荊也是時常出差的,屈爸爸和姜慧息都沒有懷疑,仍送了屈荊出門。 屈荊在酒店里頗為無聊,又不敢出門逛街,怕遇到熟人,跟逃犯似的,頗不自在。他在酒店里窩了半天,實在悶不住,便往走廊上站著透透氣,忽而聽見熟悉的聲音,他的耳朵還沒辨明白來的誰,就已經做賊心虛地閃身進了樓梯間,好躲避來人。 來人不是別人,正正就是段客宜和他的理療師。 二人親熱地握著手,進了豪華套房。 開房用的錢還是攸海給段客宜的零花錢。不僅如此,這個名叫趙輝的男人已經不是理療師了。他和段客宜好上之后就辭職了,專心花段客宜——也就是等于是攸海的錢,過著很棒的生活。 屈荊頗為驚愕,心里又說:之前讓湯軻查段客宜的時候,湯軻不是還說段客宜私生活很干凈么?